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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将军,若不是身体平素就比旁人更健壮,也必要死在那瘴气林中了。小女是偶然遇见吴王,将他救回家中,好生照顾。苗家人常年生活在山中,自是有对付瘴气的办法。小女好容易才救醒了吴王,可那会儿吴王却还混沌不堪,抵不过人生来的欲望,便……便轻薄了小女。小女不敢声张,只当人命大过天,仍旧照顾吴王。
小女日日为吴王进山采药,医治吴王瘴气之毒。好容易将吴王医治的日渐好转,却突然来了一帮子人,夺走了吴王。”
那苗疆的女子,说到这儿,嘤嘤哭了一会儿。
圣上和萧玉琢都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她忍住眼泪,“小女舍不得吴王,便追随吴王而来。快到长安的时候,小女听说了吴王和郡主的事儿,也得知了抢走吴王的,正是郡主的人马!小女本想自己返回家乡,却在这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
小女迫不得已,为了腹中孩子,这才寻到了长安。原想求吴王留我在府中,听闻郡主骄横跋扈,颇为善妒,容不得人。吴王也不敢违逆郡主之言。
小女这才寻到郡主府上,没想到郡主冷嘲热讽一番,说只要有她在,吴王殿下断然不会认我,也不会认我腹中的孩子……小女被赶出郡主府上,再寻吴王,始终不得见,逼不得已,这才来告御状!”
萧玉琢闻言不由笑出声来,这瞎话说的,真是一套一套的。
她什么时候跋扈成那个样子了?
她什么时候,那么嚣张的说过,“只要有她在”这种话了?
萧玉琢觉得可笑,可显然圣上不这么觉得。
“萧氏跋扈,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这些朕早就知道!你容不下旁的女人在朔儿身边,朕也就不同你计较了。可这女子既怀了朔儿的骨肉,那就是朕李家的孩子!你连朕的孙儿都容不下吗?”圣上喝骂萧玉琢。
萧玉琢尤为无奈,“倘若这世上的妇人,都挺着肚子,击鼓说萧氏善妒,说她们肚子里怀的是修远的孩子,我都要认吗?”
圣上皱了皱眉。
那苗疆的女子倒是心大得很,“恳求圣上传吴王进殿,小女愿和吴王当面对质!”
人都敢当面对质了!
萧玉琢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圣上派人传吴王,可吴王竟称病推脱不来。
萧玉琢大惊。
他害怕和宝翁对质么?
难道说……宝翁腹中的孩子真的是他的?
萧玉琢连连告诉自己,不可能,这不可能……景延年不是那种人。
可宝翁的话里,却印证了几点。
他确实在苗疆,确实被从瘴气林中救出……他会不会真的是在意识混沌的时候做了什么事呢?
萧玉琢的心不由的动摇起来。
这会儿却忽有宫人匆匆入内,在圣上耳边低声说了句“求见……”
萧玉琢旁的话没听清,大约听到是什么人求见圣上。
她这会儿不指望旁人求见,她只盼着景延年能亲自站在金殿之上,告诉圣上,告诉她,宝翁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
如果他说,是他昏昏沉沉的时候,做了本能的事儿……那她……
萧玉琢心口闷闷的。
却见圣上摇了摇头,说了句,“且叫他等着。”
萧玉琢微微皱眉。
圣上却抬眼看她道:“吴王这会儿不来,朕派人去问他,倘若他不来殿上辩驳,朕便认为他是心虚了。这苗疆之女腹中的孩子定然就是他的,朕容不得善妒的女子,也容不得朕的孙儿流落在外!为补偿这苗疆之女,朕可赐婚,叫你二人同时嫁于吴王。”
萧玉琢闻言,猛然一愣,抬头定定看着圣上。
“你别朝朕瞪眼!”圣上看着她道,“吴王还没有能擒获李恪呢,朕就叫你先嫁给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我乃堂堂郡主,她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苗疆女子。圣上就算不顾惜我的脸面,难道连大夏的脸面也不要了么?”萧玉琢反问圣上道。
圣上轻哼一声,“朕就是要叫长安城的人知道,叫大夏的人知道,朕是不徇私的,朕是公正严明的!便是有郡主之尊又怎样?不占情理,一样被异族女子羞辱!”
