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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绛又喝了两口矿泉水,就知道会是这样,怎么可能乖乖做饭,不下毒算好的了。
贺绛回归本心,他一开始想的就是商景不炸厨房就没事,如此这般做了一番心里建设,消气了。
他消气了,商景可要气炸了!
侮辱他做的饭,就是侮辱他的人格!他这么用心做的饭,不作妖,不下毒,认真摆盘,前后伺候,就得来这么个评价?
“什么叫狗都不吃?”
“就你舌头金贵,看不起我们小老百姓做的饭是不是?那你别在家里吃饭啊!”商景气呼呼地拉开椅子,夺过他手里的刀叉捏在手里,“你不吃我自己吃,我们不是一路人,以后还是各吃各的。”
商景气得都没有胃口,只是机械地用刀一块一块切着牛肉,动作是粗暴的,眼神是凌厉的,仿佛这是贺绛的心头肉。
明明之前吃煮烂的饺子都吃得好好的,凭什么他的做菜就是这种待遇啊。
变着法儿赶他走是不是?
商景看着白瓷盘里切得稀烂的鹅肝,就像自己破碎的自尊,被贺绛一文不值地吐进垃圾桶里。
“天将降大富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商景默默背诵了两句,暂时咽下这口恶气。
贺绛让他搬走,他偏不搬,贺绛说这玩意儿狗都不吃,他就偏要吃完。
贺绛看着商景大有把一桌子恶心玩意儿都吃了来跟他作对的势头,伸手按住他的刀叉,“别吃了。”
高薪请黄阿姨养了这么久才有的气色,不好吃的东西,他一口都不想让商景吃。
万一吐了,把气色流失了一分一毫,他上哪理赔去。
商景冷冷:“你管我,我都要吃完。”
贺绛不跟他废话,拉出垃圾桶,把一盘盘都倒了。
“我叫外卖。”
倒第一盘的时候,商景双手捏着刀叉没反应过来,全倒光的那一刻,商景的脑袋“嗡”一声,炸了。
他看日记的时候,只是愤恨自己舔狗,并没有对贺绛倒掉他做的饭这件事多真情实感。
他现在终于明白这是怎样一种感受。
怒气在五脏六腑里乱七八糟地不知道往哪儿冲,因为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的委屈一起涌了上来,犹如野火见风,疯狂滋长。
想哭又哭不出来,眼睛都红了。商景像困兽似的嗷一口狠狠咬在了贺绛手腕上。
“嘶……”贺绛绷紧了手臂肌肉,下意识想抽回,低头看见商景手里因为愤怒不断攥紧的刀叉,和闭紧眼皮兜不住的泪花,愣是没动,
不让他咬,动刀了怎么办。
腕骨上的疼痛,让他猛地反应过来哪里做错了。
他只想着马上处理掉这些糟心食物,然后点一桌外卖,让大家都吃好,却忽略了一个事实。
商景还不知道自己做的有多难吃。
商景一口没尝就让他倒掉了。
商小狗还没吃到他亲手烹调的牛羊肉味的鹅肝有多奇葩。
贺绛盯着垃圾桶整块砖头大的牛肉,骤然有些头大。
总不能捞起来给商景尝尝。
亲手毁灭了证据,这在贺绛过去生活中绝无仅有,他试着复盘整个烹饪过程,让商景自己意识到问题。
“不是我刁难你,味道实在是奇怪。”
商景闻言猛地松口,大声嚷嚷:“哪里奇怪了!我既没有下毒,也没有加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好的牛肉能有多难吃!”
贺绛循循善诱:“你是怎么做的?流程呢?”
商景冷笑,眼尾是一抹愤怒的红:“我都是正常流程做的,烧开水,水煮,加盐。顶级食材不都这样?大师就是这么说的!哪里错了?还是你的食材不够高级?!”
贺绛缓缓道:“是,大闸蟹你可以这么做。”
其他的多少要加工一下。
说罢,贺绛忽然道:“你怎么没做螃蟹?”
那这桌上至少还有一道能夸的。
商景水光潋滟的眸子突然凝住,他心里咯噔一声,嘴上说“我不敢抓……”一边小跑进厨房。
厨房地上,冰箱抽屉里空荡荡,一只大闸蟹也没有。
商景蹲在抽屉旁边,彷徨,彷徨又心虚。
啊这……难怪他一直背后有东西窸窸窣窣。但他做饭太投入了没当回事。
贺绛擦了下手腕上的口水,一圈牙印又圆又深,没见血算是商景嘴下留情。
贺绛跟着过来,看见空空如也的箱子,小心地问了一句:“螃蟹在锅里?”
商景的头颅压得更低了,“逃、逃了。”
贺绛下意识看了一眼各个房门,眼前一黑。
没一个门是关紧的。
事不过三,商景今天已经被气哭了两回,贺绛现在哪敢说一句重话。
他掏出手机,给黄阿姨打电话:“大闸蟹一共买了几只?”
黄阿姨:“八只,吉利!现在蟹膏最肥,先生你们要及时吃哦。”
贺绛:“好,谢谢阿姨。”
他挂断电话,揉了把商景的后脑勺:“找找吧。”
幸好厨房柜子底下是封死的,贺绛戴上手套,拿了手电筒,往冰箱底下一照,找到两只。
这意味着其他六只都在客厅卧室藏起来了。
沙发底下,电视柜底下,花瓶背后,所有接地的家具,全让贺绛搬得搬,抬得抬,四处找失踪的螃蟹。
商景提着小黄桶跟在贺绛后头,看着贺绛狼狈地趴在地上用扫把杆子将螃蟹赶出来,忽然没那么生气了。
贺绛捏着螃蟹扔进捅里,看着商景,好笑道:“折腾我就开心了?”
