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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哦?你说说。”
傅忱其实发现过这个逻辑不通的地方,他上次就是想找相关文献支持, 误打误撞看见陆浅衫的银行卡。
这处明显是个bug, 但是傅忱给自己挽尊的能力特别强, 强词夺理, 引经据典——败下阵来。
“是我考虑不周, 爷爷, 我晚上回去就监督浅衫改回来。”傅忱诚恳认错。
孺子可教, 令人欣慰。
回去的路上,傅忱和陆浅衫说,“爷爷其实一点也不严格,他就是在家里退休无聊, 忍不住想跟人辩一辩,聊聊历史。以前他在大学任教,能跟隔壁办公室的历史教授吵起来, 史书上的疑点那么多,众说纷纭,他们能一天吵三回。吵归吵, 两人却是一生的挚友。”
严格说来, 傅忱和陆浅衫和他吵架的门槛都够不到。
陆浅衫认为傅忱过于谦虚,他从小耳濡目染地长大,学识渊博, 思维敏捷, 膝盖早就高过门槛。
她忽然顿悟, 其实爷爷今天想问的本来也不是她, 是借着她考傅忱。
傅老就喜欢看大孙子明知有错,还得绞尽脑汁维护老婆拼命狡辩的样子。
陆浅衫今天连续见了几位大家,深受启发,在写作这条路上,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每一位给予她指点的人都是生命中难得的恩师。
“我会努力赶上你的。”陆浅衫拍了拍傅忱的大腿。
傅忱握了握陆浅衫的手,脸皮奇厚:“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陆浅衫:“你、你等着。”
“拭目以待。”
……
临近暑假,沈玉拍完戏,过来找陆浅衫玩。
“再三天就要进组看,你紧不紧张?”沈玉打趣陆浅衫,“上学时我抄你作业,这回我罩着你。”
陆浅衫:“我又不用演戏,不紧张。”
“那可不一定。”沈玉把小说翻得哗哗响,试图找出一个打酱油的角色。
她灵光一闪:“女主不是有段时间坐轮椅吗,你要想体验,就给我当替身试试。”
她和陆浅衫身材相仿,从背影看不出区别。
陆浅衫皱起眉头:“我担心没那个时间。对不起,我到现在还没给你完整的剧本。”
沈玉一背课文要死要活的,每次拍戏前都要花半个月到一个月时间研读剧本。
业内夸她敬业,但其实所谓“研读”,不过是陆浅衫帮她理一理角色内心情感,大多数时间,沈玉是在熟悉台词。
笨鸟先飞。
沈玉一直明白这个道理。在她还没红起来前,哪有这种舒适的背台词时间,她默默熬夜背台词,头悬梁锥刺股,有时整夜不眠,到了片场,台词背得比谁都溜。
这次,陆浅衫蹲剧组写剧本,写完沈玉马上背诵,患难姐妹情,谁看都同情。
沈玉安慰陆浅衫:“你再怎么写,总归都是基于小说,我看了那么多遍,早就烂熟于心。倒是你,压力不要太大,我和你,一定爆!把那狗屁剧组按在地上摩擦!”
沈玉是乐天派,谁和她在一起肯定开心。
陆浅衫常常担心她这么甜,会不会被剧组男演员骗心骗钱,幸好沈玉把演戏和生活分得很开,经纪人也靠谱,不干拉|皮|条的事。
沈玉试着推着陆浅衫的轮椅逛了两圈,“我们出去玩玩吧。”
陆浅衫:“我这样你能玩得尽兴吗?”
“没问题,看是要跟谁玩。”沈玉把陆浅衫带出家门,“我叫了一个专车司机,今天我们去哪儿,他都跟着。”
陆浅衫:“行,看见狗仔你记得先跑。”
楼下,刘枫开着宾利,今天依然是一名光荣的司机。
他帮忙把陆浅衫扶到后座,轮椅收进后备箱。
陆浅衫觉得这辆车有些眼熟,她好像坐过,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可能是沈玉来找她时,经常坐这辆车,所以才留下的印象。
“剧组其实挺累的,我们出去放松放松。”沈玉突然笑起来,“女一号和编剧吃饭,被人拍到肯定是说我私下找你加戏。”
车子停在一条安静的街道上,两边都是高大的白色建筑,和蓝天绿树互相辉映。
“今天不去商场?”
