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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甚为不悦的一通数落。
萧玉琢这么一回想,倒也是,在重午性格形成最关键的时期,她正忙着聚敛自己的势力,想要发展壮大商会,同盟会……
“可他毕竟不是圣上的亲儿子,如今圣上有这心思,难保日后不会变心啊?”萧玉琢眼目忧愁。
长公主轻叹一声,“这事儿还是要告诉重午,把利害都同他讲清楚。他既有自己的判断,就要叫他自己选择。人这一辈子,都是得自己一步一步趟过来的,没人能替旁人决断,负责!”
萧玉琢点点头,“阿娘说的是。”
“你记住,别逼他,将事情道理讲清楚给他。如何决断,是他自己的事儿!”长公主不放心的又叮嘱道。
萧玉琢答应下来,写了一封短信,叫人送到宫中给重午。
她不便进宫,只好请重午出宫见面。
重午接了信,便求李泰叫他出宫。
他一身皇子朝服,缓步走在玉府精致的门廊下,看着廊外一草一木,脸上带着浅浅笑意。
见到母亲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还未淡去,并不似见到景延年那般紧张。
“给阿娘请安。”重午拱手躬身。
萧玉琢躲了躲,“不敢,日后你就是皇子了,我哪儿敢叫你给我请安?”
她这话说的酸溜溜的。
重午脸上有受伤之色。
“阿娘这是要和我疏远么?”
萧玉琢见自己儿子,面上酸涩委屈,心头又不忍了。
当娘的心,大约都是水作的吧?
她轻叹一声,起身拉了重午的手,母子两个紧挨着在坐榻上盘腿坐下。
“你当真要去做旁人的儿子?”萧玉琢低声问道。
重午脸面僵了僵,“阿娘,儿永远都是您的儿子……”
萧玉琢叹了口气,“李泰答应你的,是皇子,还是太子?我听说,待你过继到他名下,就会被立为太子,可是真的?”
重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萧玉琢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眼目之中不由带了些哀戚,她紧握住重午的手,很是眷恋,仿佛要永远失去这孩子似得。
“阿娘别这样看着我,不论到什么时候,您都是我的阿娘!”重午红了眼眶,阿娘的眼神让他尤为心酸。
萧玉琢喉头酸涩的动了动,“你应该看到了,纪王,越王,先太子以及你爹,在皇位之上的争夺厮杀,是多么的惨烈……纪王和越王,甚至打小就是长在一处的亲兄弟,可一旦有利益纷争的时候,那一点点亲缘,在权利面前不值一提……”
重午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脸面上却浮现坚毅。
“当今圣上年轻气盛,他如今没有儿子,日后呢?会有大臣们源源不绝的往后宫塞女色给圣上。后宫佳丽三千,日后她们为圣上生下的儿子,才是圣上的亲儿子!圣上到了那个时候,还会独独与你亲厚么?他若变了心呢?”
重午迟缓的点了点头。
“以往先皇说过一句话,他说,权利使得人心变幻莫测。国君手中握得是天下大权,所以国君的心思最是不可捉摸。伴君如伴虎,你今日是太子,可能他日就成了……”后头这话不好听,且是说自己的儿子。萧玉琢于心不忍,咽下了话音。
重午却点点头,接口道,“今日我有太子荣宠,可能他日遭圣上厌弃,就成了阶下之囚。阿娘,您说的,我能明白。”
儿子聪慧,萧玉琢目带期许的看着他。
“重午,在你小的时候爹爹和阿娘都各自忙着彼此的事,可能多有疏忽对你的照顾。爹爹和阿娘准备日后,离开长安城,找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不说是男耕女织,也是过着闲适安然的生活。几亩田地,一片池塘,闲来泛舟湖上,听风声雨声,看云卷云舒……咱们一家人处在一处,这样的生活不好么?”萧玉琢继续诱惑重午。
重午垂眸,半晌,他却是笑了笑,“阿娘说的生活很好,很恬淡。可儿想要的,却是另外一种生活。我不愿只做遵守规则的人,我要做那制定规则的人!我要站在最高处,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我要看到大夏在我的手中,变得不同凡响!我要的是功在千秋,要的是后人都能享受到我的恩惠!”
