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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过去了一半,才看到景逸亲自端着一个精致的汤盅走了过来,将汤盅送到皇上面前,回到桌前给他跪下行礼,道,“儿臣给父皇贺寿来迟,请父皇责罚。”
皇帝笑着对他摆摆手,笑道,“逸儿,你姗姗来迟,听说是给朕准备礼物去了,礼物呢?”
景逸站起来,走到了珍妃身边笑了笑,道,“就是这盅菜。”
“哦?”皇帝一愣,珍妃赶紧瞪景逸,“不许胡闹,你父皇寿辰你怎么只给送锅菜来?”
景逸微微一笑,“这是儿臣偶然得来的,自己吃了,觉得很美味,据说民间常吃,因此送来给父皇。”
皇帝笑着道,“那我可得试试。”说话间,一旁的太监已经准备碗筷过来,给皇上准备。
皇帝极宠爱景逸,这是文武百官都知道的事情,也纷纷好奇地张望着,有些人就问,“二皇子,可是亲自洗手做羹了?”
景逸一笑,摇头,“我做出来的哪儿能吃啊,是一个有缘人做的。”
太监将盅盖儿一揭开,众人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可是一旁的珍妃往里一看,就是一锅菜粥,忍不住疑惑地看了景逸一眼,心说,你不是在胡闹吧?”
而再看皇帝,就见他脸色煞白,似乎是愣住了。
太监盛出了一碗来,端到了皇帝跟前,“皇上。”
良久,皇帝才终于是回过了神来,伸手接过勺子,轻轻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入口,香甜清淡,阔别多年的那股思念之感又涌上胸透,五味陈杂,是说不出道不明。
皇帝一口口将小碗之中的菜粥吃完,面无表情地盯着碗发呆。
一旁珍妃惊得心突突跳,有些埋怨地瞪景逸,像是责备——你这是给你父皇吃的什么?怎么就魂不守舍了?
景逸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按理来说只不过是一碗粥,皇上这模样,应该是觉得这味道和曾经的那份翡翠煲相似了吧?可这神情怎么如此古怪?
下头文武百官也是面面相觑,唯独景熳心里暗笑,心说,景逸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想要讨好父皇,没想到戳中了父皇的痛楚,任凭哪个男人,都受不得这种刺激。
果然,皇帝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良久,才问,“这菜是谁做的?”
景逸没料到他父皇会有这种神情,就回答,“是一位民间女子。”
皇帝抬眼看他,眼神也渐渐锐利起来,“民间女子?多大年纪?”
“十八九岁吧。”景逸回答。
皇帝的眉头微蹙,自言自语,“十八九……”
“逸儿,你怎么想到做一锅菜粥给你爹吃?”珍妃知道自家儿子这样做必然有理由,就问他,好让他跟皇上解释解释,“而且还找一个民间女子?”
“哦。”景逸赶紧按照沈勇教他的说法,回答道,“我偶然吃到这道菜,觉得味道甚美好,那姑娘做菜特别好吃,她说,这菜粥是她娘生前经常做给她吃的,说是她爹的最爱。”
“哐当”一声,皇帝手里的勺子掉回了碗里。
珍妃不太明白皇帝是怎么了,就一锅菜粥而已,便也让太监给自己盛了些来尝尝,吃过后赞不绝口,“这姑娘可真是神奇,怎么一锅菜粥都煮得这样好?”
“呵呵。”景逸回答,“她说了,煮菜材料是其次,关键是有心有情。”
“说得好!”珍妃点头,转过脸,就见皇帝呆呆望着前方发呆。
“父皇……”景逸跪下,道,“儿臣自作主张,做错事了,父皇若是不悦就责怪儿臣吧!”
过了很久,皇帝才微微摇了摇头,道,“你没做错,起来吧,这礼物,朕很满意。”
众人都松了口气,笑着继续喝酒说笑,唯独景熳,觉得不可置信,怎么皇帝非但没有恼怒,还夸奖了景逸?
“那姑娘,长什么样子?”皇帝边又喝了一碗粥,问景逸,“可还在宫里?”
