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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印证伙计说的话一样,在隔音不算良好的空间里,二楼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到一楼,全是杜掌柜臭骂金鉴定师的声音。
顾北知皱着眉,继续收拾着博物架上的摆件,心里有些担心楼上的三人,杜掌柜虽然精明,但终归算是对他有招揽之恩,他有些担心杜掌柜气大伤身。
正当他想上楼去劝一下的时候,小丁带着郑公子回来了,一进来看见顾北知和伙计两人闷不做声的干活儿,还有点疑惑,咋了这是?
“水生,北知,你俩干啥呢,咋都去擦博物架了?掌柜呢?”小丁在店里扫了一圈,没看见掌柜,正要问,楼上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出来。
顾北知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伙计紧忙推着小丁上楼,“小丁哥,你快上去看看吧,掌柜发火了,可大的火儿!”
小丁还摸不着掌柜为啥发火的线索,就被推到楼上去了,他一想杜掌柜好久没这么生气了,心里也担心,让伙计招呼一下郑公子,他自己蹭蹭蹭上楼了。
郑公子坐在一旁,还纳闷自己的镇纸去哪了,顾北知跟水生说了一下,他自己沏了一壶茶端过来,“郑公子,喝茶。”
“老顾啊,我那两方镇纸呢?”郑公子满心都是新入手的镇纸,茶接了也不想喝。
“掌柜怕放在外面被其他客人看中了,到时候不好交代,所以帮公子先收起来了,一会儿拿下来公子仔细检查一下。”顾北知解释了一句。
郑公子便信了,这宝艺轩的口碑还是很不错的,除了前一阵子闹出来的以假乱真丑闻,几乎没什么坏的消息。
前阵子的丑闻也最后反转了,还让宝艺轩被更多人知道,现在不光获鹿镇,其他镇上的分店也都多了很多客人。
“伙计已经去叫掌柜了,公子稍等片刻。”
郑公子也看到小丁上楼去了,这会儿自然是相信顾北知的话的,于是他一边惦记着自己的新镇纸,一边和顾北知聊天。
“唉,说起来我最近也很头疼。”郑公子喝着茶水,和顾北知诉苦。
顾北知和这位郑公子也有过几面交情,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诉苦,略微顿了顿手,“怎么说?”
“老顾你知道柳府吗?”
“柳府?是咱们柳家街原来的主人的柳府吗?”顾北知听说过这条街的来历,因为这条街原来都属于柳家,干脆便叫做柳家街,即便后来柳家将这块地卖了,名字也没有改。
“对对对,就是这个柳府,这次你们宝艺轩举办鉴定真假吴庸的活动,把柳府如今的主人柳员外都吸引回来了。”郑公子的烦恼显然就是这位柳员外带来的。
“你来的晚,不知道这位柳员外有个癖好,就是爱玉成痴,哪怕经常被骗也不改一掷千金的习惯。”郑公子喝了口茶,“你们掌柜怎么还没来?”
“马上了,郑公子再给顾某讲讲这位柳员外。”顾北知给他添满茶。
“柳员外这个爱好,几乎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要想和柳员外攀上交情,最好的法子就是送玉。”
郑公子皱起了眉,心疼的说,“我那儿的镇纸多为玉制,成色上佳的不在少数,我爹便想让我选一块最好的送给这柳员外,多一分交情也好。”
“可是我那镇纸个个都是宝贝,我可舍不得给别人,最近正在寻摸一块好玉,可惜还没什么消息。”
郑公子叹气,现在他又拿了些钱买镇纸,买玉的钱更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郑公子打算什么时候送玉呢?”虽然他们是古玩店,但东家在获鹿镇还有一间玉楼,专门卖玉石珠宝的,没准儿有郑公子需要的。
“下个月月初,是柳家长公子的生辰,那时候送是最合适不过的。”郑公子也有心让人帮他留意,说的信息很详细。
“成,我帮公子留意着。”顾北知也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他快和郑公子没话说了。
杜掌柜已经被小丁安抚好了,小丁抱着箱子,跟着掌柜一块下了楼。
顾北知见了,让开位置,暗自观察杜掌柜的脸色,瞧着虽然还有些不愉,但和平时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郑公子你看,这是两方镇纸,请仔细检查。”杜掌柜压着火气,满脸笑容的对郑公子建议道。
“郑公子,是这样,老朽刚想起来我们东家正好缺了一块镇纸,他素来喜爱金丝玉的红,您可否将这镇纸再卖于老朽,老朽出四千两,以后宝艺轩收到什么好的镇纸,一定都给公子留着。”
杜掌柜和郑公子商量着,希望他能将这方镇纸再卖给他。
郑公子毫不犹豫的拒绝,杜掌柜又加了一次价,依然不愿意,杜掌柜叹气,再一次努力。
“郑公子,这块镇纸确实不错,却也不算绝品,不如卖给老朽,那这块青玉镇纸和六千两银票,你都拿回去,可行?”