萧玉琢被他童声稚气,却昂扬傲然的音调给震撼到了。
她似乎有些茫然陌生的看着重午。
他的心路历程,显然她这做娘亲的错过了太多。
她全然没有料到,即便她讲了那么多潜在的困难危险,他却还是要一往无前……
萧玉琢舔了舔嘴唇,“所以,你还是要做皇子,做太子?”
“是,阿娘若是爱我,心疼我,”重午拱手躬身,“恳请阿娘不遗余力支持我。”
萧玉琢无奈,她原本是要规劝儿子,到头来却成了儿子登上皇位的支持者?
景延年听闻儿子“不愿做守规者,要做定规者”,心中大为感慨,竟然也主动去联系旧部,当了儿子背后的势力。
见萧玉琢不再拦着这事儿,梁生也暗中给重午送钱送人,为他招揽门客,拉拢势力而铺路。
待礼部择定的日子来临,重午被过继到李泰名下,成为李泰的嫡子之后。
李泰当即宣布,立重午为太子,赐予东宫。
重午出入规制仪仗,皆按太子规制来。
且李泰没有糊弄重午,他当真很多事情都带着重午,临朝处理政务,私下会见大臣,不仅让重午同行,且很多时候,还会让重午发表意见。
重午刚开始觉得自己年纪小,不敢多说。
见李泰总是以鼓励欣慰的眼神看他,他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就像在曾经的山谷中,他敢于说出自己的设计想法一样。
他在群臣面前,也渐渐能够侃侃而谈了。
新帝登基,不知不觉半年都过去了。
一直说要离开长安的萧玉琢和景延年,却仍旧没有动静。
且国丧期间,不能礼乐,一年大丧未出,连婚丧嫁娶都得往后拖。
景延年在玉府暖阁里,愤然道:“我早该料到这是李泰的奸计!”
萧玉琢抬眸看他。
他怒哼一声,“前朝就有‘国不可一日无君,以日代月,大丧守三十六天即可’的老规矩!他偏不遵循老规矩!非要守一年大丧,又故意留了重午在身边,封为太子!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什么主意?”萧玉琢淡声问。
景延年瞪眼看着萧玉琢,“还不是在打你的注意?!”
萧玉琢微微凝眸,“呵,怎么又扯到我头上?”
“大丧,好叫我不能娶你!立重午为太子,好叫我们不放心离京!如此以来,我既不能娶你为妻,你亦不会离开他的眼皮子底下!”景延年气愤不已,伸手将萧玉琢抱入怀中。
萧玉琢推他,却是推不动。
“他又奸计如何?不照样是看得着,吃不着?”景延年得意一笑,在萧玉琢唇上霸道吻下。
萧玉琢闷哼,他却抱紧了她的纤腰,肆无忌惮的掠夺着她口中的空气。
直到她面红耳赤,气息喘喘,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
萧玉琢面若桃花,眸中含着嗔怒,却又带几分迷离情欲。
景延年被她一瞪,不由心驰神往,“玉玉,我们……”
“打住!”萧玉琢一跃而起,往后退了好几步。
景延年负手而立,眼眸深深的看着她,“当初你扮作新娘嫁给我,却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吧?”
