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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南面的橡山不同,北山只有零星的橡树,其余都是桦树、山毛榉和密密匝匝的灌木。他们的任务有两种,一种是砍伐细长的桦树,劈成细条。当做木柴。另一种是砍断那些最粗壮的山毛榉树,它们会作为收容所的建筑材料使用。
据那些被分配去扩建收容所的人说,他们最近需要很多铺设铁轨用的枕木。
深冬,寒风猎猎。山上太冷,只有几个看守下车盯人,士兵待在了驾驶室里。等到监察员们乘第四辆卡车过来,士兵从车窗里伸出一支扩音喇叭对他们放了狠话后,连看守都上车了。
为了不被士兵责罚,监察员必须时刻监视其它科罗沙人。
而为了让自己免于责罚,同时又尽力避免作为监察员的科罗沙同胞被责罚,其余人必须努力工作。
一种新的纪律确实诞生了。带着皮手绳的人不用劳动,其余人则一刻不停卖命干活。
郁飞尘他们分到的任务是砍桦木——也就是给安菲尔德上尉用的木柴。
每个人都被分到了一把斧头,大鼻子负责监督他们。不过看样子他还没适应监察员的身份,脸上有些畏缩的神情。
郁飞尘并没专心砍树,这里离收容所不远。收容所的北门附近,黑章军用木架子搭了一个高哨台,他昨晚留意过。
哨台上的哨兵能轻易看到在北山伐木的他们——虽然不会太清楚。
所以,一切行动必须保证不被哨兵察觉。
时间是另一个重要因素。如果选择在上午集体逃走,中午有人来送饭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一切,收容所会在白天就展开追捕。这些科罗沙人没受过训练,很容易被抓到。只有换成黑夜,逃跑成功的概率才会大大增加。
正想着,一个人来到了他旁边那棵树前,是他约好的帮手之一。
“情况变了,怎么办?”那人低声问他。
“照常,”郁飞尘说,“下午动手,你看好二号。”
——他们不知道那些士兵和看守的名字,所以用编号代替。
过一会儿,又有人过来,计划里,他原本负责的四号没出现在这里。
郁飞尘往士兵们在的驾驶室看了一眼,又将目光转向远处的收容所。
看管他们的士兵数量确实少了。以前每辆卡车都会配备两名带枪卫兵,现在一辆车只有一名。
总管早上也说过一句话“几位光荣的士兵被调遣去进行神圣的事业。”
看管他们的士兵多几个还是少几个,逃跑的难度不会变化太多,但这句话给了郁飞尘一个重要的信息。
对黑章军来说,“神圣的事业”只能是去向外侵略其它国家。
而现在,所谓的神圣事业一定不太顺利——不然,原本被分配到收容所的士兵不会再次被抽调走,收容所也不会这么迫切地需要一个更高效、更节省人手的管理制度。
要么,科罗沙开始了反击,要么,有其它国家加入战局。
——总之,前线吃紧了。
“那个新看守交给你。”他说。
说完,又打量了一下这人的全身:“你会开卡车吗?”
“你怎么知道?”
专职的卡车司机行走坐卧的姿势会和常人有细微的差别——其实每种职业都会在人身上留下痕迹。
——现在他们有第二个司机了。
陆陆续续又有几人状似无意逛到了他们这边,其中有一位甚至是监察员。第五个人是个陌生面孔,他面容瘦削,眼镜片被打掉了一块,衣服已经满是污渍,但仍然文质彬彬,看起来博学多识。
“我听说了,你们要走。”他说话很短促,“我知道这是哪里,我的公司给橡谷化工厂供过货。”
郁飞尘看着他。
“这里是黑章军占领的席勒,占领已经超过三个月了,火车站和港口都被征用。从这里往北都是他们的领地。”他说,“如果能离开这,不要靠近城市,往西走——科罗沙在西面。”
这位先生说的全是实话。在收容所的军营里,郁飞尘看过了地图。但往西走不是他的计划。
他从没想过带大家回科罗沙。
科罗沙不是个军力强盛的国度,甚至因为过于依赖经济和贸易而成了一个松散的国家。郁飞尘不认为在黑章军的闪电袭击下,科罗沙的其它城市能够幸免。更大的可能是他们千辛万苦逃回科罗沙原本的领土,却发现那里已经成了黑章军的属地。
现在唯一的有利条件是,几乎有三分之一的科罗沙人都不在国内。
“往南走,”他低声道,“去萨沙。”
那位先生睁大了眼睛。
这是郁飞尘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保证大部分人存活的选择。根据他这几天的了解,萨沙是个中立的小国。往日,它没有任何至关重要的资源,地理位置也毫不优越,黑章军逐渐占领周围几个小国家,将矛头直指科罗沙时,并未将它考虑在内。而如今前线吃紧,更不可能把兵力浪费在这种地方。
在中立的萨沙,有经商的科罗沙人,那么理所当然也有科罗沙人的组织。
“不去科罗沙?”那位先生先是摇了摇头,继而仿佛恍然大悟。
“愿约尔亚尔拉保佑我们。”他最后道。
一种紧张又诡秘的氛围在科罗沙俘虏中悄然蔓延。一部分人已经知道,一部分人一无所知,有的监察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有的则不是。
——譬如大鼻子。
整个上午,他一直心事重重,眼角偶尔神经质地抽搐一下。或许他一直在想昨夜那个所有人死亡的场景。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他终于问出了那句话。
“真的能成功吗?”他说,“他们有枪。”
白松和金发壮汉也问过相似的问题,但郁飞尘没搭理,他不喜欢这种没有意义的问句。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大鼻子,他说了一句话。
“他们没打算让一个科罗沙人活到战争结束,不论他做了什么。”他说,“我想你知道。”
大鼻子紧锁着眉头离开后,白松看向郁飞尘。
“好奇怪,”他说,“你好像在暗示什么。”
继奇怪的幽默和无意义的问句后,白松终于说了一句有价值的话,郁飞尘竟然觉得他进步匪浅。
这让郁飞尘的心情好了一点,连带着觉得白松那好奇的表情也显得顺眼了许多。他决定拿出当年接“辅导”单子的服务态度来。
“昨天晚上,安菲尔德把挡门的尸体搬开。”他语气平淡毫无起伏,说,“你听到他搬了几下?”
白松:“……啊?”
郁飞尘不再说话,继续专心砍树了。
昨晚安菲尔德说,你们都死了。然而,但凡长了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只有两具尸体。
——只是没人会注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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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辅导真的到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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