商景立刻臊眉耷眼,摆出伤心欲绝的姿态。
贺绛看他的样子,也不敢指使他干什么:“脚挪一挪。”
商景:“哦。”
商景想了想,把捅放到地上,去卫生间拧了一把拖把出来:“既然家具都挪动了,顺便拖一下吧。”
贺绛:“……”千不该,万不该,让商景做饭拖地,会变得不幸。
商景以后还是像个文艺青年一样,浇浇花就够了。
家里的绿植都挺顽强的。
贺绛一边拖地一边找螃蟹,一干就干到了天黑。
最后一只螃蟹还没找到。
他怀疑是不是商景已经吃了没告诉他,还特意检查了一下垃圾桶。
买下这栋别墅这么久,贺绛还从来没有自己打扫过,都是开工的时候请保洁。
托商景的福,他今天知道了地板消毒水的配比。
商景哭累了,不知什么时候歪在沙发上睡着,贺绛给他拿了条毯子,任劳任怨地寻找下一只螃蟹。
一小时后,贺绛在车库红色跑车的底盘下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大闸蟹,狠狠松了口气。
他点了晚餐外卖,回屋洗澡洗头,吹干之后再出门,商景已经醒来,外卖也到了。
大闸蟹还有六只能清蒸,配上饭店送来的四菜一汤,勉强算丰盛。
贺绛忙活了六个小时,饿得顾不上说话,两人面对面吃完了晚餐,气氛和谐得让贺绛感慨——要是中午点外卖就没这么多事了。
他一定是想不开,才会让美国寄宿学校长大的商景做中餐。
“外卖盒子你收拾,我去睡个觉。”贺绛有些困,不放心地补充,“不愿意就放着。”
商景饱餐一顿,他这人吃饱饭了就很讲理,中午他饿着肚子给贺绛做饭,完了还被他嫌弃,着实踩到了雷池。
他把比较完整的剩菜放进冰箱,拿了大袋子,一点一点收拾桌子上的外卖盒子。
中午一顿,晚上一顿,垃圾桶都装满了。
商景把垃圾袋打了个结,换鞋出门扔垃圾。
天色墨黑,秋雨即将倾盆而至,商景看了看手里的两大袋垃圾,没放在别墅门口的垃圾桶,而是走了两步,到拐角处的绿色大垃圾桶。
扔完垃圾,垃圾桶旁边有个黑色袋子突然颤动了一下。
商景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认真看过去,袋子又动了一下,能清晰地看见脑袋和身子的轮廓,巴掌大小,弱小可怜,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商景印象中有的宠物主人不给猫咪绝育,生下来的小猫咪刚出生就扔掉。虽然这里是别墅区,但保不准就有这种人。
今天被赶出家门的商景推己及人,对小东西充满同情。
想捡回家养。
可是他现在和贺绛是简单的房东和房客的关系,房东可能不会允许房客养宠物。
商景盯着小猫咪看了一会儿,咬牙跑回家里。
贺绛可能太困,房门没反锁,一拧就开了。
商景快步跑到床边,推了推被窝里的贺绛:“房东!房东!”
贺绛纹丝不动。
商景趴在他耳边小声道:“贺绛,我想养猫。”
贺绛眼睛睁开一条缝,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商景,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声音似哄似命令,温柔里裹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别吵。”
说完之后,翻了个身,把头都蒙进去。
商景跟着跑到另一边,重复推他,小声商量,“房东,贺绛!”
外面打起了雷,商景见贺绛根本叫不醒,急得要命,拍了他的腰一巴掌:“老公!”
他算是有点看明白了,贺绛可能是怕他叫顺嘴了,每次他叫老公,表情都很奇妙。
是个好口令,关键时刻要多用。
贺绛:“……”
他坐起来,稍微有点起床气,但不敢发作:“什么事?”
商景挑眉,看来还是叫老公管用,他用非常诚挚的语气道:“我想养只猫。”
贺绛:“你能把自己养好吗?”
商景:“我看上了一只猫。”
贺绛:“……那就养。”
商景:“它现在在垃圾桶旁边。”
贺绛半眯着眸子:“所以?”
商景:“请你帮我抓回来。”
贺绛:“你不能自己干吗?”
商景后怕:“我不敢抓,我怕它跑了。”
贺绛沉默了两秒,想象了一下商景办事的靠谱程度,完全不想后半夜上下三层地找一只比螃蟹能跑的猫。
“真是欠了你的。”贺绛臭着脸起床,套上上衣,“去找个箱子。”
商景连忙乐开花地去鞋柜里拿了一个鞋盒,把贺绛的高档皮鞋拿出来,垫上几层纸巾,“走吧走吧。”
在商景的指引下,贺绛在垃圾桶旁边看见一个颤动的黑色塑料袋,他戴上一次性手套,解开袋子。
粘鼠板上一只黑色大耗子!
商景站在贺绛身后,探头:“怎么样?”
贺绛额头青筋直跳,一秒钟脱下手套扔进垃圾桶,暴躁如雷:“商景!你故意的?!!!”
商景捂住耳朵,脱口而出:“老公对不起。”
贺绛:“……”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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