他语气有几分调笑之意。
萧玉琢却不由想起了那时候的宝翁。
“宝翁还在你庄子上住这么?”她问道。
景延年摇了摇头,“庄子上的管事未曾禀报,我也没打听,并不知晓。”
萧玉琢唤了梅香进来。
梅香好打听,问她倒是方便。
只是守孝大丧,倒是也耽搁了她和廖长生的婚事。
竹香这会儿都已经怀孕了,她和廖长生,却只能干瞪眼看着。
“宝翁和卯蚩,现如今都在何处?”萧玉琢随口问道。
梅香眼神暗了暗,长叹一声,“卯蚩倒是个汉子,觉得良心过意不去,说是因为自己,叫吴王和郡主受其所害,一直不肯叫菊香为他医治。他执意离去,说不愿客死他乡,梁掌柜派了人,送他回苗疆了。”
萧玉琢哦了一声,眼神也有些怅惘。
“宝翁听闻卯蚩回苗疆,也跟着走了,他们回到苗疆以后,梁掌柜的人就回来了,后面会怎么样,如今婢子也不知晓。只听菊香说,卯蚩的身体,怕是挨不到春天了。”梅香说完,还闭上眼睛,默默祈祷了片刻。
暖阁里正说着话,忽而听外头人禀报,说学馆的魏先生,来寻吴王比武。
梅香睁开眼,轻笑一声。
这事儿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魏子武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往玉府里凑。
有时候是同吴王切磋,有时候是向娘子回报。
但每次都能让他“好巧不巧”的遇上菊香。
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思,玉府上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景延年起身,“他近来愈发有长进,我去试试他也好。”
萧玉琢自然没话说,仍旧闲适的翻着手中的书页。
只是景延年前脚才走,后脚就有人禀,“太子殿下到。”
萧玉琢等人连忙出来恭迎。
纵然是亲儿子,但礼数上,却不能马虎。
太子乃是储君啊,萧玉琢不过是个郡主,向他行礼恭迎,那是应该的。
重午哪儿受得了这个?
他专门不叫人提前禀报,萧玉琢还没走出廊间,重午就小跑而来,一把拽住娘亲的手,“阿娘,我有礼物送您,来来,您快来!”
他这么一开口打岔,行礼的事儿,就算岔过去了。
他拉着萧玉琢又进了暖阁,“过几日就是阿娘的生辰了,可那时候,我得替圣上去太庙,不能来陪阿娘了!”
萧玉琢点点头,“我过什么生辰,只有小孩子,和长辈们才过生辰!”
重午嘻嘻一笑,“我知道阿娘不过,但儿子的心意却是不能少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长匣子,神秘兮兮的塞进萧玉琢的手中。
“是什么?”萧玉琢笑问。
她要打开的时候,重午却一把按住匣子,“阿娘猜猜?”
萧玉琢摇头,“猜不到。”
重午撅嘴卖萌,“阿娘猜嘛!就猜两次,果真猜不到再打开?”
萧玉琢皱了皱眉,做苦思冥想状。
这长条形的匣子,能放下什么东西?
折扇倒是放得下,不过她是个女人,用不着那东西。
女人用的……
“唔,莫不是首饰?是项链?”
重午脸面一亮,眸中尽是欣喜,“果真!果真是送到阿娘的心坎儿上了!”
他语气尽是激动,啪的一声打开匣子。
精致的匣子里头,躺着两串珍珠链子。
圆润光洁的粉色珍珠,有温润的光芒在珠子上流转。
每一颗珍珠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个头大小均匀,手感润泽,叫人心生喜欢。
且天然淡粉的颜色,更是可爱,悦人眼目。
“这串是项链,这串是手链,阿娘喜欢么?”重午问道。
萧玉琢点了点头。
“那我给阿娘带上,阿娘不许去掉,一直要带着我的心意在身上,贴身带着,可好?”重午小脸明媚有光。
萧玉琢点点头。
重午亲自上手,给他娘把手链项链,都给带了起来。
“珍珠养人,只盼着阿娘年年岁岁年轻顺遂!”重午笑嘻嘻说道。
他又陪萧玉琢说了会儿话,在景延年回来以前,他便逃也似的走了。
“我怎觉得,重午好像故意在躲着修远似得?”萧玉琢摸着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狐疑的看着梅香道。
梅香歪了歪脑袋,“说不定魏郎君这时候来,就是太子殿下给招来的?”
萧玉琢点点头,这甚有可能啊!
在山谷里的时候,魏子武没少照顾重午,也算他的先生了。
两个人投契,早玩儿到一块儿去了!
果然重午刚走,景延年就回来了。
他笑着掀开暖阁的帘子,目光一下子就落在萧玉琢的脖子上。
他脸上的笑容不由一点点淡了下去。
萧玉琢抬手摸了摸脖子,“怎么?不好看么?”
景延年挑了挑眉梢,“你问人,还是问项链?”
