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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川看着自己母亲现在的神色,心里头也有一股仿佛泄恨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不管映安跟母亲发生什么矛盾, 都坚定不移站在母亲这边的自己,现在居然会故意说气话, 激怒母亲。
甚至希望能够看到母亲懊悔的神色,希望看到她悔不当初,希望她也能跟他一样, 可以不顾一切去把映安追回来,让映安看到他们的悔过之意。
只可惜, 杜川想的太美好了, 吴艺莲如果真的会因此改变那她就不是吴艺莲了。
吴艺莲很快就收起自己的怅然,朝杜川骂了一声,“吵什么吵?走的好!离的好!只生了两个赔钱货, 还真当她自己是个宝了?你随便闹,反转再怎么闹她也不可能回来, 我也不会同意她回来!”
开玩笑, 吴艺莲在心里暗想, 好不容易才把甘映安送走, 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想了想, 吴艺莲又道,“你这几天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 妈也不逼你去找她非要修改财产分配的内容, 反正你现在也还有房有车, 再找对象也不难, 那个陆小蕊不就一直都在等着你吗?”
她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觉得发型好像有点乱了,瞥了一眼木头一样杵在原地的杜川,心里啧了一声,“听到了没有?找个时间,我去帮你把人约出来,见一面,谈一谈。”
杜川还在念着甘映安呢,怎么有心情跟别的女人相亲?母亲这种恨不得马上就给他找第二春的行为,让他有些反感。
“要找你自己找,我又不喜欢陆小蕊,只是你喜欢而已。”杜川目光落在正在客厅一角玩积木的裘晓庄,突然有了主意,便快步走过去。
裘晓庄自甘映安带着谷谷和兰兰离开之后,就变得沉默了。
还不到四岁的小孩,也不知道是不是懂得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影响也确实造成了。
杜川走到裘晓庄的身边,蹲了下来,放轻了声音,问道,“小庄,小庄想不想谷谷?想不想舅妈?我们去找她好不好?”
裘晓庄依旧安安心心地玩着自己的堆积木游戏,没有受到杜川的一丁点影响,就好像跟杜川存在不同的时空。
吴艺莲重重地踩着地板,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气势汹汹走过来,指着杜川,“听到我说的话了没有?我都是为了你好,甘映安她又不是什么好女人,你应该娶一个能给你生儿子的女人,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懂这个道理?”
杜川对吴艺莲的态度,正如裘晓庄对他的态度,当作没听见,全部无视。
他有些气馁地看着专注堆积木的裘晓庄,觉得裘晓庄此时的态度,像极了映安对他的态度。
都是这么的冷漠。
但是她很久以前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小庄,听到舅舅说话了吗?舅舅想带你去看舅妈,你想不想见舅妈?”他的声音更轻,语气更加小心翼翼。
裘晓庄依旧不为所动。
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甩给杜川。
吴艺莲也看不下儿子如此讨好裘晓庄,粗着嗓子道,“你跟小庄说这么多干嘛?去找甘映安干嘛?你以为小庄跟甘映安关系很好?又不是她的儿子,她怎么可能会在意,你可死了这条心!”
再者,吴艺莲也有点看不惯裘晓庄一直视他们为无物的态度,原本她还是想讨好裘晓庄的,但是现在儿子都跟甘映安离婚了,虽然现在儿子看起来不太正常,但是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也就是说,现在裘晓庄对于她来说,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了。
“小庄,舅舅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回答?外婆跟舅舅在跟你说话,你没有听到吗?”吴艺莲弯下腰,伸出她干瘦枯黄的手,在裘晓庄的耳朵上拧了一下。
裘晓庄被抓疼了,终于有反应了,抬起手捂着被拧疼的耳朵,眼眶里含着泪水,猛地往回退了好几步,抱成一团无声地落泪。
杜川一看母亲竟然对一个小孩动手,皱了皱眉头,想上前安抚小庄,一边批评吴艺莲,“妈,你到底在干嘛!小庄还是一个孩子,映安离开了,又少了一个关心他的人,他心里难过不想搭理人又怎么了?”
“对一个小孩子下这么重的手,你是有多狠毒!”杜川注意到裘晓庄的耳朵都已经被拧红了,小手轻轻擦着眼泪,哭的很安静,惹人心疼。
吴艺莲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我这是帮着你呢!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怪我太狠心?呵呵,那你就跟这个小哑巴说去!看他什么时候能理你!”
