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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加蔑视着匍匐在他脚下的贵族,微微笑了。
同性恋、女装癖、妓|院常客、喜怒无常,小王子的名声本就足够恶臭,他再过分一些,再无理取闹一些,也完全没关系吧?
他将手伸向贵族。
贵族因羞辱而惨白的脸泛起一丝红晕:原来小王子在赐予他吻手礼。
亲吻王族的手指,对于贵族来说是荣誉的象征。
他迫不及待地噘嘴戳向那只细白的手,那手却偶然似的向下一晃,恰好躲开。
贵族不确定地征询路加的脸色,看到华服少年依然笑得漂亮,便再次鼓起勇气,追向那只手。
路加又是一晃,将手放低了些。
如此几回,为了完成吻手礼,贵族的脸几乎贴到了地面。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恶劣的捉弄,肥大的脸涨得通红,犹如烧熟的猪肝。
路加失了兴致,一脚踹上贵族的肩头,将他蹬翻出去。
“捡起手绢,为国王陛下座上宾擦鞋。”他傲慢地命令贵族,“兰斯洛特,陛下要求接见你。”
贵族又惊又怒,呆了片刻,吭哧吭哧地捡起了被他自己丢在地上的手帕。
他刚为国王献上几名美人,却没有求得国王的接见。眼下他等候在浴室之外,盘算着能否有机会见一次陛下,却没想到这个奴隶——叛徒的血脉——竟然得到了陛下的召见?!
兰斯抬手婉拒了贵族。他注视着小王子,向他微微欠身,然后跟随宫女走进浴室。
“我路加·查理曼养的一条狗都比你尊贵。”路加瞥了贵族一眼,“别忘了,在仗势欺人这方面,我能比你做得更绝。”
“滚吧。”他大发慈悲地说。
*
“懒王”对兰斯洛特的态度好到不合常理,路加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恐怕羊皮卷的撰写者也不清楚。
总之,他并不担心国王会对兰斯有什么不利。
此番来王宫,路加有另一件事要办。
原书中真心对待小王子的人少到可怜,一个是夏佐·塞西尔少爷,那位红发的北方蛮族后裔;另外一位则是阿芙拉,路加同父异母的妹妹。
同为情妇所出,阿芙拉如同国王的大多数私生子女一样,还未出生便被遗忘,没有姓氏,更不会封为公主。
比起那些刚出生就被王后溺死的私生子来说,阿芙拉很幸运。她的祖父是一名为王族服务的宫廷医生,直到她年满十岁,才因一头纯金卷发而暴露在王族面前。
那时她已经觉醒了光明圣力,王后动不了她,便把这名性情柔和善良的少女收为贴身侍女,换了个方法监视、折磨。
不过路加找她是为了另一个原因。
——宽泛意义上来说,阿芙拉是书中的“女主”。
她和男主因为小王子而相识,作为光明神虔诚的信仰者,她对兰斯洛特很有好感,多次化解了小王子对男主的怒焰,还有一次用治愈术救了重伤的男主。
即便是冷心冷情的神王,对待她也存了一分真心。
而这样一名少女,却为了圣国联姻,被迫远嫁给北方蛮族,最后死在异国他乡。
路加猜测,或许是因为这件事的刺激,才让原书中的兰斯洛特下定了推翻查理曼王权的决心。
现在路加要做的,就是把“女主”提早送到男主身边。
顺便促成一对爱侣?或许吧,这要看他的心情。
毕竟拥有珍视之人,兰斯洛特才会从无情无欲的“神”堕落成“人”。
是凡人,路加就能抓住他的欲|求,把他牢牢掌握在手中。
“欲|求”么……兰斯现在或许没有,但路加即将要见到的那位王后帕姬·弗罗门斯有。
他现在恰好能满足王后某一个深埋于内心的欲望。
路加抚摸着颈间名为“狮心王”的御赐红宝石项链,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
“我想和您做一个交易,亲爱的王后殿下。”他对雍容华贵的女人说。
*
如同国王所说,小王子有过成为骑士的愿望,纵马佩剑,凭借骑术与剑术赢得声誉,保家卫国。
国王不以为然,并开玩笑似的在小王子年幼时举行过一场“决斗”。
决斗的对手是大他五岁的哥哥,王位的继承者戴纳·查理曼;决斗的奖品则是红宝石项链“狮心王”。
“狮心王”曾经属于查理曼王族历史上一位英勇善战的国王。在他的时代,圣国的骑兵开疆拓土,现在圣国的边境线便是由他确立。他铁骑的威严延续数百年,如今依旧震慑着外族。
“狮心王”代表着圣国至高无上的荣誉。
国王和王后本想借着这一场儿戏般的“决斗”将“狮心王”赐予大王子戴纳,事情发展却未如他们所料——
年仅七岁的路加骑着他的小马驹,手握镶满珠宝的短剑,一击便削下了十二岁哥哥的头盔。
王后大喊着不要用剑伤害她的宝贝,最后事情演变成,年幼的路加身穿宫装长裙骑在哥哥背后,用丝带勒紧他的咽喉,逼他认输。
“狮心王”是他路加的了。
但荣耀的获取具有代价。
隔日小王子便发现他从不饮酒的骑士老师因“酗酒”死在下水沟里;
在往后的日子里,暗杀和毒|药应接不暇,直到他搬出王宫住进自己的府邸,才稍微松了口气。
而今,路加要用这昂贵代价换来的“狮心王”,换取一个人。
“我们再举行一次决斗怎么样?”他开门见山道,“我将在众目之下输给戴纳殿下,王位继承人将满载着荣耀收复‘狮心王’。”
他将红宝石项链摘下,吊在指间摇晃。
它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血光,肆意发出嘲弄,王后被其锋芒所蜇,略微眯起眼。
“狮心王”永远是王后心中的一根刺。
当年的决斗由她提出,她必须替她的儿子洗刷耻辱,挣回荣耀。
“你要什么?”她缓缓开口。
路加的视线在她身后转了一圈,落在那顶查理曼王族独有的金发上。
他对上了一双温柔的蓝眼睛。
“您的侍女,阿芙拉。”
话音刚落,本来不敢抬头的少女猛地望向他,眼中满是惊喜,转瞬间便化作了对哥哥的担忧。
她的祖父曾是小王子的宫廷医生,两个孩子从小相识,互相保守着秘密,在双方心目中都有很高的地位。
但是很可惜,路加冷漠地想,虽然并非他本愿,阿芙拉真正喜爱的哥哥已经不见了,这具身体现在的所有者只是一个外来者。
他又多看了阿芙拉几眼,确认了一件事——“女主”天生就易于让人产生保护欲,以至于他这个陌生人都忍不住心软。
“来。”路加向阿芙拉伸出了手。
少女像羊羔般偎在他身边,因为常做重活而变得粗糙的小手,放在了哥哥的掌心里。
路加感到了这具身体的心脏在揪痛。
他垂眼掩下心思,微笑着对王后说:“我带她去花园走走,预支一些报酬,想必以您的宽容大度也不会介意,对吗?”