萧玉琢垂眸轻哼了一声。
“怎么?你不愿嫁了?”圣上笑着问道。
“圣上,”宫人惊呼一声,“拦不住越王殿下……”
宫人惊慌禀报的时候,越王李泰已经越过宫人的阻拦,直接迈入殿中。
圣上还没说,“将他叉出去”,他便在圣上面前,单膝跪下。
“禀奏父皇,儿臣愿求娶郡主萧氏。”李泰在金殿之上,骤然说道。
他声音清清朗朗,还带着几分欢欣笑意。
打破了殿上沉郁压抑的气氛。
宝翁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萧玉琢皱眉看着李泰,“你疯了?”
“他这般负你,你还为他坚守什么?有意义么?他连大殿都不敢来,不是心虚是什么?”李泰笑了笑,“我等到现在,终于等到了这样的时机,我若不来求娶,才是真的疯了。”
萧玉琢皱起眉头。
宝翁立时叩首,“求圣上成全,小女不求做王妃,侧妃,小女只要能在吴王府,好好地将孩子生下来,将吴王的血脉留给吴王,小女就心满意足了。”
好一副为爱甘愿牺牲,委曲求全的模样。
这是故意往萧玉琢心口上扎刀子呢。
萧玉琢咬牙抿唇,看着那宝翁。
“听到了?他不缺你的爱惜,你抬抬手,多的是人前仆后继的涌向他!”李泰勾了勾嘴角,“说不定他还暗暗责怪你挡了他的桃花,挡了他潇洒自在的红尘路呢。”
“你闭嘴!”萧玉琢忍不住白了李泰一眼。
圣上看萧玉琢对越王这般的不敬,却不见越王生气。
他心中越发恼怒不喜萧玉琢。
“越王求娶,吴王又添了子嗣,朕这是双喜临门啊?”圣上笑了一声,“虽说越王求娶的是个残花败柳,好歹是这么大年纪,总算愿意娶妻了。朕这便……”
“圣上金口玉言,怎可出尔反尔?”萧玉琢厉声说道,“难道不是圣上适才说,先前答应吴王,准他复娶我?”
“可吴王现在并不愿意站出来。”圣上眯眼说道。
“或许吴王是体内瘴气余毒未清,正在王府受苦……”
萧玉琢话没说完,宝翁就开口打断。
“不会的,苗家的草药厉害得很,吴王从苗疆被带走之后,体内的毒就已经清的差不多了。断然不至于连进宫面圣都不能!”
萧玉琢脸色难堪。
宝翁继续戳刀子,“早听闻郡主善妒,吴王定是不想面对郡主质问,这才避而不见。这般回避郡主,郡主若是还知女儿家的廉耻,就该退让了!你们大夏有话叫……强扭的瓜不甜!”
萧玉琢脸色白了白。
越王立时向她靠近一步,抬手想要扶她。
萧玉琢狠狠瞪了李泰一眼,他的手缩了回去。
“求圣上再传吴王,他若还不来……”萧玉琢眼睛微眯。
“他若还不来,郡主就知难而退么?”李泰问道。
萧玉琢轻哼。
圣上笑了笑,“朔儿若还不来,朕就替他做主,将他新添的子嗣送回吴王府去,女人都是小事,子嗣可是大事。”
萧玉琢冷哼一声。
吴王府,景延年似乎正承受着剜心之痛。
他脸面苍白,他在心头一遍遍念着玉玉,他的玉玉……
那种剜心之痛就会随之加剧。
脑中会不由自主的冒出另外一个小娘子的音容笑貌,以及那小娘子的名字,宝翁……
似乎想到宝翁,他身体所要承受的痛苦,就会减轻很多。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何中了瘴气之毒,会是这种反应?
为何会对另外一个女子念念不忘,无法抵抗?
他不能对不起他的玉玉,他也绝对不会对别的女子动心!