郑公子发觉他十分想要回这方镇纸,总觉得有些奇怪,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对劲,难不成这镇纸是什么宝贝不成?
但要是宝贝,一开始也不会只卖三千两了啊。
郑公子有些犹豫要不要答应杜掌柜,毕竟舍了这方金丝玉镇纸,相当于他从宝艺轩白拿一件青玉镇纸。
恰好此时金大成面露惨白的从二楼探头探脑,被郑公子发觉,郑公子商人的直觉发动,狠下心拒绝了杜掌柜,而后付了两千两银钱,将两方镇纸都带走了。
楼上的金大成一屁股坐下,脑满上的汗一直往下滴,害怕杜掌柜会扒了他的皮。那可是价值千金啊!
但杜掌柜等郑公子走了,反而没那么生气了,拍了拍顾北知的肩膀。
“北知啊,从今天起,你就是咱们宝艺轩的第三位鉴定师了,月钱给你加一两,每个月要无偿为店里鉴定五件,超出按照鉴定之物的百分之一付钱,其他的都还是一样的。”
顾北知有些脸红,“掌柜,这不合适...那镇纸我没能留下来...”
杜掌柜摆手,“不妨事,本来咱们这行,高价买低价卖、低价买高价卖都是正常的,再说这次也没有赔钱,只是挣得少些,要不是你仔细,咱们卖出去了也不知道。”
确实,这两方镇纸都是一千五百两收进来的,现在一起卖出去六千两,合着还赚了三千两,并不赔钱。
只是原本应该能留下一件镇店之宝的,白白的溜到了郑公子手里,杜掌柜觉得可惜而已。
当然他对金大成还是不满的,毕竟顾北知入行时间实在短暂,满打满算也不足一年,金大成却已经是获鹿镇有名的鉴定师了。
可能犯错的新人并没有犯错,经验充沛的高手却翻了车,确实对比惨烈了些,主要是这个错误原本不应该翻的。
只要金大成鉴定时仔细些,不说看出金丝玉的来历,看穿青玉镇纸的做旧痕迹肯定是可以的,但偏偏金大成一个都没看出来。
杜掌柜虽然心疼溜走了银子,但更加不满金大成给店里鉴定的敷衍了事。他点了金大成几句,让他以后仔细着点,罚了半个月的月钱,这事儿也就这么翻篇了。
金大成见杜掌柜对他只是小惩大诫,连连保证以后一定仔细再仔细,然后夹着尾巴跑回了自己的鉴定室。
王绍耶倒是留了一下,和顾北知说了两句话,才去了后面。
顾北知回家之后,把今天的事儿和关舟说了一下,没说的太细,只说他现在月钱涨了。
关舟挺高兴的,“那太好了,咱们买地的时间可以再早一点了!”
说着,为了庆祝顾北知涨了工钱,还特意做了四个鸡蛋的鸡蛋羹,多煮了一个青菜,米粥里米粒都多了一把。
因着顾北知担心一家人营养不良,要求每天每人都要吃一个鸡蛋。
一开始关舟还听话的每天都煮四个白煮蛋,后来渐渐不怕顾北知了,白煮蛋就变成了鸡蛋羹。
从四个鸡蛋变成两个,因为鸡蛋羹做的时候需要加水,关舟水多蛋少,蒸出来的蛋羹再加一点陈醋,倒是比白煮蛋好吃。
顾北知又是个不通厨艺的,最多也就能把饭煮熟而已,也就没发现关舟减了鸡蛋的用量。
今天看到真正的四个鸡蛋的鸡蛋羹,顾北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看关舟喜滋滋的念叨着买地的样子,也没深想。
“北知,下个月你就有二两的工钱了是吗?”关舟再一次确认。
他当初听到顾北知的工钱有一两之多的时候,心里惊讶的不得了,他们村也有其他的秀才,他们的工钱可不像顾北知这么多。
但后来他又想到顾北知是廪生,朝廷都给发银子的,比其他人工钱多一点也正常,就不那么惊讶了。
现在才领了两个月的工钱,顾北知的工钱又涨了一两,关舟别提多崇拜顾北知了,简直太厉害了。
“对。”顾北知一边吃饭一边回答。
关舟开始计算起来,“那咱家现在已经有三两银子了,下个月能存二两五钱...”关舟一边说一边看了眼顾北知的神色。
加上朝廷发的一两二钱五,顾北知一个月的收入会变成三两二钱五,存下二两五钱,剩下的能花的钱只有750文,关舟怕顾北知会不高兴。
但顾北知其实觉得无所谓,他已经知道田地是关舟的心病,为了买地节省一些自然是没问题的。
关舟觉得一个月花七百五十已经很多了,原本他想说存三两的,但是觉得那样顾北知一定会生气,才忍着心疼说存二两五钱的。
看他没有生气的样子,关舟松了口气,不用再减少了,“...五钱,这么算八月咱们就有8两银子了,到年底说不准能买三亩地呢!”