“哦,那姑娘是个美人儿,和她相公在我院子里呢。”景逸回话。
“相公……她嫁人了?”皇帝皱眉,问,“嫁给谁了?”
“父皇,说来也巧,她丈人还是老臣呢!”景逸道,“沈一博您还记得么?”
“哦?是沈大人的儿媳妇?”旁边有几个臣子也听到了,吃惊不已,沈一博为人聪明为官清廉又能干,在京城有很多故交。
皇帝听得也是意外,“沈一博……他儿子娶了……娶了那丫头?”
“嗯。”景逸不疑有他,点点头,也不知道皇帝为何那么吃惊,只是道,“据说他俩是天赐良缘,而且男才女貌,站在一起可般配了!”
“啧……沈一博这老东西,这辈子都在占朕的便宜!”皇帝突然自言自语,“当年拿了朕的俸禄弃了官爵跑回去成亲了,如今儿子又……”
“儿子……怎么了?”景逸不解。
“他们在你院子里呢?”皇帝也不回答,站了起来道,“我去见见他们。”
“呃……儿臣陪您去。”景逸过来扶皇上。
皇帝吩咐众臣继续饮宴,就跟着景逸一起去了他的院子。
此时,方一勺和沈勇正坐在桌边喝茶。
方一勺有些紧张,看沈勇,“相公,真的要按照那样说的来做啊?”
沈勇点点头,“嗯!”
“可是这样子是骗人。”方一勺似乎很为难,“我怕露馅了。”
沈勇一笑,“娘子,你也不想咱俩一起被砍头,还带上爹娘他们吧?”
方一勺赶紧摇头,“不要。”
“所以说了。”沈勇无奈地耸耸肩,“事情最终必然会解决的,只是这之前,我们得稍微骗骗皇帝。”
方一勺点了点头。
这时候,就听到外头有人声传来,沈勇和方一勺都站了起来,往外看。
就见景逸扶着一个老者,缓缓地走了进来。
沈勇和方一勺对视了一眼,就按照刚刚老太监教他们的礼节,跪下给皇帝问安。
景逸扶着皇上到石桌子旁边坐下,皇上对两人摆手,“都起来吧。”
两人才都起来,站在一旁。
皇上看了看两人,道,“抬头我看看。”
两人都抬起头来。
皇上先看沈杰,一拍大腿,“哎呀,这不就是年轻那会儿的沈一博么,太像了,那小子年轻时候就这样子!”
沈勇心中暗笑,他爹听到了还指不定气成啥样子呢。
皇帝略问了问沈一博的情况,沈勇一一作答,口齿伶俐反应也快,皇帝忍不住摇头,看看自己身旁的景逸,还有眼前的沈勇,想起当年那个敢在大殿之上跟自己吵架的沈一博,忍不住摇头,看来自己是老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良久,皇帝才鼓起勇气来,转眼看一旁的方一勺。
方一勺垂首站在沈勇身边,挺腼腆的,她也不会骗人,虽然之前众人教她如何应对了,但是始终很紧张。她本来个子就娇小,挨着沈勇的样子,更是有那么些小鸟依人的意思。皇帝一看这形态,脑袋里立刻出现了当年的云清。就是这样子,真像啊……
“抬头我瞧瞧。”皇帝对方一勺道。
一勺没办法了,只好抬头看了他一眼,端详了一下,觉得这皇帝没那么可怕,还是挺和蔼的。
皇帝看了看方一勺,也有些愣住了,细细地端详了起来。
正这时候,他身边的老太监突然低声说,“皇上……沈夫人和皇上好像……”
方一勺听了一愣,沈勇也抬眼细看了一眼,心说……不是吧?本来想假装,没想到真的像,该不会,他家娘子真是金枝玉叶?