“那你看的是人,还是项链?”萧玉琢笑着反问。
景延年在她手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却一直未能离开她脖子,“这项链,是谁送的?”
“怎么?有什么不妥?”萧玉琢心下犯了嘀咕。
主要是景延年的眼神太过怪异了。
梅香不由也狐疑起来,仔仔细细的盯着萧玉琢的那串项链。
“呀——”梅香突然惊叫一声。
萧玉琢拍了拍心口,“一惊一乍干什么?”
梅香却疾步上前,托起萧玉琢的手,看着她手腕上的珍珠链子。
“哟,还有手链啊?”景延年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萧玉琢不由更为惊异,恐他误会,连忙说道,“这是重午送的,说是生辰礼物……”
“这臭小子!哼!”景延年怒哼一声。
萧玉琢看向梅香,“有什么不妥吗?”
“这是东珠!东珠罕有,乃是……”
“梅香。”景延年猛然打断梅香的话。
梅香吐了吐舌头,闭嘴站在一旁。
萧玉琢心下更为好奇了,重午送她东珠,便是这东珠是罕见的宝贝,重午有太子之尊,难道还送不出手么?
景延年在一旁坐着,梅香不敢多嘴。
等景延年终于走了,萧玉琢忍不住逼问她,“你是我的丫鬟,又不是他吴王的丫鬟!我便是嫁给他了,你也归我管!还不老实交代?!”
梅香想笑,又无奈,“娘子难道不知?这东珠自来都是圣上御用,便是皇子太子,亦不能享有东珠,否则就为越制。”
萧玉琢闻言怔了怔。
她低头看着手上那一串天然淡粉色的珍珠,珍珠光泽温润漂亮,天然浑圆的形状,大小均匀的个头,摸在手上,真叫人爱不释手……
难怪重午避着景延年,偷偷摸摸的来,急匆匆的走。
这东珠的首饰,究竟是他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还是他为旁人跑了一趟腿儿?
萧玉琢不由轻叹,想到宫中那个正坐在九五之尊位置上的男人,她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去下来吧。”
梅香上前,“娘子,太子殿下临走不是还交代,不叫您去下来,一定要带着么?”
萧玉琢哭笑不得,“若叫修远知道,他还说过‘要贴身带着’这话,你瞧修远会不会打断他的腿?”
梅香也叹了一声,语气略有些酸酸的,“圣上也是个痴情人……”
“梅香!”萧玉琢皱眉唤了一声。
梅香连忙闭嘴,上前将项链和手链都解了下来,收入妆奁最深处。
这过后好几日,萧玉琢都没见到景延年。
她叫人请吴王来玉府吃火锅,蜀地刚送来的新鲜材料,火锅鲜美香浓。
火锅就要人多,吃了才热闹。她一个人吃,也没意思。
没曾想,竟然没能把他给请来。
吴王府的人回禀说,吴王不在长安。
萧玉琢纳了闷儿了,不就是那天重午送她了一套首饰么?
她知道了其中缘故之后,当晚就给取了下来了呀。他至于这么小气的,几天都不来见她么?
这男人傲娇起来的时候,竟也是这样的小题大做?
萧玉琢好气又好笑,她怎么知道东珠这东西,必然出自李泰之手呢?
她若知道,当时也不会去带呀?
她以为景延年是故意和她闹别扭,才避而不见,于是亲自寻去了吴王府。
没曾想,景延年当真不在。
不光他不在,他身边的几位功夫出众的高手,也都不在。
“他莫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竟要把这些人都带上?”萧玉琢不由大惊。
当初景延年没想过夺权,该不会是一串项链,一串手链,就让他平地起了造反的心思吧?
萧玉琢惊疑不定,一直在吴王府等到了傍晚时候。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她该起身回去了,却听外院热闹起来。
许多内院伺候的随从小厮,听闻外院来了“神物”,都凑热闹的飞奔去看。
萧玉琢纳闷儿,“什么神物?”