“啊——”他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直接从榻上滚到了地上。
像是有刀子戳进他的五脏六腑中不断搅动一般。
“王爷!王爷!圣上传召!”廖长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景延年抬手按着床沿,似乎想从地上坐起来,可整个手臂使不上一点力气。
“王爷,圣上说,你若再不去。就是默认了苗疆女子的说法儿,承认了那孩子是您的,要将那女子送进吴王府来呀!”廖长生在门外急的不行,“如今郡主一人顶着所有的压力!王爷,您起码去解释一句呀?”
景延年生生忍着剜心之痛,一言未发。
“还有,越王殿下已经进宫去了,他向圣上求娶郡主!他现在求娶,不是趁人之危么?王爷,您再不出现,只怕郡主会顶不住这压力呀!”廖长生急的想砸门。
忽而吱呀一声。
紧闭的房门在他面前打开。
廖长生微微一愣,抬眼瞧见身高腿长的景延年,正一脸苍白的站在门口。
他的整张脸都是白的,连唇上都没有血色,唯有一双眼睛,泛着赤红。
“王爷,您……”
“你说,越王求娶?”景延年沉声问道。
廖长生连连点头。
金殿之上,一片肃静。
“不用等了。”那苗疆女子倒是从容淡定,“吴王不会来的。”
“他一定会来。”萧玉琢冷冷看着她道。
宝翁垂着头,轻叹了一声,“我也希望他来,可惜啊……”
萧玉琢冷笑。
“郡主以为他来了就会选择郡主么?”宝翁摇了摇头,“不会的,他来了也会选我。”
这话说的张狂。
偏生那那小娘子脸上没有一点张狂的意思,好像只是在陈述事实。
萧玉琢微微皱眉。
李泰在一旁道,“何必受她这般羞辱?我断然不会叫你……”
“吴王觐见——”太监高唱。
李泰话音一顿。
萧玉琢心头一紧。
宝翁却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脚步声靠近殿门。
萧玉琢回头去看,只见面色苍白,额上还挂着汗珠的景延年迈步进来。
“拜见父皇,父皇万岁!”景延年远远就跪地叩首。
萧玉琢想起在吴王府,她和菊香的靠近,都会让景延年痛苦难忍。
她收住自己想要走近他的脚步,甚至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
她能看出来,景延年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他拳头上带着血痂,还有些地方像是新添的伤。
他此时拳头紧握,血痂崩开,有血渗出来,不难猜测他此时定是极力的在忍着什么。
“吴王殿下安好。”宝翁缓缓说道。
她一开口,景延年浑身一震,似乎不由自主的就想抬头向她望去。
可他像是硬掰着自己的头一样,又叫自己低下头来。
圣上问景延年,苗疆女子怀的是不是他的孩子。
景延年立时就说,他从没有碰过这女子。
宝翁低声抽泣,她抽泣声回荡在殿中。
景延年却好像比她更为痛苦,他两只手抖的厉害,“臣子这辈子,只愿娶玉玉一人,绝不会再娶旁人,也不会与旁人私通生子。若违此言,愿以死明志!”
说完他突然从殿上带刀侍卫的腰间抽出一把刀来。
他速度之快,殿上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刷的,他在自己手掌上猛割了一刀。
咣当,他把刀扔下。
他的左手手掌血流如注。
殿上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
萧玉琢呆呆的看着他。
手上的剧痛,似乎叫景延年倒比刚才更轻松了些。
他强忍的不那么辛苦了。
萧玉琢皱眉看着宝翁,见宝翁面色灰败。
“圣上现在可以相信了吧?这女子不知怀着哪里的野种,就想攀了吴王的高枝儿!”萧玉琢怒道。
景延年以血明志。
宝翁却仍旧一口咬死了,孩子就是景延年的,是景延年中了瘴气毒之后,神志不清下玷污了她。
萧玉琢看出来了,圣上想让景延年背了这个锅。
圣上只怕是恨不得凡有希望得皇位的人,身上都有不可抹去的污点,这样才能保证他的皇位坐得稳稳的。
她眯眼冷笑,“你既说你腹中的孩子是吴王的,不若我们来验证一下。”
宝翁吓了一跳,“郡主想要如何验证?”