“你……叫什么?”皇帝问,一勺想了想。她知道,皇帝叫景云皆,本来众人说了要她说,自个儿小名叫云儿的,但是她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她爹,半晌没说出话来。
沈勇在一旁看到了,他自然知道方一勺的心思,一勺虽然多次说过他爹不好,但毕竟是生父,逼着她改名儿认别人做爹,正常人都受不住。想了想,沈勇一股血气上来了,心说,死就死吧,以皇帝和他爹的交情,估计也不会隔着老远将他家满门抄斩,大不了自己陪着一勺死了。
想罢,他便伸手抓住了方一勺的手,老实回答,“我娘子叫方一勺。”
一勺则是吃惊地看着沈勇,心中一股暖流涌上,也抓紧了沈勇的手,说不上话来。”
而再看皇帝,就见他彻底愣住了,一勺……乃是他当年与她开的一个玩笑……
想当年,他有两爱,一爱云清,二爱就是天下第一厨方大厨做的菜。
方大厨为了能让他多吃些不同款式的菜式,每一个菜都只做一勺的分量,他每次都是一勺接着一勺地吃。
那日云清跟他开玩笑,说,“日后生个娃,干脆就叫一勺得了。”
皇帝当时还笑呢,说好,那好,第一个叫一勺,第二个叫二勺,第三第四个,就叫三勺四勺。
沈勇和一勺拉着手等着皇帝勃然大怒呢,一勺的爹是厨子,一勺这么个名字,只能说明,她真是方大厨的女儿,当年云清姑娘的确是背叛了皇帝,与人私奔生子了,这可是重罪啊。
然而等了良久,皇帝并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方一勺发呆,半晌,才问身旁一脸激动的太监,“真的像么?”
“像!”太监也是个明白事儿的,管他是不是呢?反正是个女儿又不抢皇位,关键是,皇上因为云清私奔这件事心里憋着一口气那么多年,若是说这方一勺是云清与他的女儿,那皇上一口恶气也就能出来了,多年的心结必然能够解开,是在是大喜了!
就因为这个,老太监是点头不已,像不像都得说像了,而且这人吧,也怪,越说像,就越像。
沈勇看方一勺挑眉——娘子,你娘跟你说过这事儿没啊?究竟是皇帝戴的绿帽,还是你爹戴的绿帽啊?
方一勺狠狠瞪他一眼——抽你!
沈勇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啊……如果方一勺真是公主,那他沈勇可是高攀了,不止得了个贤妻,还捡回来了棵金枝玉叶啊!
皇帝则是心潮澎湃,他那么多年都对当日云清离他而去耿耿于怀,他贵为天子,当然不愿承认自己的妻子会背叛他,跟别人生个女儿。可如今一见方一勺,他便自我安慰起来,有可能当年云清根本就不想跟着方大厨走,而且她已有身孕,可能是被诱拐或者是被绑架的,后来生下了女儿,还对他念念不忘,依然取名字叫方一勺,教她做翡翠煲。
景逸在一旁看着,他也不是个蠢笨的人,就看出了些蹊跷来,特别是刚刚太监说了方一勺和皇帝像,他父皇一脸的愉悦。
一想到这里,景逸就将当年的事情都想通了,会不会是方一勺的娘亲就是父皇念念不忘的那个女人,而方一勺……
那不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
一想到这里,他立刻对皇上道,“父皇与一勺姑娘似乎有缘,不如守了做义女吧?”
皇帝正在尴尬,这口怎么开了,一听到景逸的话,觉得刚好,就看方一勺,问,“一勺……你觉得呢?朕也想收你做女儿。”
方一勺眨了眨眼,沈勇轻轻拍了拍她屁股,,像是说,娘子,认啊!好大一座靠山,这回不用担心砍头了!
方一勺哭笑不得,就跪下,认了皇上做干爹,一句父皇出口,皇帝就觉得一天云彩散开,多年来郁结在心中的那口恶气是彻底释放了,又想到方大厨早就归天了,也不用跟一个死人计较那么多,满意地点头,“甚好,甚好!”
当日,原本如临大敌去准备投死的沈勇和方一勺,却料不到竟然成了一出好事,方一勺还得了好些赏赐。
连老道士都有些傻眼,后来沈勇抓住老道问,“你当年不是跟他们走很近么?知不知道娘子究竟是方大厨的闺女,还是皇帝的闺女?”