顾北知名下的地,有二十亩可以免税,但现在顾北知名下有的地并不够二十亩,而是仅有十五亩。
这十五亩地都是像牛家那样租着,顾北知真正有的地那是一点都没有。
原本是有的,但一来当初为了给父母治病卖掉了一些,二来这几年原主不事生产,后又染上酗酒的毛病,便全卖了。
这也是为什么二十亩里有一多半都被别人租着,原本村里的规定是最多只能是一半,除了顾北知,其他秀才都只有十亩地‘租’出去。
当初顾北知为了喝酒卖地的时候,关舟就不乐意,但他当时拦不住顾北知,现在顾北知改好了,买地的事儿自然而然提上日程。
关舟现在特别有盼头,等到明年,他们就有自己的地了,到时候两亩地种粮食,一亩地可以种点黄豆、花生之类的,顾北知爱吃的东西。
顾北知看他计划的不错,没有反驳,和他一起努力存钱,争取早日实现买地的愿望。
这日,顾北知正在和水生一起擦博物架,一边擦一边将新上的物品鉴定了,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却在看向一个貔貅摆件时发生了变化。
‘种类:雕花貔貅私印’
‘生产时间:50年’
‘原主人:刘裕同’
‘价值:689两’
顾北知顿时惊讶了,这是又升级了?他又找了一件已经鉴定过的物品重新鉴定,发现果然多了原主人这一项,不禁心生喜悦。
心里有个猜想,他为了证实这个猜想,专门去找了一件锁在库房里的假货,一个仿制的瓷瓶,来试验是不是像他想的那样。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原主人之处空缺着。
然后他又去找貔貅摆件的原主人是何人,看时间应该不算是文物才对。于是他找小丁打听了一下这个貔貅摆件是怎么进到店里的。
“那个啊,是一个年轻人卖的,掌柜看成色不错,便让金师傅看着估了价钱。”小丁是店里伙计的头头,按照顾北知的理解就是大堂经理那样。
顾北知一听又是金大成鉴定的,顿时有些不想再查下去的感觉,金大成这个人有些贪财,他一般能说高一点价钱不会说低,就为了多收一点鉴定费。
上一次金丝玉被人捡了便宜的事儿过去还没多久,顾北知是不想再触金大成眉头的,这件的貔貅摆件的售价是一千四百两,也不算过分。
顾北知有些犹豫,要不要说清楚这不是一个摆件,而是一枚印章呢?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把这个事儿私下告知了杜掌柜。
上次金丝玉是来不及,这次再隐瞒不报就是故意了。
杜掌柜现在十分相信顾北知的眼光,但他也不会仅听一面之词就认定了结果,而是拿出印泥,打算让顾北知演示一下这块摆件怎么变成印章。
顾北知也是提前研究过了,但因为不敢用印泥尝试,怕染了色,所以也不敢太确定。
他也带着些许解密的心情,将摆件翻过来,底座拿在手里,倾斜成大约四十五度,在印泥里轻轻蘸取颜色,然后落在纸上,遍布貔貅的花纹一侧便拓在了纸上。
顾北知仔细看过落在纸上的花纹,然后擦干净貔貅表面,重新蘸取颜色,这次倾斜的角度稍稍发生了一点变化。
再次落在纸上,便清楚的显示出四个字,直直的排成一列,‘刘裕同印’。
前三个字紧紧的挨着,后面一个字和前三个字稍微分开一点,确实是印章。
杜掌柜自己也试了几次,才掌握了印章使用的窍门,“这倒是个巧思。”
“是,确实构造巧妙。”顾北知也挺新奇的。
杜掌柜见状,将印章递给他,“先撤回库里,你这几日研究一下。”
顾北知知道,这是给他解了好奇心的机会,立马答应下来,“多谢杜伯。”
于是原本摆着貔貅印章的地方换上了另一件摆件,一个白玉白菜摆件,这也是顾北知来了宝艺轩之后鉴定的第一个物品。
金大成一开始也没注意这件事,但白玉白菜体积不小,看着比较显眼,摆出来的当天被一个路过的商人买走,紧接着同样的位置又换了一串菩提子串珠。
恰好水生在摆串珠的时候被金大成看到,他在店里扫了一眼,自己鉴定过的东西他都心里有数,这一看发现少了几件,得意于这个月月银又多了不少。
他们的鉴定费,除却客人自己带来的东西,店里收几百文到几十两不等,其中二成给负责鉴定的鉴定师。
给店里的物品鉴定也是有钱拿的,除了免费的五件之外,其余的按照卖出价格的百分之一结算,上限是百两一件。
即卖出去一百两,便可以收入一两,一千两就是十两,超过万两的按一万两计算。
所以金大成喜欢抬高价钱的根源在这里,卖的价高,他们收入的也多,那为何不卖个高价呢?
