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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行动
已是夜半时分,墨叔若却还没有入睡。晚风从未被关紧的窗户木缝中偷跑进来,轻轻摇晃着桌案上燃烧着的蜡烛,明明灭灭的烛光映照着墨叔若雪白的脸颊,她眼神专注,皱眉翻看着面前的各种书籍。蝶血蛊种在人身体里,如果早发现,取出来就能解去,可京楼雪身体里的蛊已经成熟,她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而能救她的办法,确实是没有。
不知何时睡去的,当第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她揉着眉头从床上坐起身。
看到案桌后的墨公,她很是惊讶,“爷爷!”
墨公从书中抬起头,看着她笑:“醒了。”
她点点头,“您今日怎的起得这般早?”
他自我打笑,“人老了,突然醒了就再睡不着,就过来看看你。”
墨叔若从床上起来,走到桌子边给他揉肩膀,“哪能呢,爷爷一点都不老,那是精气神太足。”
墨公拍拍她的手背,“爷爷知道你孝顺,也知道你聪明,但事情再紧急,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她看了眼满是书籍的案桌,点头一笑,“我知道。”
墨公道:“听景佾说你要去找京楼雪。”看她大眼一眨,满脸憨笑,墨公无奈,“爷爷没打算阻止你。”
墨叔若高兴道:“真的!”随后却是一想,“不对,你哪有这么容易就答应!”
墨公无语,“爷爷只是找了个人陪同你而已。”
她嘟囔道:“那跟找个人监视我有什么区别。不过话说回来,谁能让你那么放心?”
“你猜?”
墨叔若看着他笑,“爷爷你真是越来越调皮了,是不是跟着墨川学的?”
他笑而不语。
墨叔若道:“是大伯?”这是唯一一个有可能的人。
墨公摇头,道:“是城主。”
墨叔若一愣,她本来也有这样想,但记起上次观山的事,她就自动否认了。
她小心翼翼道:“我没有办好这次的事情,又惹了他生气,他说他不会再帮我的……”
“是吗?”墨公反问,“可他答应得很直接,并没说不帮你。”
她反应慢一拍,“啊?”
墨公猛敲她脑门一下,佯装发怒,“啊什么啊,别人屈尊降贵来保护你,你要再这样魂游天际,到时候我看你拿什么出来交待。”
墨叔若抱着脑门抱怨,“我知道我知道,您老也用不着这样大力嘛,好痛!”
“景佾一大早就去布置事了,你也别赖床。昨日洗好的衣服,丫头们都折好给你放柜子里了,还有你那挎包,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好歹是个女孩子,也整理整理,又不是小时候了还这样不爱收拾,以后要是嫁不出去,可别拉着爷爷哭。”
墨叔若一脸郁闷,见墨公站起来,“说起嫁人这个事,不是爷爷催你,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
“啊啊啊啊啊——”墨叔若一声大吼打断他,一边扶着他快速出门,“爷爷你好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都知道。你起来这么早也没事做,要不再去睡个回笼觉,或者找百越伯伯去打个太极拳什么的。”把他往外一送,墨公转过身待说什么,她忙又接口道:“您放心,我一定把一切都办得妥妥的,哈哈哈……”
“诶……”
门哐啷一声被关上。
墨公人站在门外,张了半天嘴啥也没说出来,最后只能无奈一笑,转身慢慢走了。
午后,天空意外的出了点太阳,云雾缭绕却又很快将光线遮去。
那日在王孙陵,众人合力抓住一只活尸,一直用铁笼关在地牢。
因为怕活尸出现在城内会引起恐慌,所以百越侯下令,连夜就将铁笼运往了城外。
此时,用黑布遮住的铁笼正在不停抖动,因为感觉到人气,笼内的活尸时不时的发出嘶吼。
四周虽有不少守卫站着,但活尸诡异的叫吼依旧让人心生畏惧。
哗啦作响的铁笼好似随时都可能崩溃,弄得她都有点害怕。
方红魈看着铁笼冷冷道:“悦常枫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墨叔若闻声看去,发现悦常枫正抱着方红魈半边手臂躲在她身后一脸好奇的朝铁笼看。
好像他自己都没发觉是什么时候挨上去的,突然一看便急忙松了手,惊恐道:“你干嘛老穿一身红,想吓死我啊!”
“……”
看她快要揍人的表情,墨叔若连忙道:“我们开始吧。”
活尸的身上已经被撒过用来追踪的药物,现在只要一打开笼子,就等着它自动逃跑,可他们在这里纠结半天的原因,怕的就是,万一活尸不跑,反而出来攻击他们怎么办?