老道更乱了,摇头,“这我哪儿知道去?不过啊,你俩可真是有福之人啊!这回化险为夷了!快谢菩萨吧!”
沈勇和方一勺也是放下了心头大石,长出一口气。
而更让众人高兴的是,皇榜也发出来了,刘袤金榜题名成了新科状元,当即要招入宫中册封。
为此,方一勺特意做了一桌登科宴,金榜脆排骨、一品三色鲜、前程似锦烫、步步高升煲……大吉大利的一锅菜。
另外,皇上还要向天下百姓宣布,封方一勺为公主。不过在方一勺的请求下,皇上答应可以不用住在宫里,而是做一个民间公主,和沈勇回东巷府去,奉养老父。
一切似乎都出乎意料的顺利也出乎意料的美满,而所谓有人欢喜就有人愁,这愁的自然就是景熳了。
景熳听了这消息后,气得将贾大华抓起来关进了地牢,折腾了那么久,没想到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白白便宜了仇人之女,也让景逸更得皇上欢心。
而更让他发愁的是,前两天宫里传出来了消息,说是皇上准备将他派到边关去,这样可以为废长立幼做准备。
景熳一听就急了,想要废除了他,没那么容易!
次日,皇宫还沉浸在皇帝大寿的喜悦之中,就迎来了新科状元,再加上加封了一个公主,皇上又心情特别的好,因此整个金殿之上都是喜气洋洋。
方一勺并不懂什么规矩礼仪,只是一派的天真可爱,皇帝从她身上找到了一丝宽慰。又因为对沈一博的欣赏转而欣赏沈勇,再加上这几人又都是新科状元刘袤的朋友还都和景逸认识……种种喜爱加在了一起,皇帝对几个年轻人很是中意,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而另一方面,景熳则是特别的窝火,他派人去调查方一勺和沈勇的底细,方一勺父母早就死了,哪儿还有什么好调查的。而沈勇更是名门之后,沈一博在朝中都是朋友,他也找不到他的错处来。
暗气暗憋的他越想越气,就吩咐秦仲赶紧准备,如果皇帝真要废长立幼,那他手上还有一些胜过了景逸的筹码,那就是,他有一部分兵权。
方一勺没有危险了,沈勇的心也就定了下来,不过他也知道,如今还不能大意,要盯着景熳,此人心术不正。
为此,沈勇和和景逸商量了一下。
景逸比较纯良,对他大哥也比较信任,并没有太多怀疑,并且觉得沈勇怀疑他大哥有些过度担心,他也没有要去抢皇位的意思。沈勇旁敲侧击了几回,景逸没啥反应,他就知道麻烦了,这景逸对景熳毫无防备,难免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这一天,已经是众人到了皇城的半个月了,方一勺跟着沈勇,该去玩儿的地方也玩过了,该吃的也吃了,见沈勇整天忧心忡忡的就拉着他来问,“相公,你担心什么啊?”
沈勇跟她在院子里坐了,低声说,“我担心国事。”
方一勺忍不住笑,道,“你还关心国事呢……”
“我不能关心国事啊”沈勇伸手去拉她的手,道,“娘子,你有没有想吃酸的?”
方一勺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
沈勇皱了皱鼻子,“还没有啊?那要不然再接再厉?”
“呸!”方一勺推了沈勇一把,正闹着,外头老道进来了,见两人似乎正在闹,赶紧捂着眼睛往外头躲,“哎呀,罪过罪过,你们继续……”
“老爷子!”方一勺急了,瞪沈勇,“都是你。”
沈勇叹了口气,对老头道,“老爷子,什么事儿啊?”
老道嘿嘿笑了笑,凑过来道,“唉,终于有行动了!”
“哦?”沈勇不解。
“皇城外有一部分兵马集结,我们刚刚打听了一下,应该是秦仲的兵马。”老道低声说,“今日御花园要摆宴,皇上要宴请百官说有要事宣布,你们说,太子会不会趁着这个时候兵变?”