看着母亲的身影远去,杜川深深吐了一口气,想去抱抱裘晓庄,但是裘晓庄又开始不停的往后退,抗拒着外界的一切,抗拒着任何一个人的接触。
对待裘晓庄,杜川就觉得他好像是在面对映安,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竭尽全力想讨好裘晓庄,在发现直接跟裘晓庄接触没有结果之后,就转身进入厨房打算做晚饭。
像是要跟母亲分清界限,杜川只做了两个人份,没有给母亲留饭菜。
他此时此刻其实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放任自己颓废,可是有些事情又不得不做。
孤单,像潮水一样把他淹没,让他有一种溺水的感觉。
原来,没有了映安的生活,是这样的。
**
甘映安可不知道杜川这边发生的事情,她回到家里之后,就好好吃了一顿,陪谷谷谈谈心,一起睡一觉,然后第二天起来,生活充满希望和光明。
其实不是说她回到了家里之后就是躺着享受,什么都让父母做,她还是会早上起来,帮母亲一起做早餐,跟妈妈唠家常,爸爸就在一边沉默着干活,当然甘映安知道,她老爸其实只是喜欢听她们聊天。
她还是需要帮忙分担家务,也需要照顾孩子,但是回到家里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大概区别就在于,她父母会心疼她劳累,会让她忙一会就去休息一会,千万不要累着。
可是在原本那个家里,杜川和吴艺莲只会嫌弃她做的还不够好,还不够多。
幸福感是完全不一样的,或者说,在原本的那个家里,真的有幸福感吗?
她妈妈一直都在担心一个问题,同时也是甘映安也无法确定的一件事,做早饭的时候,母亲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很担忧地问,“映安,你说他摔一摔可能你们就会互换身体,那他会不会故意跑去摔一摔,跟你换身体啊?”
互换身体这种事情没什么道理,他们当然也弄不明白,到底原理是什么。
如果杜川真的这么恶心,故意摔一摔要把身体换过去,借此逼甘映安复婚,那她们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
甘映安捏着饺子,早上谷谷说想吃饺子,她跟母亲就弄饺子。
母亲的顾虑,她当然也早就考虑过。
当然,就算考虑过,她其实也没有办法。
杜川真的要这么恶心,他们也阻止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决抵抗杜川的手段。
“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这么恶心,但是,妈,你也应该明白的,对于这些,我们也没有办法。”她顿了片刻,又道,“或许他没有这么龌蹉,毕竟我现在没有换回去。不过……我还挺担心他一声不吭互换了身体,然后假扮我,又或者其实没有换,但是他用着他的身体假扮我联系你们。”
这说起来其实有点拗口,甘映安自己都觉得说起来很复杂。
但是没准杜川就真的会这么干,能够提前想到还能提前把应对措施想好。
赵夏兰一边杆饺子皮,听着女儿的话,有些心惊胆战,她没想到这一层,没有考虑太深。
现在听女儿这么一说,总觉得有些细思极恐。
连带着现在看女儿的眼神都有些微妙了。
所以说,现在这个人是她的女儿吗?
甘映安发现母亲的眼神有些奇怪,很快就反应过来,可能是母亲想到了什么,顿时有些无语。
“妈,我还是我啦!我现在要跟你说的就是,怎么分辨我跟杜川。”
原本杜川跟她的差别很大,毕竟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行为上的差别很大。
但是杜川经过之前的改变,现在做起家务等等来也没有任何障碍,在这方面,就辨别不出来了。
而且杜川只要刻意模仿她,说着她可能会说的话,做她可能会做的事情,那么要分辨出来,还确实有难度。
不是她不相信母亲对她的爱,她只是太害怕杜川的伪装能力。
赵夏兰听得认真,期间多次盯着女儿的脸看,好似要从甘映安的脸上看出花儿似得。
“……您要记住,我跟杜川最大的区别就是,我是绝对不可能跟杜川复婚的。如果某一天,我突然说要跟杜川复婚,那么在这个躯体里的就不是我。”只是甘映安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赵夏兰重重点点头,“好,妈记住了。”
吃过早饭后,她父亲要去上班,她和母亲在家里带谷谷和兰兰,吃得有些撑,两人打算出去消食。
甘映安牵着谷谷的手,母亲推着婴儿车,两人结伴出了门。
正在锁门的时候,隔壁家也刚好要出门,出来的是一个瘦弱的男人。
男人的身上似乎还有伤,动作幅度特别小,生怕碰到伤口一样,脸上还有一些乌青,看起来怪可怜的。
甘映安猜测,这大概就是那个被妻子家暴的男人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男人现在有没有成功跟他妻子离婚。
“赵阿姨,出门呀?”男人主动友好地打招呼,声音听起来也有些虚弱。
赵夏兰笑着回,“是啊,去医院检查吗?你可算是解脱了,以后找老婆可要擦亮眼睛了。”
听母亲这么一说,甘映安算是知道了,原来也离婚了。
男人弓着背,重重咳了几下,仿佛要咳出血来,低声道,“哈哈,不找了,不找了。”
像是已经被女人伤透,对女儿敬而远之了。
可能是礼尚往来,男人看了甘映安,也问道,“这不是甘小姐吗?回娘家探亲吗?”