时间慢慢流逝,已经开始了就没办法喊停。
“大家都散开点。”
众人依话行事,有一个守卫离着铁笼不远正在待命,墨叔若点点头,他便弯腰下去,将铁笼底面抽了出来。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那块黑布遮住了一切,里面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守卫提着刀警惕的看着四周,以防活尸从哪里的地下钻出来袭击,可是等了很久,预想中的事都没有发生。
放在不远处的一只黑色红嘴,类似乌鸦般的鸟忽然呱呱乱叫。墨叔若回头看一眼,吩咐守卫打开鸟笼,笼门一开,它便咻的一声快速冲向远方。
“跟上它。”
“啊?”悦常枫没反应过来,“活尸跑了吗?”
方红魈白他一眼,“废话。”守卫已经上马朝远处奔去,她圈手在唇边打了一声长而锐利的口哨,然后也跟着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一路追了很远,奈何鸟在天上飞,地上的人却是又跨山又淌河,便很快拉远了距离。
方红魈紧抓着缚马的缰绳,对隔着不远的墨叔若大喊:“这样下去一定会跟丢的。”
呼啸的冷风刮过耳畔,她皱眉回了声,“那怎么办?”
“嘎——”
天空上忽然传来一声似鹰非鹰的鸟叫,墨叔若为难地仰起头,一只巨大的白鸟从远方飞来,她瞪大眼,忽听方红魈道:“把手给我。”
大鸟飞来的速度极快,带起猛烈的狂风,让人睁不开眼。
被方红魈抓住的右手忽而传来拉力,不过瞬间,身子便从马上腾空而起。
半空意外传来方红魈的大吼:“你个笨鸟,谁让你带上那个臭小子的!”
可能是因为前一次抓过悦常枫,这只巨大的白雕便自然而然带上了他。
方红魈右手抱着白雕巨大的爪子,左手抓住被扬在半空的墨叔若。本来是打算跟墨叔若一人一边,如今有了悦常枫,麻烦便接踵而至。
地上的景观甚是壮观,但除了河流山峰,骑马的守卫已经没有了踪影。
追上前面那只黑鸟不久,方红魈便感觉到了不对,她对一旁的悦常枫怒吼:“你赶紧跳下去。”
悦常枫瞪大双眼,“离地这么高你要我跳下去!”
墨叔若仰头看着她,“怎么了?”
“果仁承受不了三个人的重量,飞了这么远已经快到极限了。”
悦常枫一声尖叫:“那怎么办?人没找到,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方红魈咬牙,“在我没有叫果仁把你丢下去之前,你最好给我闭嘴。”
墨叔若隐约听到一种类似喘息的声音,她仰起头,奈何只能看到白雕巨大的翅膀。
方红魈发现不远处的地上有一片辽阔的草地,她扬声道:“果仁,下去。”
“嘎——”
白雕一声鸣叫,忽然斜翅而下,带起巨大的风力几乎将墨叔若甩出去。
方红魈大吼:“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降落,待会儿离地不远我会松手,你记着保护好自己。”
“什么!”
墨叔若突然恐慌起来,脚下的草地飞速朝后退去,距离虽不高,可初始速度太快,跳下去一定会滚落很远。
她还来不及拒绝,方红魈又是一声大吼:“为防被果仁压住,我要提前松手了。”
三人几乎都能感觉到白雕要跌落的无力感,接近地面的那一刻,自然反应的发出一连串尖叫:“啊——”
方红魈忽然一松手,两人便迅速往下跌落,墨叔若随即感到了背部落地时狠撞一下的痛苦,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影风一般扑上去,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掉落时过快的冲力导致两人在草地上翻滚了很远。
白雕虽然摔得很惨,但还好及时降落幸免于难。
悦常枫跳落慢了几秒便被压在白雕翅膀下。方红魈因为习惯了这种事,脚先着地卸去冲力,只在草坪上滚了几圈,除了右脚有点扭伤其余并无大碍。
方红魈站起来,大吼一声:“你们没事吧?”
悦常枫为难地吼了声,“我快被压死了,你快点让这只笨鸟起开。”
方红魈瞪他一眼,“都是你害的,你还好意思骂它。”
悦常枫趴在白雕身边,怒道:“什么叫我害的,要不是你它干嘛抓我!”