“兵变?”方一勺吓了一大跳,问,“真的么?”
“会那么快么?”沈勇问,“我觉得景熳的羽翼还不够丰满啊!”
“大概是听说皇上要安排他去边关,架空他的权利废长立幼,因此慌了吧!”老道说,“所以就急不可耐地想要变招了。他原本如意算盘打得挺好,想利用一勺的事情让皇上恨二皇子,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皇上更加宠爱二皇子,还收了一勺这个公主,因此他狗急跳墙了吧。”
“那对我们有好处啊。”沈勇道,“反正我觉得景熳对付景逸和夺位是迟早的事情,与其等到他羽翼丰满了行事,还不如就现在收拾他呢!我们也好阻止……那个秦仲是谁啊?”
“秦仲是景熳的心腹,景熳曾经有恩于他,因此很可能听命于他”老道叹气,“现在麻烦的是,景逸不相信景熳会夺位,就算相信了,也没有兵权,他毕竟年纪还小。而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叫来皇城周围的驻军。”
“附近有皇城军么?”沈勇问。
“有!主帅是刘伟,但是这支人马直接隶属皇上管辖,没有皇上的印信是不会动的,更关键的是,他们没有准备,恐怕集结起来出兵都要几个时辰,这可耽搁不起,等到他们集合完了,估计这儿景熳和秦仲已经攻入皇城,杀了景逸了。”
说话间,外头有人敲门,刘袤带着众人,都走了进来。
“如何了?”老道问苍满云和莫凡堂。
冬冬抢着说,“秦仲绝对今儿个宴会的时候起兵,他的人离都城最近,一下子就能杀入宫里,如果没有准备,估计景逸铁定能兵谏成功的!”
沈勇皱起了眉头,道,“得先找人通知那个刘伟才行啊!”
“谁去呢?”方一勺问,“还是去禀报皇上,让他想办法?”
“等皇上那边下命令、再调度,那就来不及了。”沈杰摇头,马上就要到宴会的时候了。”
正在为难,就听刘袤说,“不如,让我去一趟刘伟的军营吧?”
众人都看他,问,“你去“?
“他也姓刘,我也姓刘,也算是本家,也许说话还比较方便呢。
刘袤笑着说,“你们都有功夫,我一个书生也帮不上忙,这样吧,我去找刘伟,想法子让他准备好发兵,皇城这里一有动静就立刻出兵!”
众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理。
沈勇对刘袤道,“那可有劳你了!你……有法子说动刘伟?”
“呵呵,有劳这话怎么说的?”刘袤还有些不高兴了,“兄弟一场,再说了,我是新官上任,好不容易才考上了状元,若是兵变了没个官儿做,那可就对不起父老乡亲了,至于法子么……总会有的。”说完就要走。
沈杰道,“我陪着你去,以免路上生出事来!”
刘袤想了想,点点头,与他一起走了。
老道见事不宜迟,就道,“沈勇,你与一勺入宫去,想法子说服景逸,让他快快躲起来,这景熳的兵马一旦提早杀入,别的不说,最先要杀的人就是他!
沈勇和方一勺都点头,先进宫找景逸去了。
苍满云是个儒生,也没什么大用处,众人让他还是在家里和莫冬冬、小结巴这俩小孩儿一起等消息。
老道带着莫凡堂一起潜入皇宫,他原先是大内侍卫,后来年纪大了,出家做了道士。他曾保护皇上多年,皇帝对他也很是赞赏,因此这次,他要潜入禁宫一趟,将这事情告知皇帝,让他好有个准备。
众人商量已毕,四散办事去了。
放下别人不提,单说方一勺和沈勇。
两人原本是奉旨进宫饮宴的,却直奔了二皇子的住处。
“你俩怎么来了?”二皇子正在换衣服呢,见方一勺穿着普通的衣裳,就笑道,“皇姐你怎么穿着便装就来了?”