萧玉琢眯了眯眼睛,“自然是用孩子来验证。”
“孩子还未出生,郡主不是想要杀我取子吧?如今孩子不过月余……”
“你不用怕,不会伤你性命的。孩子虽未出生,却可取你腹中羊水来代替孩子的血验证。”萧玉琢缓缓说道,“若你腹中羊水能同吴王血液相融,那说明,你的孩子正如你所说,就是吴王的,若是不能融……呵呵。”
萧玉琢冷笑两声。
这话她是胡扯的。能取羊水做亲子鉴定,那也得是妊娠四个月之后了。
亲子鉴定跟相融不融的,没有半点儿关系。
不过她端正了脸色,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光这样的面色,也够唬人的。
她相信景延年,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景延年说他没碰过,那她就相信他没碰!
果然见宝翁的脸上露出慌乱来,“你是胡说的!哪有这样的法子,我从来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的事情还有很多。”萧玉琢冷冷一笑,“这法子怎么?既不会要你性命,也不会伤了孩子,还能还吴王清白,有何不可?”
宝翁面色再不复先前的淡然自若,她连连摇头,“圣上,求圣上为小女做主啊!郡主要害我,郡主这是要害我!”
“求圣上明鉴。”萧玉琢福身。
圣上不喜欢萧玉琢,早就想罚她。
可这会儿吴王越王,都在底下看着,他也不好太偏颇。
“传太医!”圣上皱眉。
景延年和李泰都担忧的看了萧玉琢一眼。
她这法子真的靠谱么?
萧玉琢心里有些麻爪,太医万一拆了她的台怎么办?
她此时的淡定自若不过是装的呀?
忽而见殿上的一个小太监朝她看了一眼。
正是她刚来那会儿,跟她说,圣上在后殿休息那小太监。
萧玉琢朝他眨了眨眼,那小太监立即心领神会,不动声色的退出了殿中。
太医过了好半晌才来。
为那太医提着药箱跟在后偷跑的,正是那小太监。
萧玉琢的心放下了一半。
圣上皱眉问那太医,羊水验亲的办法靠谱不靠谱?
那太医沉吟片刻,说古书云,羊水儿在胎内,和孩子是一体的,血水相融。
理论上是可用羊水来验证亲缘关系的,只是如今一个多月,尚且不能验证,需要再等两三个月左右。不然就会危及到腹中孩子。
这太医倒是说的保守,他只说能够验证亲缘。
没提融不融的那会儿事儿。
宝翁被吓得脸色苍白。
“怎么样?不如你到我府上住两个月?等孩子再大些,我们来取羊水儿验证?”萧玉琢笑眯眯问道。
宝翁变了脸色,“羊水在腹中,就算说得通,又如何能不伤母子取出羊水儿?”
“这简单,我那婢女就会用针,用针连着一根管子扎进腹中,抽出一小管子来不就行了?”萧玉琢淡声道。
宝翁吓得瘫软在地。
圣上命人将宝翁带下去,看管起来。
宝翁被带出殿中,景延年的痛苦似有所加剧。
萧玉琢不由自主靠近他,他浑身战栗。
萧玉琢连忙停下脚步,皱眉看他。
他抬起头,对她笑了笑,低声道,“多谢玉玉信任。”
说话间,他脸面嘴唇都是白的。
萧玉琢摇了摇头,心中尽是不忍。
圣上轻咳一声,“越王和萧氏先行告退,朕还有些话,要同吴王说。”
萧玉琢不想走,她还有许多问题要问景延年呢!
可这毕竟是宫中,容不得她放肆。
她和李泰先行离开殿中。
出了殿宇,景延年身上那股血腥味儿才被风吹散。
李泰走在萧玉琢身后不近不远的地方。
萧玉琢想甩开他,加快了脚步,奈何他也加快速度。
你追我赶,一直走到宫门外。萧玉琢还是被李泰给追上了。
“越王殿下这么跟着我,究竟是想做什么?”萧玉琢没给他好脸儿。
“表妹不想知道,圣上留下吴王,是想说什么吗?”李泰微微一笑,脸面映着阳光,很是妖冶魅惑。
萧玉琢笑了笑,“我总会知道的。”
“圣上会迫使吴王娶那苗疆女子。”李泰缓声说道,“表妹即便要嫁他,也得容得那苗疆女子与你共享一个夫君。你容得下么?”