方红魈无语,就当是她的错吧。
确定白雕无事,她这才把悦常枫扒拉出来,“叔若不见了,你快点去那边找找。”
而此时,宴绝抱着墨叔若滚到了草坪上的一处低坑里。
她眨巴了两下眼,背后火辣辣的痛感几乎让泪水跌落。
宴绝躺在她身边,双眼紧闭,眉头更是皱得厉害。墨叔若除了背后那一下,并没有其他伤,而滚落后的痛处几乎都被宴绝一个人承受了。
他只是缓了一会,便立刻睁眼坐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脸紧张地抓住墨叔若晃了晃,“墨叔若?”
她咬着牙,深呼吸一口气,道:“我没事。”
“能站起来吗?”
“我试试……”在宴绝的扶持下,墨叔若艰难的站了起来。
方红魈瘸着腿小跑过来,看着墨叔若一脸担心道:“你怎么样?”眼神一转,发觉旁边的宴绝一改往日的和善,冷冷看着她,一丝凉意莫名而发,她抖了抖,颤声道:“城主……”
“啪!”宴绝扬手的一巴掌让三人都愣住了。
还是不远处的悦常枫率先反应过来,一脸怒气疾步走近,“你干什么!动手打女人还算不算男人!”
宴绝静静站在那里,面无表情道:“行事大意差点酿出大祸,这是她应得的惩罚。”
“你……”被方红魈一眼瞪住,悦常枫忍下怒气,“这只是场意外,况且她自己也受了伤,你怎么能怪她。”
方红魈低着头无语腹诽:刚刚还说是她的错,这会儿倒理直气壮帮她说话了。
宴绝道:“她受伤是自食其果,害别人命悬一线那就是她的罪责。”
悦常枫还待反驳,被方红魈一声呵住,“你闭嘴!”
一直以为宴绝性情温文尔雅,没想也有发怒的时候,墨叔若站在一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方红魈道:“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犯 这种低级错误,只被打了一下而没被拉去鞭笞,只能说宴绝仁慈。悦常枫和墨叔若觉得被打一巴掌太过严厉,她自己却清楚得很,若方才真出了事,非但果仁救不回来,他们也都会死,就像宴绝说的,自己死了是没事,问题是耶古嵘那里不好说,墨家更是没法交待,况且墨叔若身上还担着百越的案子,加在一起这就不是小事。
宴绝应了声,气氛才总算缓和下来。
“果仁怎么样了?”
“摔了一下并无大碍,刚才的飞行可能累过头,休息一下应该就会没事了。”
“嗯。”他伸手揽住墨叔若,“我先带她去找京楼雪,你随后再赶上来。”
“是。”
一阵风过,两人已不见了踪影,悦常枫眼神震惊,“轻功这、这么厉害!”
方红魈摸了摸被打的脸颊,好笑道:“你怕了,刚才胆子怎么那么大。”
悦常枫着重道:“我那是替你抱不平懂不懂!”
“是是是,我谢谢你行了吧。”不自觉对他好像又有了新的看法,至少从来没有人敢用那种口气对宴绝说话,那份仁义对自己来说还算蛮感动的。
***
远处的天空集聚着灰色的云,太阳躲在云后,只留出缕缕惨淡的光芒。宴绝的轻功极好,近处的树林只一闪而过,便没了踪影,风大得很,头发便成了鞭子抽得脸生疼,她没有做声,只窝在他怀里静静闭着眼。
宴绝似乎有所察觉,轻声询问:“刚才吓到你了?”