转念一想,也对,方一勺被封的是民间公主,并没有公主的华服,不过今日是饮宴,女孩儿家自然要穿好些,不然该叫人笑话了,就到,“走,我带你去皇娘那儿,她衣裳多,让她好好给你装扮装扮。”
“唉,二皇子!”沈勇认真道,“大难临头了你还有空装扮呢?”
“啊?”景逸很是不解,问,“什么大难临头了?”
沈勇就将秦仲在皇城之外集合人马的事情说了一遍,景逸听后一惊,皱起了眉头,问,“大哥……真的要兵谏?”
“他兵马都已经集合了,你说不是兵谏是什么?”沈勇皱眉。
“为何要兵谏?”景逸很是不解,“他已经是太子了,我又不跟他争皇位!”
沈勇一挑眉,“你不跟他争,可他觉得你会跟他争啊!你自己觉得君子坦荡荡,可是别人未必如此想!”
“可我已经跟父皇说了,我要去边关啊!”景逸皱眉,“我都不留在皇城了,大哥还在意什么?”
沈勇和方一勺都一愣,两人对视了一眼,沈勇问,“要去边关的是你?”
景逸点点头,“是啊。”
“可是……”沈勇不解,“外界传言说是皇上要贬太子去……架空他,然后废长立幼?”
“怎么会!”景逸一脸的震惊,“这是谁放出来的谣言?肯定是宫中那些自作主张的奴才们!这事情我只跟父皇说了,从没告诉过别人!”
沈勇微微皱眉,觉得蹊跷,莫非……
“秦仲真的在附近集结了人吗?”景逸不满,“我算懂了,大哥就是因为听到这种谣传,所以要兵谏?他难道就不顾兄弟之情与父子之情了么?”
沈勇颇有些无奈地耸耸肩,“照你这么一说,可能他真的误会了吧。”
“我去找父皇……”景逸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传旨官员来了,他跑来传皇上旨意——景逸今日不准入宫,派他与沈勇一起去刘伟军中视察,方一勺今日留在宫中,给皇上再做一个翡翠煲,然后进宫一起饮宴。
“什么?”沈勇刚刚嚷嚷了一声,就见传旨官员眼眉一立,道,”大胆,还不接旨?”
沈勇被方一勺拽着接了圣旨。
等传旨官走了,连景逸也觉得纳闷了,“为何叫你我去刘伟那里?”
沈勇道,“我不管,你自己去吧,也好,刘伟那儿铁定比较安全,这兵荒马乱的,留下娘子一个人我可不干!”
一勺劝他,“相公,”那样算是抗旨的。”
“抗旨怎么了?”沈勇拉住她,道,“我那么大人,他一道旨意让我抛下你我就抛下你啊?没门!”
一勺心中感动。
景逸看了看两人,道,“公主好福气,驸马爷宁愿舍身也不愿离你而去,叫人感动。”
方一勺笑了笑,道,“我才不要做什么公主呢,我就想和相公回东巷府去,若不是身世不堪,怕危及了相公和公公他们,我才不来。”
沈勇对景逸摆摆手,让他别往心里去,她娘子那是生气呢,好端端地摊上这种事儿,任谁都生气的,并对他使眼色,让他赶紧走。
景逸点头,别过两人,道了声小心,就带着侍卫,一起从偏门出宫,去刘伟的军营了,他准备去搬兵来救驾。
御书房中,景云皆正在看一封信,刚刚派去传旨的太监回来,道,“皇上,圣旨宣完了。”
皇帝点点头,问,“反应怎么样?”
“二皇子似乎是有些诧异,沈勇像是急眼了。”太监回答,“若不是公主拉着他接旨,他都不肯听。”
皇帝笑了笑,点头,“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只有他们的女人才能管得住那暴躁脾气。”
太监笑了笑,皇帝对他一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按照我吩咐你的去办。”
“是!”太监答应一声,就离去了。
皇帝放下书信站了起来,在房中踱步,走了一段后,就听房顶上咯噔一声。
景云皆是戎马皇帝,年轻的时候多年征战,武功不错,他笑了笑,摇摇头,“这回又是谁啊?”
