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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
天上的云忽明忽暗,明亮之时一缕微光投下来,暖了整个京城,顺着鼓楼大街一路走过猫耳街,最终落在一个小院中,打在一块藕色衣角上。
宋清风靠在回廊中睡了一会儿,她素来偏爱京城的五月,微风不燥,花开半夏。这会儿睡着,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的小院里开满了茉莉,她蹲下身去采花,雪白的花瓣落在她黛色裙摆上,周身罩满淡淡香气,一片晴好。
雪鸢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轻声唤她:“小姐,府里来人了。”
宋清风听到府里二字,大梦骤醒,梦里的好心情登时散了,睁开眼看着她:“谁打发来的?何事?”
“说是老爷派人来的,未说何事,只叫你马上回府。”
宋清风眉头皱了皱,转身用茶水漱了口,又用湿帕子擦了脸,不理雪鸢的话茬。她话少,雪鸢与她一起日子久了,也大抵了解她的脾气秉性,不答话就是不乐意,转身出去打发了府上的下人。回来后看到夫人举着一幅字,入定了一般,知她是在参悟真迹的走笔,便悄无声息的打了一壶热水放到她手边。
清风看着手中这幅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铁书银钩,冠绝古今,落款是怀古先生。她临摹字帖临了这么些年,还未见过这样的字。字画铺子的孙掌柜说眼下怀谷先生的字颇受青睐,又因着他一月一幅所出极少,是以价格不俗。清风眼下的多数银子都是靠写字赚的,她临的大家的字,难辨真假。
今儿手里拿了这样一幅字,又令她起了兴致。将笔墨纸砚在桌上摊开,焚香净手喝茶这套把式一样不落,终于提起了笔。下笔才觉出这怀古先生的字不好仿,刚刚看了半晌的走笔落到纸上都变了样。清风不服,与怀古先生较上了劲,这一写便写到了第二日傍晚。
她颇有天分,到了第二日傍晚,已经大差不离,挥手写了一副,复拿起真迹比了比,自己倒是能看出真假,其他人怕是没这眼力,于是收拾妥当抱着卷轴出门了。
手中抱着的卷轴除了仿的怀古先生的字,还有她近日临摹的字画,孙掌柜半月前高价在她这里定的,说是有达官贵人看上了。铺子在永安河边上,清风抱着字画走了许久,到了后推门进去,掌柜的正在与人说话,看到清风进来连忙上前:“清风姑娘来了,快放下。”
清风放下字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出帕子擦额头的细汗。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便回过身去,看到方才与孙掌柜说话的那个公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清风打小深居简出,不大与人接触,是以见过的男子少之又少,这公子这样不加掩藏看着她,多少令她不自在,站起身对掌柜的说道:“孙掌柜,我去外头等您,您验完货给我回个话。”
这会儿正是永安河热闹之时,河边来往行人络绎不绝。清风买了几块桂花糕,坐在铺子外面的僻静之处小口吃着。虽是离了府,但养下的规矩却还剩一些,那么小一块桂花糕,分了七八口吃完,软糯香甜的桂花糕沁的她口舌留香,不由得多吃了两块。吃完还在心中怪自己:不该当街吃东西的,像什么样子!这样一怪,又觉着自己迂腐。忍不住嗤嗤笑出声来。
“好吃么?”一个戏谑的声音自一旁响起,清风侧过头去,看到适才字画铺子里的公子站在那。清风的脚向回收了收,下意识用手指抹了一下嘴角的残渣。
“这家桂花糕是京城最正宗的。”说完将手中剩下的那块递到他面前。那公子愣了愣,伸手接过,一整块儿塞进口中,腮帮子鼓起一块儿,塞进去狼狈,吃起来却贵气,不紧不慢嚼着,直至咽了下去才开口说话:“果然好吃,多谢三小姐。”
“……”这人唤她三小姐,令她着实有些惊讶。从前深居简出,京城人只知晓太傅家里有个三小姐,却不知三小姐的庐山真面目:“敢问公子大名?”