但获鹿镇毕竟只是个小镇,卖到万两以上的物件一只手可以数的出来,通常都在十几两到三千两银子之间。
一般上千的,也不算太多,多数还得是有附加价值的,比如某个达官贵人拥有的,比如声名显赫的文人之作等等。
金大成算了算这个月卖出去的钱,估算出发月银时能领到的钱,心里不由得自豪,看来他又是店里最佳鉴定师了。
其实所谓的最佳,是他自己琢磨的,就是和王绍耶,现在也包括顾北知了,比较起来,谁的月银多,就说明谁的本事厉害。
因着王绍耶比他早来宝艺轩几年,他一直觉得被王绍耶压一头,现在又招来一个黄毛小儿,金大成对杜掌柜的偏心挺不满的。
他觉得杜掌柜对王绍耶和顾北知的态度太温和了,对他却横眉冷对的,犯点小错就破口大骂,一点脸面都不给他留。
想到上次一时不查错失的万两镇纸,他这心里就十分不得劲,眼睛一转,心生一计。
不过他的存银不足,还得等这次月银发了之后再说。
“掌柜,这不对啊,我这个月的月银是不是少了?”金大成重新算了一遍,确实少了七两银子。
“没有少,两件镇纸、一件佛像、一件字画,你这个月一共只有这些物件售出。”
杜掌柜还没说话,账房先生先开口了,只是他说话时并没有站起来,甚至连头都没有抬,十分冷漠。
“嗯?不对啊,我记得有一个黑玉的貔貅摆件一开始摆出来了,后来没了,不是卖掉了?”金大成斤斤计较道。
水生在一旁也等着领钱,嘴快的说了一声,“不是卖了,是收起来。”
“收起来?为什么要收起来?!”
金大成特别不满意,他平时就挺注意店里摆了几件他的,早就发现顾北知也上了两件,但他刚犯了错,又不敢去问。
现在听说不是把貔貅卖掉才换成顾北知的,气恼的质问起来。
杜掌柜原本就对他马马虎虎的状态不满意,直接告诉他,“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摆件,而是印章!”
“什么?!”金大成抬高了音量,“不可能!明明就是一件摆件!掌柜你不能因为...”
“声音大不代表有理,闭嘴!”正在给其他人结算的账房先生被他大嗓门吵得头疼,直接用自己的金算盘拍了一下桌子。
他们的账房先生不是一般人,是东家的亲信,徐家的家生子,虽然早就放了籍,成了平头百姓,但依然对徐家忠心耿耿。
因此账房先生的威信和杜掌柜差不多,他这一发脾气,金大成也只能忍下来了,但神色间还有诸多不满。
杜掌柜见状,让顾北知将貔貅摆件拿出来,当众演示一遍,看到纸上完整的‘刘裕同印’四个字,除了金大成,大家都觉得稀奇,这印章做的倒是巧妙。
谁能想到桌上的摆件居然是印章呢?
顾北知将印章上的印泥擦干净,收了起来。听到账房先生叫他,立马去领自己的月银。
他还挺期待的,这个月的月银应该比二两多一些,他还卖掉了两件鉴定过的物品,一件是白玉白菜摆件,一件是个瓷瓶,虽然都只有几百两,但也是笔不错的收入了。
果然结算完了,他居然能领到十三两零三百文!
