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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切尔没有食言,抽血检测那天他果真来了。
邓凯文看到他还有点惊讶:“你过来干什么?”
“一个人去检查不孤单吗?你看我连午餐都带来了,”米切尔大方展示他包里的花生酱三明治:“我等你下午出了结果报告再回去。”
“……所以你翘班了。”
“才没有!我有好好的申请病假!”米切尔顿了顿,突然沮丧起来:“但是他们都说我看上去精神焕发,体壮如牛,不可能生任何病的……”
邓凯文拍拍他的肩:“脑子有病。”
“……喂!”
上午接受抽血的不仅仅是邓凯文一个,有几个附近小镇的居民也开车过来检测HIV,看见邓凯文从头到尾被隔离起来,都忍不住往他那边看。
事实上邓凯文被隔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一般人出现高危行为,无非就是吸毒者混用针头,或者是花钱□□却没带套子。邓凯文的高危行为却是被吸毒者带血的针头扎穿了手,整个掌心都穿了,在来检测中心的路上血流不止。那是极端危险的。
如果他当时已经被感染,那么他流的每一滴血,换下来的药物和绷带,都有可能造成同事们接连不断被感染。而且他本身是个S.W.A.T,警局对这种特警的控制本身就十分严格,一个感染HIV的S.W.A.T可能比一个普通的艾滋病患者要恐怖十倍。以前就有过S.W.A.T突然暴发反社会人格,抄着把□□去大街上扫射的旧例。这种人一旦疯狂起来,真是没有人能治得了。
邓凯文抽血的时候有两个工作人员专门守着他,其他疑似患者都被隔得很远。偌大一片走廊空空荡荡,只有米切尔兴奋的坐在邓凯文身边扭来扭去,舌灿莲花的推销他的花生酱三明治:“你想吃吗Kevin?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吃的,可惜你不能吃。唉,真是可惜啊,我本来做了两个的,就是知道你不能吃所以才没带来。我要是带来以后又不给你吃,你看着是不是很馋?那实在是太残忍了,我实在做不来那么没人性的事情。”
他美滋滋的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发出一声感动的叹息。
“实在是太好吃了,三明治就是要用花生酱来夹,巧克力酱、草莓酱、生菜沙拉酱什么的简直就是歪门邪道。谷子和小麦的味道就是要用坚果才能完美的衬托出来,质朴的淀粉糖跟人工的甜蜜素怎么能放在同一个三明治里同流合污呢?”
邓凯文白皙的太阳穴上青筋直跳。
“我的厨艺实在是太高超了,”米切尔陶醉的举起三明治,紧接着转向邓凯文:“你真的不要来一点吗?”
啪的一声,邓凯文脑子里仿佛有根弦瞬间绷断了。
他猛的抓起米切尔的手,就着三明治上那大大的一圈牙印,恶狠狠一口咬了下去,用力之大甚至咬着了米切尔的手指!
“我靠!”米切尔甩着手跳起来:“你怎么真的吃!我靠!我靠!疼死我了!”
邓凯文安详的吃下了那片三明治,抽出纸巾抹了抹嘴,动作竟然很优雅。
“我手指都被你咬肿了!你看口水!还有牙印!我靠这牙印还真完整啊喂!”
邓凯文做了个抱歉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假惺惺。
“你真是太残忍了……”米切尔伤心的把头靠在邓凯文肩上,还很娇弱的蹭了蹭:“——顺便问一句亲爱的,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三明治还成,”邓凯文说,“你的手指有点咸。”
医生在办公室里叫:“Den先生过来抽一下血好吗?”
邓凯文从容的站起身,在米切尔悲愤的目光中施施然走远了= =
抽完血已经是中午,结果要到两个小时后才能出来。
邓凯文已经饿了大半天,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体虚,额头上布满了一层冷汗。米切尔看他那样子吓了一跳:“你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邓凯文摇摇头:“不想吃。”
他那其实是心理压力太大,什么都吃不下。米切尔知道这一点,也不好强迫他,只得建议:“要不我们去花园里逛逛?”