俄顷,就见房门外头落下了一个人来,是个穿着破衣烂衫的老道士,跪下给皇上行礼。
景云皆愣了愣,打量他一番后,哎呀一声,赶紧走出去,“是你啊?!”
老道士笑着道,“多年不见,皇上别来无恙?”
“唉……说什么别来无恙啊。”景云皆轻叹了一口气,道,“那几年可都不好过,你们一个个离朕而去,就剩下朕一人在这里煎熬着。”
老道失笑,“皇上这怎么说的?”
“头一年,你给我引来了个方大厨,让我是尝尽了人间美味啊,日子过得正开心呢,你好好地大内侍卫不做,偏要跑去出家,你可是朕的心腹侍卫啊。”
老道笑了笑,道,“那是因为年纪大了么。”
“你走了也就走了吧,来了个沈一博,能干归能干,天天跟朕吵架。”皇帝接着苦笑,“不过他倒是真有本事,吵了一两年,朕都想让他当宰相了,偏偏为了个青梅竹马的女子,悬印辞官,连招呼都不跟老子打一声就风流快活去了,还生了个儿子,不过听说他儿子不怎么听话,让他烦了十几年才变好,那我也稍微痛快了一把!”
老道摇头,“沈勇之前的确不怎么听话,不过后来乖巧了,我见他是个可造之材,又算出了他与一勺有缘,所以才撮合他俩的。”
“唉……吵架的人没有了,朕又找到了一生挚爱,可这挚爱吧,偏偏跟我的厨子跑了……如今找见个姑娘,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不说,还是沈一博的儿媳妇儿。偏偏会做翡翠煲,名字还叫一勺,云清就是聪明啊,我跟老方都不及她,一个名字一碗粥,就把我给镇住了一动不敢动。你与老方本来就是把兄弟,你倒是说说,这方一勺,究竟是我的闺女,还是他方家的?”
老道淡淡一笑,问,“皇上……其实……”
“我知道。”皇帝自嘲一笑,“我下令追杀老方和云清,看着像是老方抢了我媳妇儿,其实是我抢了他方家的媳妇儿。”
老道一愣,看皇帝,“皇上早就知道?”
“我就是因为好奇老方每天将那最好吃的菜都留给谁了,所以才偷摸派人跟着他去了琴阁,听说了他有个绝色美人的小情人。”皇帝叹气,“我本来只是好奇去看看有多绝色,没想到一眼看中了,不顾别的就抢回了后宫,是我卑鄙,他俩私奔也是被逼无奈,都是我活该。”
老道也长叹一声,原来皇上早就知道,怪不得嘴上说追杀方家人,可实际上并没有派什么人出去,后来看到了云清和老方的坟,他还黯然神伤了许久,原来是心生愧疚啊。
“我这家务事本来就处理不好,也亏得你们来了。”景云皆突然话锋一转,伸手操起了桌上的那封书信,道,“你别看你学了仙法道行非凡武艺超群,不过啊,还有个人比你门槛儿精,他早就是心知肚明啊。”
老道士一愣,伸手接了皇帝递过来的书信,一看信封,就见是沈一博寄来的,上头的话很简单,大概意思是,知道皇上最近家务事处理有些棘手,特送上自家的儿子儿媳妇给他做饵。他让皇上将这处戏码演全了,吓唬吓唬孩子也好,见见世面。特别是沈勇,多些历练,也好快些长大。至于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了,众人为沈勇和方一勺上心卖力,特别是那老道士不仅撮合了沈勇方一勺这对姻缘,还教沈勇功夫成了文武全才,是在是无以为报,沈一博让皇上代为道声谢谢。
老道看完了信,半晌没说出话来……感情,沈一博老狐狸已经将事情都看明白了,而皇上也对景熳有反心这件事情看得清楚明白,只是正好利用方一勺的事情,促他兵变。
“皇上果然高明。”老道将信放下,摇摇头,“老臣是老了,自愧不如啊。”
“唉。”皇帝摇摇头,“我这里也甚是烦心啊,景熳这次的确是过分了些,如此心胸狭窄,可不是做大事的料子,得给他些教训,这太子之位,我也得给了景逸。另外啊,我想看看那新科状元究竟能不能把刘伟请来,这也能看出他有没有本事。”
“皇上圣明。”老头苦笑着给景云皆行了个礼,道,“那也没我什么事儿了,我还是回去做我的闲云野鹤得了……”
“唉,等等!”皇帝拦住他,道,“别走啊,我今天还要演戏呢,你留下看戏呗。”
“皇上还演戏做什么?”老头有些不明白,“想要试炼二皇子够不够资格做储君么?”