那公子眼睛转了转,起了逗弄她的兴致,轻咳了一声说道:“世人称我怀古先生。”说把紧紧盯着清风,不想错过她面上的表情。她果然不让人失望,一张脸定了定,忽而窘成酡红,竟是不输这永安河边大红的灯笼。
清风直觉想跳进永安河,自己今日刚临了怀谷先生的字卖钱,这会儿却被他抓个正着,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怀谷先生竟是在京城,有些恨自己为五斗米折腰出此下策仿当下的字。她还未开口说话,对方却又开了口:“仿了便仿了,无碍。”说罢转身走了,留清风一人发呆。
清风找孙掌柜拿了银子向住处走,还未进巷子便被宋府的下人于起拦住了:“三小姐,老爷说今日无论如何要小姐回去一趟。”他口气坚决,大有硬抢之势。清风不愿与他纠缠,转身上了轿。
她离开宋府立院子半年有余。
那时老爷子要拉拢大臣,欲把她嫁给一个纨绔,她不乐意,翻墙逃家,后被三哥找了回来。离府那日,是三哥跟老爷子死命硬抗了一回,才将自己从那个火坑里捞了出来。前些日子,大哥因勾结琼州海匪被问了斩,老爷子一条命虽是留下了,但因着教子无方,被皇上勒令革了职赋闲养老。这些日子不知又打起了什么主意,屡屡叫她回府,清风都以各种借口回绝了。
宋清风不想回府,脑中在思索老爷子这会儿叫自己回去是为哪般?到了府上,看到大娘正在院中给花浇水,看到她进门笑着起身。
宋清风自打记事起没见大娘对自己笑过,隔岸观火是她惯常态度,煽风点火是她固有手段,落井下石她首当其冲,整个后宅,最不待见自己的,便是她。
朝大娘欠了欠身:“大娘。”
“快进去吧!你父亲在等你。”大娘看着清风那张寡淡的脸,心中着实生不起喜欢。但她好歹是未出阁的三小姐,而今宋家落了势,未出阁的闺女倒是显出了用处。
清风点了点头,朝父亲的书房走。她从前不大来这书房,来了多是因着父亲要责罚她。今日倒是好,进了门,看到父亲竟也冲她和蔼的笑了,甚至指了指书案前的椅子:“坐下,为父与你说会儿话。”
宋父自打被革了职,老了许多。五月的天气,身上竟还披了一件毛褂子。看了清风半晌,从书案上拿起一沓纸推到清风面前:“从前要你嫁人,你不愿,觉得为父要害你。而今又年长一岁,再拖下去恐怕再嫁就难了。这里是京城有头有脸人家公子哥的八字和画像,你挑一挑。若是这些人都不入你眼,为父真不知该如何帮衬你了。”
清风拿起那些纸,厚厚的一沓,父亲是用了心思的,当真是京城名门公子都在其列。丞相公子、户部尚书公子、礼部尚书公子…抬头看到他正在为毛褂子系扣子,心道父亲这样畏寒,果然是老了,心便软了软,柔声说道:“父亲为女儿相看的这些人家都是极好的人家,可见父亲是费了心的。只是这些公子哥女儿平日里多有耳闻,大多留恋青楼,属实不是良人。若父亲真想要女儿嫁,女儿恳请父亲给我一些时日,要女儿自己选选,成吗?”
宋父的眉头皱着,鼻翼动了动,明显动了怒。但他压下了火气,笑了声:“即是如此,你便去寻。三月为限,寻不到,为父就替你做主了。”
三哥此时已奔北线去了,若是与父亲杠起来,吃亏的多半是自己。思及此点点头:“多谢父亲。”
“留在府中用饭?”
清风摇了摇头:“许人家今日拿的绣活还差一点完成,女儿要回去赶工。”
“宋府短你这点银子?”虽说家道中落,但好歹做了几十年太傅,家中的银钱数之不尽用之不竭,对她自立门户这件事多少有芥蒂。
清风没有答父亲的话,笑了笑走了出去。大娘还在院中鼓捣花草,看到清风出来朝她点点头,没有留她的意思,清风也不想与她寒暄,径直出了宋府。
此时已入夜,清风在街头徘徊,迎面走过一个玉面书生,清风不免多看了他一眼。彼日的大雪今日的微风,在他身上不落痕迹。清风内心微微叹了声,他大抵永远不会认出她了吧?
二人错身的瞬间,欧阳澜沧出声唤住了她:“可是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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