“娘子也去看看?”梅香也好奇,她最是好热闹,自己早就心痒难耐,连忙扶了萧玉琢起来。
萧玉琢往外院去。
还没行出垂花门,便见景延年风尘仆仆,阔步而来。
他身上脸上都有些脏,原本应当束的整齐的发髻,也有些散乱。
但他脸上却璀璨生光,眼眸亮如星辰,满面的欣喜之气,遮都遮不住。
“你这是……”
萧玉琢话音未落,景延年却忽的往路边一闪。
露出他身后遮挡的“神物”来。
一头极为漂亮的白麂!
这白麂大概还不到一岁,身形还未长成,半大的样子,雪白的毛发,甚是好看。
它眼神清灵纯澈,如一汪清潭,廊下灯火,道上人影,倒影在它清灵灵的眸中,都显得通透起来。
“好漂亮的白麂!”萧玉琢轻叹道。
梅香则要激动的多,“白麂,是神物啊!这是祥瑞之兆!天降祥瑞!百年难得一遇!”
“生辰快乐!”景延年站在萧玉琢身边,眼眸深深的望着她说。
“你这些天不在长安,就是为了给我准备这生辰礼物?”萧玉琢挑眉问道。
景延年眸底璀璨生光,他嘴角微微勾起,“他送了你东珠,我怎么也不能比他差了去。”
他声音轻轻,未曾叫旁人听见。
萧玉琢听闻,不由脸上微微发烫,“我怎会计较这些?我从未在心里让你与他比较。”
喜欢的人,和无干之人,有什么可比性呢?
景延年显然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伸手将她的手拢在手心。
那白麂见人多,似乎有些怯怯的,四下乱看,往景延年身边躲了躲。
萧玉琢伸手摸那白麂。
那白麂灵动透亮的眼睛看她一眼,竟然没有躲闪。
她的手轻轻落在它头上。
它的毛发油亮顺滑,触手温热,叫人的心不由都柔软起来。
“竟然如此完好,没有受一点伤。”萧玉琢轻声感慨。
打猎能打到猎物不难,可是能弄来这么完美无瑕,并且丝毫没有受伤的猎物,却是不易。
也难怪景延年会弄得一身灰头土脸。
景延年灿笑,“为博美人一笑,便是再难,也值得。”
旁边还站着丫鬟仆婢呢!萧玉琢脸上一红,嗔他一眼。
景延年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放大。
萧玉琢得了这“祥瑞神物”,全身没有丝毫杂色的白麂之后,就把它养在了玉府之中。
还专门在玉府里辟出一个偌大的院子,给它居住。
院子里先前的家具都被挪走,又添置了不少能吃的植物。
那白麂住的很是自在。
大夏除了皇帝的御兽园以外,没有对百姓们开放的动物园。
王公大臣们虽然能够到皇帝的御兽园参观,却也不是什么时候想去就能去的。
那得等到皇帝心情好,办了宴席主动邀请,或是因着什么节气对王公大臣们开放的时候,才能进园参观。
而萧玉琢的玉府,对王公大臣们来说,入出则要简单的多。
且这“神物”白麂,是百年难得一遇的。
长安的贵胄闻风而动,纷纷投拜帖,要拜访萧玉琢。
拜访她是假,来参观白麂是真。
白麂生活在专门为它辟出的院子里,逍遥自在得很。
对前来观看它的人,它算是十分的大方,只要不惊扰到它,它都会闲适的啃着草叶子,树叶子,人爱怎么看怎么看。
若是发出了什么巨大的响动,它就会一下子藏在密密匝匝的枝叶中,叫人难窥它形状。
“真漂亮!”萧玉琢的娘亲也来看白麂。
如今她已经由长公主,荣升皇姑母,赐封“大长公主”。
她看着那安静温顺的白麂,目露慈爱,“这是神物,不该放在你的府上,你看看有多少人闻风而来,只为了看着神物一眼?”
萧玉琢心头微微一滞。
什么神物啊?她怀疑这白麂,只是因为“白化病”才会全身纯白,毫无杂色吧?
不过因为它毛色雪白,看起来格外的灵动而已。
“你当把这神物献给圣上!”大长公主握了握她的手,暗示道。
萧玉琢叹口气,这是景延年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呢!