“这个只是一点。”皇帝笑道,“关键是那沈勇啊。”
老道微微一愣。
“一勺可是我女儿,沈勇就是我驸马,我若是把公主交给他,要看他能不能好好照顾她一生一世。这夫妻本是同龄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那小子要是能死都不怕护着我闺女,这驸马就让他当,姑娘也给他,若是不能,哼……我可不跟沈一博做这门亲!”
老道有些傻眼,摇着头心说,自己本来是好心好意为方一勺来京城破解这段孽缘,并且助皇帝平定宫闱之乱,可没想到皇上其实早有准备,不知道沈勇……能不能经受得住啊。又一想……算了,他家这事情太乱,不管了!
此时,御膳房里头。
方一勺哼着小曲儿,做着精致的小菜。
沈勇跑出去了一趟,换了一身下人的衣服站在他身旁。
方一勺看他,“相公,干嘛穿着这样子啊?”
“一会儿跟你混进去吃酒席。”沈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你真要进去宴会?”方一勺担心,“那不等于让皇上知道你抗旨不尊么?”
“娘子,景熳也在那儿呢,今日他可是要造反的,他那么恨你,我怎么可能才让你一个人去呢!”
方一勺有些担心,想了想,凑过去亲了沈勇一下,“嗯,好!大不了他说你抗旨要砍头,我就陪你。”
沈勇笑嘻嘻凑过另外半边脸去,“娘子来,再一口!”
方一勺笑了笑,还是亲了他一口,沈勇欢喜,转眼,就见桌上一大桌酒宴,都是一小碟子一小碟子的,就问,“娘子,做什么呢?”
方一勺笑了笑,道,“一勺宴啊。”
“一勺宴?”沈勇纳闷,伸手去拿碟子。
“不准吃!”方一勺凶巴巴地拍掉他的手,“这是给皇上做的!”
沈勇撇撇嘴,道,“娘子,你怎么对别的男人比对我好啊?”
“你再贫嘴!”方一勺瞪了他一眼,道,“今日如果兵变成功了或者皇上翻脸了说你抗旨,你我就要一起走了,所以我想最后做一顿好的饭菜。若是事情顺利化解了,那我也不想再在京城住下去了,我们马上回东巷府,所以要跟皇上告别,做一桌他爱吃的一勺宴给他,我也不知道他和爹究竟谁是我的生父,就当聊表孝心吧,毕竟也是干爹么。
沈勇挑挑眉,“嗯……娘子,你孝顺是一回事,可是相公我饿!咱俩说不定一会儿就亡命鸳鸯了,你要让我做饿死鬼啊?”
方一勺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他,叹了口气,从一旁拿出一个食盒来,“你早就闻着味儿了吧?”
“什么?”沈勇见食盒精致,就接过来问。
“跟桌上那个一样的,一勺宴。”说着,伸手掐住沈勇的鼻子,“怎么可能少了你的份!”
沈勇捧着食用胯骨轻轻撞了一勺的腰一下,笑道,“娘子啊,其实你让我把你吃了也行啊,比吃这个管饱!”
方一勺听不下去了,踹沈勇,“少罗嗦,吃完了咱们去干仗!”
“嗯!”沈勇多年的痞气也出来了,点头,“对,一会儿干仗去!”
说着,捧着食盒,和方一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来,颇有些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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