邓凯文嗯了一声,却不起身,身体僵直的坐在长椅上。
米切尔叹了口气,走过去拉起他的手,揉了揉他胳膊上的抽血点:“怕什么啊,两小时不就出结果了?第一期初筛没事的话基本上就没事了,咱们明天就回警队去啊。”
邓凯文一震,猛的抽回胳膊。
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但是却太激烈了,两人都突然一愣,顿时有些尴尬。
“我……我只是想,万一真的感染上该怎么办。”邓凯文咳了一声,又往后缩了缩手:“你最好别乱碰,万一碰到血迹会比较危险。”
米切尔笑起来,把刚才揉他抽血点的那根手指放在嘴里舔了一下。
“……”
邓凯文一下子呆住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
就在这个无比尴尬又无比暧昧的时候,突然邓凯文的手机铃响了。
屏幕上没有显示名字,也没有来电号码。
对邓凯文来说这种情况有点不寻常,接电话的瞬间他以为是西妮亚用公用电话,在医院里给他打过来的。
她因为被打伤了手,这两天也在洛杉矶一家医院住着,只往检测中心打过电话,人没有过来。
“喂?……喂?”邓凯文疑惑的看了手机一眼,又放回到耳边:“喂?有人说话吗?”
手机那边一片沉寂,隐约听见一个人悠长的呼吸声。
不知道为什么邓凯文心里突然一紧,瞬间竟有种寒毛直竖的感觉。
“……喂,到底有人说话吗?没人我挂了!”
就在他即将匆匆按下中断键的时候,突然手机那边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听起来似乎带着微微的笑意:“嗨,Kevin,是我。”
瞬间邓凯文如遭雷殛,半晌才颤抖着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他脸色是在变得太厉害了,米切尔本来正准备回避,一看他那样子,顿时又停住了脚步。
“不用这么奇怪吧,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手机那边的声音似乎笑意更重了,带着一点东部口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沉沉的温柔,给人一种沧桑而稳重的感觉。
米切尔看着邓凯文那如同见鬼般的表情,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埃普罗。
手机那边的人,是纽约黑帮G.A的老大,东部黑道教父级的人物埃普罗!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的HIV检测结果是强阳性,欢迎你随时回到纽约,我在这里为你准备了一间实验室,和几个研究HIV病毒的权威专家。”
那个男人顿了顿,语气更加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
“随时等你回来,我的孩子。”
邓凯文瞳孔猛的缩紧,随即重重按下了终止键。
屏幕一亮又一闪,通话戛然而止。
“……谁啊?”米切尔试探着问。
邓凯文坐在那里,脸色看似非常平静,实际上捏着手机的手却在微微发抖。半晌他才摇摇头,沙哑的说:“没……没有谁。”
(2)
邓凯文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自觉的移开,嘴唇发白,心神不定。
米切尔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埃普罗?”
邓凯文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这话虽然没有直接承认那个男声的身份,却也跟直接承认没什么区别了。
“去年我当州警的时候,在一次联合反恐的行动中听见过埃普罗的讲话录音。他音线很独特,多听几遍就很难忘记。”米切尔顿了一下,又摊了摊手:“再说警局里也有传言,说你以前在G.A卧过底,还差点让埃普罗送命什么的。”
邓凯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反问:“你觉得刚才他打来那个电话,听上去像是曾经差点被我杀死的样子吗?”
米切尔坦率的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还听到一些其他传言?”