甘映安跟母亲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选择不把她也离婚的事情说出来。
虽然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是好消息,但是在外人看来,总归是不太好的。
迟一点再透露出去,好歹还能先安宁一段时间。
**
甘映安回来的消息好像突然就在小区里传开了,她跟母亲到楼下散步的时候,就发现小区里的一些人就在小区里转悠,看到她都要问一声回娘家探亲啊?
甘映安被问了一路,总有些躁,最后只好出小区,到更远的地方散步。
可这还没有完,她跟母亲散步回到家里,不过一会,就有人来串门。
赵夏兰跟映安在厨房里泡茶的时候,都低声嘟喃了一句,“平时也不见什么人来串门,怎么大家一看映安你回来了就都来串门了?”
甘映安端着茶壶从厨房出去,笑道,“可能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回来。”
一般女人回娘家,都是有故事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跟丈夫吵架了或者跟婆婆吵架了,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人大多很八卦,所以一些邻里邻居知道很久不回一趟娘家的她突然回娘家了,而且还带着两个孩子,会八卦也很正常。
毕竟这次不像上次,上次在外人眼里,是他们一家四口回娘家探亲,这次是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
情况都是不一样的。
客厅里坐着的几个妇女,甘映安其实不太熟悉,只是大概知道可能是称呼为刘嫂,余大妈,和一个算是亲戚叫做五婶。
她跟母亲出来的时候,几个妇女正在逗谷谷,陪谷谷说话,当然也有套话的嫌疑,比如说总是问‘为什么谷谷会跟妈妈会外婆家呀?’、‘你爸爸什么时候来接你们回家呀?’之类的问题。
不过谷谷嘴巴很紧,不管这些奶奶阿姨怎么问,她都不说,只是嘻嘻傻笑。
甘映安看到谷谷傻笑的样子,整个心都要化了。
这个小机灵鬼,宝贝小谷谷。
“先喝点茶。”甘映安倒了几杯茶,放在茶几上,招呼谷谷过来。
谷谷立即开心地扑到她怀里,伸出小爪子要抓摆在茶几上的饼干。
“映安都嫁出去好多年没回娘家了,回娘家住的还习惯吗?”余大妈抿了一口清香的茶水,迫不及待地开始问话了。
甘映安客气地道,“这说的是什么话呀,我出嫁前在这里住了近二十年,怎么可能会不习惯呢?”
“你老公怎么没跟你回来呀?”五婶接着问,这问的说直接也直接,倒还不算特别直接。
“发生了一些事情。”甘映安说的含糊,没有直接点明,就任由她们脑补去呗。
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好事还是坏事?慢慢猜去。
“哦,原来是这样。你脸上的气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太劳累了?”刘嫂也发话。
如果甘映安给出一个确定的回答,那么她们可能会脑补甘映安在夫家过的不好,进而推测甘映安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回娘家的。
甘映安眨眨眼睛,虚弱地道,“因为昨天坐车为了照顾孩子们,没睡好,其实今天打算白天再补补觉的。”
言下之意,你们过来串门还打乱她本来打算休息的计划。
赵夏兰全程不搭话,想着什么时候找什么理由把来串门的邻里轰出去,她们这都是拐着弯要中伤映安呢。
“哎呀,你路上这么辛苦,你老公怎么也不陪陪你?就算是有工作,那工作能比老婆带着两孩子回家路途奔波重要吗?”五婶絮絮叨叨,听起来似乎是在关心甘映安,其实还是在套话。
甘映安笑呵呵的应付过去了。
几个人在这里聊了将近半个小时也没套出一点有用的消息,最后只好失望而归。
甘映安送走几个串门的邻里,也松了一口气,估计她跟杜川离婚的消息是瞒不了多久。
她也有点觉得奇怪,离婚就离婚呗,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怎么就会的担心别人知道呢?