“人太多了,不敢带你去,出点意外你家傅忱能要我的命。我们在这文化街逛逛。”
司机绅士地把陆浅衫扶下来,摊开折叠轮椅,把她推到轮椅路边的树下,并且热情地询问嫂子需不需要打伞服务。
陆浅衫:“不用,这边树多,您找个地方休息吧。”
她看着满目的美术馆、乐器行、古董字画行,以及气势恢宏的音乐厅,扭头对沈玉道:“我们换个地方吧。”
沈玉一看这些文绉绉的场合就头疼,既然出来玩,总不能只有陆浅衫一个人尽兴。
沈玉连忙摆手:“我这是……陶冶一下情操?工作需要。其他地方不适合我们的情况,就这里走走吧。”
建筑内部一个个厅是连着的,围成一道回廊,内里空调很足,沈玉从轮椅后方扯出一条毯子给陆浅衫盖上。
“感觉你这轮椅啥都有,傅忱是塞了多少东西进来。”
美术馆有很多家长带着早放暑假的小孩来逛,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坐着小板凳举着画板临摹。
在那些画前逛了一会,陆浅衫觉得再呆一分钟,沈玉就该打呵欠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行。”沈玉求之不得。
经过一条人少的走廊,陆浅衫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
沈玉和陆浅衫对视了一眼,眼里出现恰到好处的慌乱和着急,她加快速度,对陆浅衫道:“我们快点,到另一边出口。”
陆浅衫再次叮嘱道:“如果是狗仔,你不用管我,自己先躲。”
音乐厅入口,写着今年第1314场演出即将开始。
“我们进去躲一会儿。一张票几千,狗仔应该舍不得进来。”沈玉机智地把陆浅衫推进去,买了仅有的两张票。
音乐厅内部金碧辉煌,国际顶尖大型交响乐团准备完毕,等待指挥。
沈玉把陆浅衫推到正中央,正在她疑惑为什么只有她和沈玉的时候,场合灯光一暗,指挥者的手势落下,悠扬的前奏响起。
舞台前多了一束光,陆浅衫怔怔地坐在轮椅上,看见熟悉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傅忱身着正式的三件套,挺括的黑色西装矜贵低调,他单手插着兜,随意地向陆浅衫走来,一步步却仿佛踏在陆浅衫心跳的频率上,呼吸一紧。
陆浅衫这才想起这一路来的不对劲,比如沈玉突然想和她出门,比如傅忱居然放心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带着她一个瘸子出门,比如鬼鬼祟祟跟在她们后面,现在想来应该是保镖的人影,比如沈玉居然毫无障碍地直接把轮椅推到了正中央。
傅忱停在陆浅衫面前,握住了她的手,俯身落下一吻:“两年前就想请你听一次交响乐,很抱歉一直拖到了现在。”
陆浅衫眼眶一热,有点想哭,两年前她奋力追逐的目的地,原来就是这个模样。
傅忱:“我想对你说的都在这里,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用意。”
傅忱没有找什么椅子,他就很随便地在陆浅衫轮椅前一级台阶席地而坐,修长笔直的长腿往下越了两级。他微微侧身,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合着节拍,另一只始终牢牢握紧陆浅衫。
陆浅衫两年前就知道傅忱花了很长时间编曲,只是她不知道整场下来都是,还是只是其中的一个插曲。
陆浅衫耳朵听着,眼睛却控制不住地看傅忱,她知道这样或许对演奏师太不尊重。
一段欢快的遥远的钢琴声独自流过,伴随着大提琴深情的低音。接着管弦齐奏,乐音回荡,听得人心潮澎拜,随着指挥家的手指感受每一个和声。
陆浅衫心思被抓回到交响乐上,执着傅忱的手,忽然泪流满面。
她闭了闭眼,仿佛看见海浪轻拍的金色沙滩上,一个青年在向他的女朋友求婚。
……
国际著名钢琴家,演出一票难求的秦薄言同志,兄弟求婚被抓壮丁,还被安排在最靠后的位置,距离后台很近。
不过他比去当保镖和司机的另外两个同志要幸运得多。
人果然还是要有一技之长。
傅忱琢磨了一首曲子,扔给他,让他润色演奏,秦薄言鼎力支持,友情出演。
但是在他看见沈玉百无聊赖地靠着音乐厅边上的柱子时,有点转变想法。
傅忱求婚,他给弹钢琴。
他求婚的时候干什么?
这不是白白折了一个擅长领域的求婚点子。
比如说他想向沈玉求婚,当然,秦薄言只是打个比方,似乎怎么做也就傅忱今天这个阵仗了,故技重施未免不够精彩。
难不成让语文老师帮他当场朗诵一首缠绵悱恻的情诗当背景音?
沈玉最怕古诗文,别说答应了,一定会原地炸成“学渣”两个字。
秦薄言仔细想想,觉得自己亏了。
沈玉靠着柱子,好奇而惊叹地看着钢琴台,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动不动,像一只躲在帷幕下偷听的小猫。
秦薄言心思一动,或许自己可以蹭个求婚。
沈玉听不出音乐好坏,但知道秦薄言的金光闪闪的钢琴成就,肖邦金奖,世界巡回,有价无市。
反正牛逼就对了!
她在这里蹭一耳朵,相当于赚了一万八千的!
更别提傅忱包场的交响乐团。
她可能净赚两万——沈玉听得很认真:弹钢琴的手指真好看。
沈玉说不清乐理,但她觉得某一瞬间秦薄言的气场好像有点变了。
怎么说呢——好像是他要求婚似的。
眼神扫过来的时候,要不是傅忱在下面陪陆浅衫坐着,沈玉都要怀疑是秦薄言在炫技求.偶。
狗血一点,抢兄弟女人什么的。
秦薄言不动声色地观察沈玉的反应——三分钟后沈玉打了个呵欠,并且拿出手机玩起消消乐。
“……”对牛弹琴不过如此。
秦薄言觉得今天给傅忱无偿打工收获颇丰,至少他明白一件事。
假如有人想对沈玉告白,千万别对她弹钢琴。
……
当音乐厅重归寂静时,穹顶一盏金色的灯光悄然亮起,照着陆浅衫眼角滑落的泪水,像鲛人对月洒下的珍珠。
陆浅衫伸出左手。
傅忱从善如流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枚戒指。
他们结婚这么久,今天才戴上对戒。
“陆浅衫,我们结婚了。”
他求婚时可以用肯定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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