这可真是...太好了。
顾北知领了月钱,准备拿回去让关舟去买地,这样关舟的愿望就能马上视线了。
他嘴角不自觉的翘起来,俊美的外貌增加了不少温柔,顿时让人移不开眼。
金大成冷笑,小声说了句,“穷酸。”
他说的很小声,却没有逃过耳力绝佳的顾北知的耳朵,无声的挑了挑眉。
看来金大成对他很有意见。
虽然不愿意与同事发生什么矛盾,但碰到这样犯了错误屡教不改,反而埋怨别人的同事,他也不愿意忍着。
“掌柜,那我先回去了。”顾北知和其他人也道了别,拿着月银准备回家了。
“回去吧,明天好好休息。”杜掌柜让他回去休息了。
宝艺轩发工钱的时间和别的店都不太一样,既不是月初也不是月末,而是每个月的九号,发了月钱大家都休息一天。
顾北知也觉得这样挺好的,原本还想去杂货铺逛逛,看要不要买点家里现在缺的东西,但想到明天休息,不如带着一家人一起来。
于是他没有多停留,直接回了家。
他刚走没多久,身穿水红衣衫的妇人跟着一个肥壮的男人一边走一边交谈,目的地正是宝艺轩。
“老爷,那王举人真的收下大少爷了?”徐小蝶暗自咬牙,觉得这个王举人突然收弟子的举动十分奇怪,而且坏了她的计划。
柳老爷摸着自己半长不长的胡须,十分得意,“那当然,我儿子天生聪慧,王举人只考了三次,便收下了,每日去他那儿读半天书。”
徐小蝶听见只去半天,暗自欣喜,“老爷,大少爷如此聪慧,只读半天书太浪费大少爷的资质了,不如让大少爷下午去我父亲那儿跟着学半天?”
“我也是怕耽误大少爷的资质,才提议的,老爷,好歹我父亲也是个秀才,教的学生也不少,大少爷去听听,也是好的。”徐小蝶鼓动着。
徐小蝶长得说不上多美,只是说是小家碧玉,但她皮肤较白,又酷爱穿一身水红,似是一朵娇花一般。
柳老爷平时对她也颇为喜爱,但前提是不能触及到他的宝贝儿子。
听见她又提起这馊主意,也没了耐心,“你一个妾,妄图插手大少爷的学业,是何居心?你爹是秀才又如何?小妾的爹,不配教我儿!”
说罢不再搭理她,直接往前走去,剩下徐小蝶满目震惊,老爷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这么说?!
想当初纳她的时候,老爷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说好了会疼爱她、照顾她的。怎么就不配了?
她爹一个秀才,教商人之子都不嫌丢人,老爷凭什么说不配?
柳老爷大步流星的在前面走着,走到跟前儿的时候发现宝艺轩正在关门,“嗯?怎么回事?”
关门的是水生,他看到有个穿金戴银的老爷在门口,“这位客人,不好意思,我们今天闭店了,麻烦您后天再来吧。”
水生指了指门框旁边挂着的木牌,上面将宝艺轩的营业时间写的很清楚,这块牌子还是顾北知建议写的。
包括他们若是遇上节假日需要延长或缩短营业时间的时候,都可以写在牌子上,来往的客人便能看着时间过来。
柳老爷走上前看了一下,发现确实今天是他来晚了,虽然有些不愉,但还是向水生道了谢,并问他,“你们店里是不是有个鉴定师看玉很有眼力?”
水生有些蒙,“不知老爷找的是哪位鉴定师?咱们铺子里现在有三位鉴定师,一位姓王,一位姓金,还有一位姓顾。”
“就是这个姓顾的,他是不是非常擅长鉴定玉器?”柳老爷赶忙问。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顾师傅从来没说过他不擅长什么,但顾师傅最喜欢看的瓷器...”
水生说的是真话,而且他从来没听人说过顾北知擅长看玉,也不知道这个老爷是从哪儿听来的。
“这样啊,那我改日再过来吧。”柳老爷转身走了。
奇怪了,那个郑少爷不是说宝艺轩的顾鉴定师特别会看玉吗?还说新收的两方玉镇纸都是经过这位顾鉴定师鉴定之后,他才知道收到了什么样的宝贝。
难道我记错了?