“修远他不会同意。”萧玉琢皱眉说道。
李泰垂眸笑了笑,“我打听到,苗疆有一种蛊,名叫‘情蛊’,由小娘子从小养大,这情蛊养得好,可是厉害得很。专门下给小娘子心仪的情郎,这情郎若是对她忠贞不二,便健健康康,不会有妨害。
可若是与她离心,惦念着旁的女子,这情蛊便会发作,叫他如蚀骨穿心,痛不欲生。最终不堪折磨而死,偏生连仵作也检查不出死因。”
萧玉琢皱眉看着李泰。
李泰勾着嘴角道,“表妹难道自信,你在吴王心中,比那情蛊还厉害?”
萧玉琢怔了片刻,突然道:“多谢越王告知!”
说完,她转身上了马车。
她本要在宫门口等待景延年出来的,可这会儿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匆匆乘车离去。
扔下越王负手站在宫门外,远远眺望着她的马车掀起一溜的黄沙尘土。
回到玉府的萧玉琢立时叫人请了刘兰雪来。
“我记得你说过,同盟会里有些江湖人对苗疆乃是有所了解的,年轻历练之时,也曾去过苗疆?”
刘兰雪连连点头,“是啊,而且这段时间,为了寻找吴王殿下,梁掌柜也没少对苗疆做了解,他更是亲自前往,这一来一回的,应该也打听到不少的东西吧?”
说起梁生,刘兰雪满面的骄傲自豪,与有荣焉。
萧玉琢点点头,“那你且替我问问,苗疆可有‘情蛊’一说,具体是何症状?速速回我。”
刘兰雪怔了怔,“娘子怎么问起情蛊?这名字听起来就怪儿女情长的!”
她说完,掩口而笑。
好似她家娘子从来都是英明睿智的女汉子,就不该有儿女情长的一面似得。
萧玉琢抿了抿唇,“你且去问问清楚,问明白了,你自然也就明白了。”
刘兰雪连忙拱手应下。
她脸上还颇有些喜滋滋的。
这可是娘子叫她打听的,她又有正当的理由缠着梁生了!
刘兰雪不知是如何向梁生打听的,梁生听了这问题之后,没叫刘兰雪转述。
他却是直接寻来了玉府。
萧玉琢如今不住在萧家,也没嫁入将军府。
玉府皆在她自己的掌控之下,来往还真是方便得很。
梁生在花厅里见到萧玉琢,立时拱手问道,“娘子怎么想起打听情蛊?情蛊是苗疆女子所用,为拴住情郎心思的蛊术。”
萧玉琢微微皱眉。
“苗疆养蛊之人,多为女子,且蛊并不好养。弄不好还会反噬其主,有能让人生财的,害人生病的。情蛊倒是最为安全好养的,但却需要女子自幼养起来,这蛊才厉害。”梁生解释道。
萧玉琢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小人倒是在打听苗疆的辰州符,辰州符据闻能驱鬼镇邪,也能化邪为己所用。”梁生话音顿了顿,“小人猜测,吴王殿下会不会是被邪祟上身……”
萧玉琢闻言,微微一愣,抬眼看他,目中很有担忧之色。
“娘子莫要太紧张,小人打听之下,只听说辰州符的技艺几乎失传,如今善用辰州符的人寥寥无几。且能写出有威力的符,并且叫符长期有效的,不禁需要极高的修行,写符之人更需得清心寡欲,远离世俗……”梁生缓缓说道。
萧玉琢轻咳了一声,“如果是宝翁对吴王用了情蛊呢?”
梁生闻言一愣。
“没有这种可能么?”萧玉琢狐疑看着梁生。
梁生对苗疆之地的事情,也有所了解。
李泰都能打听到,能猜到的事情,梁生不应该猜不到才对呀?
怎么他根本没往这边想呢?
梁生的面色僵了片刻,垂头说道,“倘若果真如此,那这蛊非宝翁不能解。且需要保护宝翁的性命安危,否则宝翁死,吴王必死。情蛊正是如此,有忠贞殉情之意。”
萧玉琢表情呆滞了片刻。
梁生幽幽长叹。
萧玉琢深吸了口气,“所以,梁掌柜并非没有猜到这种可能,是猜到了却也不愿说么?”