“当然。”王后同样微笑着接过“狮心王”。她轻蔑地打量着路加的装扮:“您今天真是艳压群芳。”
“过奖了。”路加优雅地俯身行礼,“和国王陛下的新欢‘们’相比还差很远,不过比起王后您……”
他露出了一丝讥讽,随后毫无歉意地扬了扬眉梢:“失礼了。”
兄妹二人挽着手离去后,王后敷粉的笑脸狠狠地抽搐两下,停留在一个瘆人的怪笑上。
为了防止私生子的光芒遮过自己的儿子,在国王怀念那个贱女人时,她顺势提出了让私生子穿女装以此效仿他母亲的意见。
她亲手洒下毒|液,如愿看到圣国之花从根须开始腐烂。
而不知不觉中,这朵生于剧|毒的玫瑰,却绽放出了别样的光华。
堕落、浪荡、腐败……却迷人。
如同沾染不洁之血的玫瑰。
花园中,陪妹妹散步的路加已经把王后抛在了脑后,他挽着阿芙拉的手,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与她相处。
刺伤他人向来是他的拿手好戏,收拢利刺去呵护他人却难得多。
阿芙拉那么依赖他,原书中的小王子一定是一个称职的好哥哥……而来自现代的路加从未和亲人相处过,他父母早逝,后母在生育孩子时遭遇难产,母子双亡。
据说那个还未出生的婴儿,也是个小妹妹。
阿芙拉却对哥哥的沉默习以为常。她轻轻哼着圣曲,把这座王宫中发生的趣事讲述给他听,只听到他最简单的回应,便感到喜悦满足。
“为什么突然要带我走呢?”她问,“‘狮心王’对哥哥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没关系吗?”
因为你是女主——也是我的妹妹。路加这么想着,嘴上说:“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那王后殿下那边怎么办?”
“‘狮心王’足以满足她的胃口。”
“不,我是说……”阿芙拉静静望着路加,“没有我在王后殿下身边,如果她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我没办法告诉哥哥怎么办?”
路加呆怔。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看起来如同白鸽般纯善的少女,竟然是小王子安插在王后身边的棋。
的确,王后怎么可能想到,这样一个被迫承受折磨、可怜的受害者,实际上却是为了打探消息,主动卧底在她身边呢?
路加嘴唇抿成薄薄一条直线。
“用不着了。”他捏紧袖口,生硬地说,“这些年辛苦你了,阿芙拉,这件事到此为止。”
少女温暖的双手握住他的手,蓝眼睛像海边的晴空。
“不必为此自责,哥哥,我是自愿的。”她笑靥如花,“忘记了吗?我们约好,以后你做国王,我做你的教皇——圣国第一位女教皇。”
兄妹幼时拥有美好的憧憬。
结果呢?
一个客死他乡,一个终生囚禁。
而阿芙拉对他们的未来一无所知。
路加心口浮起绵密的隐痛。
他抬手触向少女微卷的鬓角,却突然间目光一厉,回头看身后的不速之客。
那是一名年迈的神甫。
黑袍将他从头到脚笼罩得严严实实,领口和袖口用金线绣出光明神的太阳图腾,露出的一张脸长上,褶皮松垮地垂挂,叠成条条沟壑。
他口中喃喃,褶皮也随之颤抖。
“……男和男彼此贪恋,行可耻之事,无知的,悖德的,当死的,神将降下太阳之火,接受这妄为当得的报应!①”
路加皱起眉毛,考虑如何给这位不需要舌头的家伙一个教训。
却在这时,神甫的黑袍下突然伸出一截枯瘦的手爪,扬起手中的圣水瓶,便向路加泼去!
路加当即推开阿芙拉,抬手遮脸。
然而他迟迟没有被淋湿的感觉。
路加逆光抬眼,看到一名男子牢牢控制住神甫的手腕,银发的边缘在阳光下泛着光。
“恕我来迟,殿下。”兰斯温声道。
路加玩味地挑起了眉梢。
——自己可真是一个好主人、好哥哥。
作为男主和女主的初遇,这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简直妙极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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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理解的英雄救美:我救殿下。
路加理解的英雄救美:兰斯救妹妹。
妹妹理解的英雄救美:哥哥救我。
他们逐渐理解了一切。
原书里的兰斯洛特和阿芙拉没有任何男女之情,是纯纯的兄妹情。
①参考《新约》,有所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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