这话问得有点突兀,邓凯文在问的时候,眼睛沉沉的盯着米切尔,那眼珠越发有种洗练的黑,让人看了心里发凉。
“我听说你从G.A反水的时候,牵动了一大批纽约黑道上的人,后来你的名字上了杀手赏金榜第一位,无数人想要你的人头。据说最后是埃普罗重金把你从上边弄下来的。”米切尔迟疑了一下,说:“然后……就没有了。我就听说这么多。”
邓凯文脸色平静的听他说着,看不出任何喜怒来,只是眼神越发的静,甚至有点孤寂的感觉。
“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
“这个,这个哪能记住。”米切尔抓了抓头发:“也没人敢放到明面上来说,半真半假的罢了。”
邓凯文冷笑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能放出这种流言的无非就上边那几个老头子而已,他们当我是眼中钉很久了。埃普罗总是弄这些事情出来,每次我快要升职的时候他就开始给FBI那些头头打电话,问他们我过得好不好,最近怎么样,工作是否顺利,打算什么时候回G.A……每次他打完电话我就升不了职了,最后他们连一线都不敢让我去,只敢让我去管后勤。”
“这……这就是你调到洛杉矶来的原因?”米切尔心说怪不得,邓凯文又年轻,又做过卧底,还有切尔奇家族两代掌门给他撑腰,为什么却从前途无量的FBI调到洛杉矶警局来了?而且也没有调到警局有实权的行政部门,而是当了个出生入死的特警队长,这件事从里到外都透着怪异。原来这件事背后还有这样的内幕啊!
“离开FBI是我主动要求的,连雷古勒斯都没能阻止住。当时洛杉矶警局有几个高层头儿特别不希望我来,他们一直觉得我的来历有猫腻。”邓凯文冷笑一声,声音非常的轻:“但是当时只有洛杉矶S.W.A.T队长这个职位能接收我,其他的空闲职位要么资历要求太高,要么警衔级别太低。后来扯皮了一阵子,那几个老头子最终还是屈服了。”
米切尔忍不住问:“那都是哪些人?”
邓凯文随便说了几个名字,都是警局顶尖的高层。
米切尔默默的记下这几个名字,又说:“怪不得当时很多老队员抵制你,我一直以为是种族歧视……”
“种族歧视的确有,但是他们也受到了来自高层的撺掇。没有人给他们做靠山,他们敢随便对我指手画脚吗?”
大概是觉得这话情绪太重,邓凯文咳了一声,摇摇头道:“所以当初把你们一窝端去集训地,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们集训三个月,我就有三个月的时间心无旁骛的搞办公室斗争,等一切都搞定了才敢放你们回来。不然那些老头子在我头上打明枪,你们又在我脚下发暗箭,我一个刚从东部调来西部的空降队长,还有谁买我的账?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还是米切尔第一次了解三个月集训的真相,不由得愣住了,半晌才低声问:“那埃普罗那样做……他真的想让你回纽约?如果你回去的话会怎么样?”
邓凯文沉默了好几秒,才说:“我不知道。”
他们俩并肩坐在长椅上,检测中心长长的走廊尽头,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地板上,反射出微薄的浅光。
又过了很久,邓凯文嘶哑的叹了口气,说:“也许会死。”
米切尔一惊,猛的看向邓凯文,只见他沉默的侧脸背着光,看上去竟有些冰雕雪刻般的苍凉。
等待中的两个小时显得格外漫长,米切尔几乎都要睡着了,迷迷瞪瞪之间只听有个护士轻手轻脚走过来,低声问:“Den警官?医生叫你。”
邓凯文站起身,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先问了一句:“结果出来了吗?”
护士说:“出来了。”
米切尔一下子就清醒了,瞪大眼睛看过去:“哎!哎!等等!我跟他一起进去!”
“对不起,结果只能单独告诉受检者一个人。”护士抱歉的笑起来:“Den警官,请跟我来吧!”
邓凯文面色如常,动作却微微有点僵硬。米切尔不能跟上去,但是又很担心,便偷偷用力的握了一下他的手。
邓凯文的手修长削瘦,骨节分明,皮肤却冷得像冰。米切尔的手一年四季都是热的,这样猛的一握,让邓凯文不禁打了个寒战:“你……”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米切尔自然的松开他的手,一边拍他肩膀一边微笑着道。
邓凯文不禁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人明明知道他性取向可能是不正常的,但是却频繁对他做这种亲密的小动作,一点也不知道避讳。
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明没有亲昵到那个地步,这人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天生神经大条堪比钢筋水泥?