“阿娘说的是,我知道了,我再养它两日,就献给圣上。”
大长公主点点头。
还没等萧玉琢把神物白麂献给圣上,倒是见太子殿下身边的伴读,周长康带着一个青年人来玉府,专程是为了瞧那神物。
重午做了太子之后,周长康也跟着住进了东宫,做太子伴读。
两个人关系亲密,形影不离,他到的地方如太子亲临一般。
不过周长康到玉府来,还是很谦恭的。
去看白麂之前,他便先来给萧玉琢请安。
“太子殿下叫儿问干娘安。圣上对殿下要求甚是严谨,如今殿下还在读书,明日圣上要考教殿下学问,遂殿下不能亲自来向干娘问安。”周长康恭恭敬敬的拱手说道。
萧玉琢微微一笑,“你到了,他的心意也就到了,圣上对他多有恩宠,他努力上进是应该的。他既有抱负,就该为自己当初许下的心愿竭尽全力。”
“听闻干娘府上得了一神物,太子殿下有位朋友自远方而来,还未见过这祥瑞之物。”周长康笑着说道。
萧玉琢点点头,“长康也还未见过那白麂吧?过两日,这白麂就要被献给圣上,趁着如今还在玉府,长康也去看看那白麂吧!”
周长康抬眼看了看萧玉琢,“干娘要将白麂献上?”
“理当如此。”萧玉琢说道。
她话音刚落,便瞧见站在门外廊下那青年人不由点了点头。
那青年人就是周长康带来的人。
周长康进门请安之时,他一直垂手等在廊下。
萧玉琢叫周长康起来,“廊下那青年人,就是太子殿下的朋友?”
“是,莫看郎君年纪轻轻,天文地理没有他不知道的……”
周长康话音未落,那青年人抬手轻咳一声。
周长康笑了笑,“他还不好意思了,干娘保重身体,太子殿下也叫儿去看看那白麂,好回去向他讲讲。”
萧玉琢点头,“你们去吧。”
她的目光却是落在廊下那青年人的身上,良久都未收回。
一直到周长康和那青年人离开了院子,看不见了,她才微微皱眉,“我怎么瞧着那青年人有些眼熟呢?太子殿下的朋友?重午什么时候交了这样的朋友,我却不知道?”
“娘子,能成为殿下朋友之人,未必是以往就认识的。”菊香缓声说道,“如今太子门客众多,殿下朋友之称,是为了表示敬重,许是刚结识的呢?”
萧玉琢点了点头。
“又或许是精益文武馆的学生也说不定。”菊香说道,“太子殿下当初在精益文武馆念书,如今文武馆向外送出的学生,都标榜自己曾和太子殿下有同窗同校之谊。”
萧玉琢哦了一声,但微蹙的眉头并没有松开。
“我总觉得,那青年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且叫梅香去打听打听。”
菊香应声,便去找梅香。
菊香医术不凡,却相对寡言,不好热闹。
打听事儿这活,只能落在梅香头上。
梅香若是跟人攀谈起来,能把人祖宗三代都给摸得清清楚楚。
她若用心,人都跟她交了底了,都还不知道她是在打探呢。
萧玉琢等了半个时辰,便见梅香从外头回来,脸上还带着些笑意。
“打听到了?”菊香问她。
梅香点头而笑,“打听到了,他长大了不少,所以娘子没能认出他来!婢子也瞧着他眼熟,偷偷一问,还真是他!”
萧玉琢眼皮一跳,“当真是认识?”
“可不是么!当初娘子见过他呢,婢子还同他吵过架呢!”梅香笑着说,“多年不见,竟英俊了不少。”
“叫廖宿卫听到你夸旁的郎君英俊,醋坛子又要打翻了。”菊香揶揄她。
梅香脸上略有些羞怯,“人家是修行之人,不染凡尘俗世的,我夸两句怎么了?”
“修行之人?”萧玉琢不知为何,莫名紧张。
梅香连连点头,“是啊,他是袁天师的弟子,当初娘子随将军去明觉寺的时候,还曾见过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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