柳老爷一边想,一边往府上走,正好徐小蝶追过来了,看到他往回走,还以为是来哄她的,已经准备好使使小性子了。
只见柳老爷看都没看她一眼,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跟着柳老爷的小厮们可是看到徐小蝶嘟着嘴装作生气的模样了,相互一对视线,便知这位不安分的徐姨娘想做什么,纷纷嗤笑出声。
他们都是主院的下人,对姨娘、通房之类的,和主子一样不当回事。
柳家的女主人,只有夫人一个,他们都清楚的知道,越是不给姨娘好脸色,才越是忠心于主子的好仆。
徐小蝶被笑的满脸通红,气的直跺脚,“你们笑什么笑!”
小厮们却连听都没听见一样,直接追着柳老爷回府去了,剩下徐小蝶被周围人的目光臊的不行。
最后一捂脸,跑回柳府去了。
柳夫人看着满头大汗的夫君从外面进来,细细的娥眉轻皱,“老爷,怎么满头是汗?可是走的急了?”
柳夫人的声音宛如黄莺鸟,悦耳动听,一双美目含着担心望向柳老爷。
柳老爷下意识的抬头挺胸收腹,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胖,自己给自己擦了擦汗。
“我去宝艺轩找那个鉴定师来着,结果宝艺轩今儿个休息,白跑一趟,回来的时候想起来你等着我吃晚膳,走的有些快,不妨事。”
“阿柔,我换身儿衣服就成了,先让下人们摆桌吧,别饿着你。”柳老爷和妻子说话的时候,和徐小蝶面前完全是两个样子。
轻声细语,生怕大点声儿就吓着夫人一样,在外面那凸起的肚子,一到夫人面前便被他紧紧的收回去,感觉也瘦了不少一样。
柳夫人答应了,知道他换衣服的时候不爱有人在,让侍女扶着自己先去了饭厅。
等着柳老爷换衣服的功夫,柳夫人的奶嬷嬷从外面进来,“夫人,那徐姨娘又作妖了。”
“如何作妖?”柳夫人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奶嬷嬷便把徐小蝶鼓动柳老爷让大少爷去她爹那儿上课的事儿讲了,甚至连徐小蝶最后被柳老爷无视的事儿都讲了。
柳夫人淡淡的点头,“知道了,辛苦秦妈妈。”
“夫人,你可不能再这么纵容徐姨娘了,要是都学她这样,心里没有夫人,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奶嬷嬷苦口婆心的劝说,但柳夫人一直淡淡的,似乎并不当一回事。
看她没完没了,柳夫人便说,“秦妈妈,只要老爷的心在我这儿,徐姨娘再怎么作妖都只是自讨苦吃,我又何必理她,没得坏了我的心情。”
“夫人...”秦妈妈还要劝,男人的心哪里靠得住,一开始柳老爷娶夫人的时候不也是表现得一心一意,结果还是纳了小妾。
“夫人说的对,秦妈妈你退下吧。”柳老爷换了一身衣服,较为宽松的衣服遮盖了他肥硕的身躯,收拾的比出门还要干净整齐很多。
秦妈妈看柳老爷来了,还听见了她们说话,面上讪讪的,赶忙退下了。
晚膳已经摆好了,六菜一汤,看着丰盛,但仔细一看,都十分素淡,主食也不是饭而是白粥。
柳老爷牵起夫人的手,一起落座,吃着清粥,“夫人,西偏院的人要是不老实,咱们就发卖了吧,至于徐小蝶,再关上几个月的禁闭,让秦妈妈去教教她规矩。”
“好,都听老爷的。”柳夫人笑的温婉,一如当年嫁给他的时候。
整个柳府的人都知道,柳夫人是老爷的掌中宝,论起宝贝程度,大少爷都得靠后排,只有徐小蝶这样没有脑子的人才以为有夺宠的机会。
所以注定落得自食恶果的结局。
顾北知拿着十三两多的银子回家,把钱交给关舟的时候,关舟整个人都傻了,往自己脸上狠狠的捏了一把,顾北知压根儿来不及阻止。
“嗷——哈哈哈,是真的,居然是真的!”关舟先是哀嚎了一声,又立即傻乐起来。
“你呀!”顾北知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红了好大一块,这真是对自己下狠手了。
“疼不疼?”
关舟点头,“疼,特别疼!嘿嘿~”
“疼你还乐?我去给你弄个冷帕子敷一下。”顾北知站起来去打井水。
关舟不说话,捏着银子又数了一遍,脸上的笑容极为灿烂,“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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