大概还是因为在大多数人看来,离婚就是很丢脸的事情。
一天,两天,三天……一周过去了,甘映安还是在娘家过的悠悠哉哉的。
就在小区里的人们都在猜测甘映安是不是根本就已经离婚了的时候,甘映安一早起来去买菜,就在门口看到了门边靠着墙蹲着的杜川。
刚巧的是,隔壁家那个男邻居也出门,看到蹲在门外的杜川后,诧异地道,“甘小姐,您老公来接你回家啦?”
甘映安看到杜川,心烦意燥,没有回男邻居的话,而是砰的一下把门摔上,全当没有看到杜川,抬头挺胸往前走。
男邻居听到摔门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甘映安很生气的迈开脚步,顿时猜测出果然是因为夫妻吵架才会回娘家的。
杜川暴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连忙站起来,因为蹲的太久,脚已经麻了,猛地站起来的时候,他差点腿一软摔倒在地。
即使如此,杜川还是吭哧吭哧地往前挪,朝甘映安喊道,“映安,你等等我!我都听说了!你没有跟任何人说我们已经离婚的事情,对吗?”
甘映安进电梯,杜川也跟着撞进去。
“你是不是还在给我机会?不然你怎么会隐瞒我们离婚的消息?”杜川现在的样子极其颓败。
头发已经许久没有修剪过,长到盖过耳尖,刘海盖过眉毛。
像是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吃饭,看起来消瘦了许多,脸颊捏不出一点肉,眼窝都凹陷进去,留下深深的阴影。
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恶臭,也不知道是衣服散发出来的,还是他本身的臭味。
像一个流浪汉,还是那种流浪了一个月的。
又脏又瘦的他跟干净整洁的甘映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甘映安对于这样的杜川,没有任何怜悯之情。
甚至还有些嫌弃的捂着鼻子,躲远了一些。
她不知道杜川下一刻会做什么,更不知道他破烂又散发着臭味的衣服里面是不是藏着一把刀。
在电梯这样的密闭空间里,她不能跟杜川起冲突。
“叮”一声,电梯终于到了,甘映安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立即冲出去。
杜川也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不停地朝甘映安喊道,“映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有句话说的好,人总是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甘映安毫不犹豫退出他的生活之后,杜川才发现她的重要性。
哪怕他现在其实跟单身生活差不多,不需要照顾很多孩子,只是需要伺候自己的母亲和裘晓庄,这些事情对于跟映安互换过身体的他,应该非常简单轻松才对。
但是他已经习惯了映安在的生活,没有了她之后,他提不劲儿做任何事情。
原本以为或许时间可以冲淡他对映安的这种如赌瘾一样的依赖,可是他错了。
时间的流逝只会加深他的渴求,让他更加清晰的认识到,没有她的日子,他真正的宛如一个行尸走肉。
早上出门去上班,不仅需要自己做早餐,送裘晓庄去幼儿园,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搭配自己的衣服,领带不会扎,扎了一个乱七八糟的结,慢慢地就想到她站在他的跟前,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帮他扎好领带。
一些明明就是他以前非常嫌弃很不耐烦的细节,现在却变得珍贵起来。
就连听到同事抱怨跟妻子吵架,在他看来,都是在秀恩爱。
希望能够再听到她在他的耳边絮絮叨叨,希望可以再看到她,哪怕她每天对自己冷嘲热讽。
只要她能回到他的身边就好,他愿意为她做牛做马。
不眠不休几个日夜,在楼梯口徘徊无数次,杜川最后还是选择放弃挑战她的底线去互换身体,而是亲自来找她。
把自己弄的可怜一些,用苦肉计,她或许还是会心疼他的。
甘映安早就料到杜川会来,倒是有点意外,杜川没有偷偷滚楼梯再互换身体,看样子还没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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