检测中心每天要做不少例HIV检测报告,初筛、复查、排查都有,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花费太多时间。邓凯文只排了一会儿队就轮上了,医生丢给他一个装报告的大信封,叽里咕噜背了一大串注意事项,最后总结陈词:“两个月后请再来复查一次,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来,初筛后确诊没事的一般就不会再有事了。不过为了你的健康,为了万无一失,最好两个月后再来确定一次,到时候我们会发邮件提醒你。”
那医生在背注意事项的时候邓凯文心一直吊着,僵硬的坐在椅子上,连手脚的感觉都麻木了,整个人就像是浮在云端上一样飘忽。等到他最后说“初筛后确诊没事的一般就不会再有事了”的时候,邓凯文心跳才突然漏了一个节拍:“我没事了?”
“不能说一定就没事了,为了安全着想最好还是两个月后再来复查一次。不过总体来说,你的检查结果是阴性的。啊,阴性的结果就是你没有感染上HIV病毒,至少现在没有……”
邓凯文一动不动的僵了好几秒,紧接着猛然吐出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到椅子里。
“你真是非常走运,被HIV血直接进入体内的话你就死定了。”医生也笑起来:“我想唯一有可能的是,那个被警方击毙的毒贩本身就没有HIV,你只是沾到了他注射□□时吸到针管里的静脉血!不用紧张,这份检查报告我们会提交一份到洛杉矶警局去留档的……”
邓凯文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向医生道谢,然后起身离开办公室的了。这几天沉重的阴霾仿佛都一扫而空,他的脚步再一次踩到了结实的地面,充满了安全和踏实感。
米切尔正等在外边的长椅上,一看他的脸色,顿时就确定了:“结果是阴性?”
邓凯文想点头说是,但是开口才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整整一天到现在滴水不沾,身体越发虚弱,喉咙哑得不行,只能笑着点了点头。
米切尔冲上来就一把抱住他,狠狠勒在自己怀里:“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咱们赶紧收拾东西搬回去,今晚我请你出去吃饭庆祝!”
他比邓凯文高半个头,这么迎面一抱,邓凯文的脸顿时就重重埋在了他颈窝里,挣扎了两下才恼羞成怒的扭过脸:“放开我!”
米切尔兴奋的搂着邓凯文转了两圈,就像电视剧男主角搂女朋友似的,等放开的时候还重重拍了两下邓凯文的背:“哈哈哈,你害什么羞啊?赶紧的咱们收拾东西去!今天我就开车送你回家!”
邓凯文苦笑道:“那真是谢谢了啊……”
“咱们俩还用得着说谢?咱俩什么关系啊!”米切尔最后一次用力拍打邓凯文的肩膀:“——走!收拾行李去!”
说完他也不顾忌走廊上其他人怪异的目光,雄纠纠气昂昂的往外走去。
邓凯文默默揉肩,表情有点无奈。他本来就长得不像个警察,说他是执行任务时感染HIV都很难有人信。这下再加上米切尔亲密而不避讳的动作,估计那些人十有八九都以为他是同性滥交才来检查HIV的。
这人也真奇怪,当年明明恐同恐得要命,现在突然又转性了。难道他在这十年中也自然而然弯掉了不成?
邓凯文感觉荒谬的摇了摇头,正打算跟上去,突然口袋里手机响了。
他摸出手机来一看,只见是个来自纽约的陌生号码的短信。他当时脸色就变了,将短信点开,只见内容只有简单的一个词:
——“Congratulations!”
落款是埃普罗。
邓凯文的心脏瞬间就像有电流通过,一抽又一缩。
从结果出来到现在总共才过去所长时间?他的事情还有什么是埃普罗不知道的?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一直监视了他这么多年?
“你怎么了?走不动啊?”米切尔看他没跟上来,便回头大声问。
“……不,没什么。”邓凯文把手机放回口袋,面色如常的大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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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晚又更晚鸟……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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