梁生眼目深深的看着萧玉琢。
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表达什么深敛入眼眸心门的感情。
却在与萧玉琢对视的片刻,放弃了念头。
他勾着嘴角无奈笑了笑,“是……我怕郡主接受不了。情蛊会潜移默化的改变人的心智,叫郎君不知不觉的喜欢上对他下蛊之人。”
萧玉琢忽而猛拍了一下身边案几,“这就有解了!”
她轻松又略带激昂的语气,把梁生都给惊了一惊。
“可是宝翁她,未必愿意解了这情蛊吧?”梁生叹道。
不是未必,她是根本不可能解吧?
她孤身一个女子,敢来到长安,在吴王不承认她的情况下,还赖上吴王,不正是仗着情蛊“殉情”作为要挟么?
此蛊,除她以外,无人能解。
若是杀了她,吴王必死无异。
梁生想要劝萧玉琢不要太乐观。
却见萧玉琢眯着眼睛,微微笑起来,“梁掌柜的义父,如今在宫里还走动的开吧?”
梁生点点头,“是,义父有不少人脉。”
“如今又要麻烦梁掌柜,并且要劳烦梁常侍了。”萧玉琢低声道,“宝翁被圣上羁押在宫里,我想暗中见见她。”
梁生皱起眉头,见萧玉琢打定了主意,他也就咽下了劝慰的话,“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萧玉琢连忙起身道谢。
梁生面有失落之色的出了花厅。
梅香兀自琢磨了一会儿,“娘子是打算劝宝翁放过吴王殿下?”
萧玉琢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只怕她不会肯吧?吴王若是娶了她,她岂不是什么都有了?且还会把她当成身家性命一般护着。”梅香小声说道。
萧玉琢脸上非但没有醋意,反倒用十分笃定的语气道,“可她想要的不是这些。”
“啊?”梅香瞪眼,“娘子知道她想要什么?”
“男人看不透女人,女人难道还不了解女人么?”萧玉琢轻咳一声,“而且,她快要做母亲了呢。”
梅香皱紧了眉头,她觉得女人未必就了解女人。
比如,她现在就不了解娘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娘子交代给梁生的事情,他没有不尽心尽力的。
原以为安排娘子悄悄进宫,暗中见宝翁的事情,要拖拉很长时间呢。
没曾想次日傍晚时候,梁生就传来消息说,已经安排好了。
宝翁正在皇宫西苑,曾经关过萧玉琢的地方叫人看管着。
看管的人梁恭礼已经打点好了,能通融出一两炷香的时间,叫她去见见。
梁生还异常体贴的送来了一套宫女的服饰。
萧玉琢穿戴好那宫女的服饰,恰好合体。
她惊讶于梁生的周到细心,连连赞叹了好几句。
乘着车马来到宫门口,正瞧见梁生在宫门外同侍卫说着什么。
他回头看了萧玉琢一眼。
萧玉琢心头有些紧张。
皇宫她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这样偷偷摸摸的来,还打扮成宫女的模样。
这要是叫人发现了,那罪过可是大了。
还要牵连不少的人。
梁生因为她一句话,就敢顶风冒这样大的险……
萧玉琢觉得自己这下欠梁生的情谊可是欠大发了。
她正兀自胡思乱想着,便见梁生向她走过来。
萧玉琢立时垂头站好,紧张等着。
“里头有义父安排的人接应,守门的侍卫也已经安排好,娘子是宫中出外采买的宫女。”梁生细声叮嘱道,“委屈娘子屈尊。”
萧玉琢连忙摇摇头,这算什么屈尊呀?
梁生站在马车旁,看着萧玉琢向宫门口行去。
门口的侍卫也已经打点妥当,象征性的问了几句便把她放了进去。
进得宫门,立时有宫里的宫人上前为她引路,梁生在门口翘首以望。
她进了宫闱,顺着宫道再往里去,他已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侍卫催促他离开。
他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车。
听着马蹄声嘚嘚的渐离宫门,可他的心,却像是丢在了宫门里头,一时不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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