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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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不停拨□□瞎子给我的号码，但始终无人接听。他是如此决绝地要把我挡在一切纷争之外。我知道，他想要保护的不仅仅是我，也是他自己再也回不去曾经。他希望我在还能回头的时候，选择一条他年少时无法选择的路。

回到铺子附近的巷口，已接近午夜时分。

巷子里灯光昏暗，有几间店铺仍未打烊，想是半夜有生意上门，这在古玩界倒也屡见不鲜。白天无非是下下棋喝喝茶。真正的买卖通常都是暗地里进行。暗里来暗里去，有些东西一辈子见不得光，等见光的那一天就进了国家文物局。

还未走到门口，便远远看到门前挂了一盏白森森的纱灯。我想起王盟离开前幽怨地说，无论十年还是二十年，他一定会在门前挂一盏指路明灯，让我无论多晚回来都能一眼看到自家的铺子。可这特么明明是盏招魂灯好吗！！

推开门，打开房间的灯，屋里基本还是老样子，架子上的东西一样没少，反而在众多旧物中多出了一个亮闪闪的银色相框。我拿起来看，里面放着一张我在窗前藤椅上低头接电话的照片。“什么时候偷拍的？”我自言自语道。

柜台上一尘不染，电脑键盘上却落了一层灰尘。这家伙是连挖雷都给戒了吗？那他整天干什么？我看着柜台后的凳子，想象王盟盯着门口的路面发呆，看累了就趴台子上睡觉。这实在不像是一个有为青年应有的样子，但大多人也就这样一天天地混着。

我回头望向闷油瓶，他背对着我，微微侧首，打量着架子上的东西。此情此景，不动声色地将一切拉回到了那场幻境。我默默退至屏风前，笑着问道：“老板看上什么了？”

闷油瓶回头看看我，微微笑了下，没有答话，显然认为这只是一句普通玩笑。而我却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梦境成真。

窗外清风朗月，我走到后院，打开吊在屋檐上的灯。院子一角亮了起来。胖子送我的扇芭蕉长得青翠欲滴，其他花草也都没有枯死。石桌上的茶具清洁如新，看来王盟这次回来真是勤快了不少。我坐到石桌旁，煮上一壶清茶，招呼闷油瓶过来喝茶。他走到我对面坐下，我沏好一杯热茶递给他，“喝杯茶，醒醒酒。”他接过茶杯浅浅一笑，“没事”。

夜风微凉，月明星稀。我举起茶杯，说：“让我们以茶代酒，敬所有终能相聚和再也无法相聚的人。”碧绿的茶水沁入土壤，浸染了故人一世的荒唐。

我品了一口茶，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道，“这就是三叔留给我的院子，也是他希望我过的生活，怎么样，还不错吧？”闷油瓶抬头看了看，说“比斗里好多了”。我不禁笑了。

那一晚，我们并没有说太多的话。以前我总觉得，如果胖子不在，我们的场会冷得结冰。而现在我才发现，他真的不需要说话，只要在，就够了。

天微微亮，一滴露珠落到手臂上，带着丝丝凉意。

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揉揉眼睛，活动下枕得发麻的手臂，喝茶也会醉吗？

空气中飘荡着豆浆的香味，我抬头，看到面前摆着巷子外那家老字号的豆浆油条。我伸手摸摸杯子，还是温热的。王盟这么早就来了？

我站起来，伸伸懒腰，呼吸着江南久违的泥土芬芳。

等下！！闷油瓶呢？

不会又消失了吧？！

难道又是一场梦？

那么这场梦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心里一沉，转身奔向门口。然而刚一回头，就被眼前的画面拦住了脚步。

清早微湿的空气中，闷油瓶正在爬满藤蔓的院墙旁静静地拿着水壶浇水。晨晓的薄雾轻轻笼罩在他的身边，散发出柔和的光泽，像初春阳光下的冰雪，慢慢融化着过去冰冷的岁月。

“果真是自带背光啊。”我笑着站在石桌旁，远远地看着他。

闷油瓶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醒了？”

“早餐。。。”我指指桌子，“你买的？”

“嗯”

“你。。。”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想，你不是生活九级伤残吗？竟然还会买早餐？

“不喜欢？”

“没有没有”，我一边拿起杯子一边想，当年那样莫非只是为了多蹭我几顿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越过围墙斜斜地照在石桌上，门外已经听到有早起的店铺开门的声音，还有偶尔路过的熟人操着方言相互寒暄。

我咬了一口油条，看着对面安安静静吃早餐的闷油瓶，突发奇想：“你说，我把铺子改成瓶邪古玩店，生意会不会好一点？”

“什么意思？”他头也不抬地问。

我笑了笑，想了一会儿说：“萍水相逢，携手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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