刚才的事她确实有吓到,所以身子一直僵硬着甚至略微有些颤抖。但她怎么可能直说。
“没、没有,只是想到等会儿可能会遇到活尸,有些害怕而已。”
方才在他身边时清楚感觉到的那种冷,使他变得像个陌生人,那种高高在上,不容人亵渎和侵犯的威严油然而生,令人莫名害怕。
她心虚了。
忽然感觉自己对他的倾慕变得不忍直视。天目峰城主何等权势,伸手可覆天下,眨眼能灭八国。自己又是什么?什么都不是。
身处如此高位,有无数眼睛在看着他,比起墨叔若那点压力,他所承受的更多,所以他绝不允许任何过错,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就像对待方红魈的失误,绝不手软。
如果有一天,宴绝发现了墨叔若对他的感情,会怎么做,厌恶她还是杀了她?但无论他怎么做,对于她来说都是残忍的。
她自问自己:墨叔若,你怕了吗?既然怕他会做绝情的事,何不早早放手,脱离苦海。
可她不是没做过。
墨叔若忍住想哭的冲动。她突然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事。那时,他们还都生活在天目峰。她不过万千人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屁孩,什么都不会不懂。但她却在那样懵懂无知的年纪偷偷爱慕了宴绝两年,后来因为年纪俞大心理想法有了不同,认识到那不过是幻想,于是就放弃了,放弃了打探他的消息,一心用在功课上。离开天目峰后,当她以为生命中从此再也没有他,他却再一次毫无预兆的闯入了视线。三年虽已过去,那种情窦初开的感觉却如何也忘不去,旧时的感情卷土重来,因为有了接触,那种感觉只增不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墨叔若爱上他的原因庸俗至极,只觉得他人好,也就顺了心。然而五年的时间里,她却永远都只能在人群中仰望他。
她倾慕他的时候他不知道。
她整夜整夜画着他的画像时他不知道。
她决定放弃他的时候他不知道。
她再次爱上他的时候他依旧不知道。
明明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挣扎,却仍是感觉经不起点滴挫折,她做到了基本的坚持,但没有得到相应的回应,一点也没有,不是因为那个人太残忍,而是因为她不能让他知道。
宴绝伸手将她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了按,挡住冷风的肆意,轻声道:“有我在,不要怕。”
鼻头一酸,她险些哭出来。
宴绝对她的保护在她看来不过像是打水需要保养好绳子一样,解决百越的事才是他关注的,保护她,不过是保证事情能顺利完成。
她不会多想,因为她知道,这辈子他爱的,只有天下。
***
墨叔若没有想到,一路追踪,目的地竟然会是信陵地宫。
到达信陵的入口时,墨叔若停住了脚步,她抬头看着面前的高墙,带路的黑色飞鸟正在上空不停盘旋。
“我们到了。”
然而陵墓大门上过锁,千斤重的两扇石门根本没办法打开。
墨叔若抚摸着比她手还大的巨锁,皱眉道:“这是机关锁,如果破坏掉第一重锁芯,大门就锁死了,只有钥匙才能开动石门内部的三重锁,可是现在回城取根本就来不及。”
宴绝伸手按着石门上的梵符,静静道:“万事都有退路,匠师不可能做得那么绝。你知道门上面的是什么吗?”
墨叔若后退几步抬头打量,可这些刻印似字非字,似图非图,根本看不懂。对了!她忽然想起件事。“听师兄说过,在百越习俗里好像是用来镇压鬼神的梵符。”
“梵符?”他想了想,道:“我记得史书中有这样一句记载梵符的话:“人逝三日,以符镇之,来生祸福,去眼避凶。百越梵符是从中原传来的,种类并不杂碎,多有可能是常有的往生符咒或者鬼魅传说。”
“是吗?我看看。”墨叔若重新仰头,变换着角度,或以一个部分为区,细看半晌忽然有了点眉目,她惊喜道:“果然如此!”
左扇石门,鬼有百千,树精妖魅,密密麻麻,形态各异,那最上处有一张嘴大神,怒目而瞠,行色吓人;右扇石门云雾翻腾,朦胧好似什么都没有,细看竟然刻满鬼怪。
墨叔若不禁感叹:这当是怎样的功夫才能做到如此精辟。
“左为钟馗捉鬼,右是女媊擒魔。匠师神成,好一巨作!”
感叹过后更是郁闷,如此复杂,开门之法又是什么?她想起宴绝的话来:人逝三日,以符镇之,来生祸福,去眼避凶。
“去眼避凶,去眼避凶……”
宴绝低头看她,静静道:“你想到什么?”
她大概捋了捋,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师兄说,梵符是为了防止鬼怪侵扰凡世。镇压了梵符,它们就只能在门后窥探人世,而不能为所欲为,所以刚才那句话说'去眼避凶'我感觉好像有点联系。”
她眼神恍惚,瞬间又陷入沉思。
关住门是为了阻止鬼怪出来捣乱,而要打开石门肯定就要'不去眼',可这所谓的'不去眼'是什么呢?
她喃喃自语:“我想不透。去眼若是指去掉鬼眼,那这鬼眼到底在哪里?”
宴绝道:“百越迷信世有三眼。神眼可窥天机、人眼浮世百态、鬼眼恶念丛生。若开门必须走鬼眼,那岂非放恶扰乱人世?这肯定不是人们想看到的,匠师肯定会设置一个相生相克的神眼。”
墨叔若抬头看他,疑惑:“神眼?”
宴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若真是如此,这神眼和鬼眼在哪里,又是如何使用呢?
“据我所知,百越对鬼灵之事比较信仰,相较灵异之说,神仙反而没有那般真实。有句常话道:鬼眼生于人心,神眼必藏于天际。”
跟着他话里的方向,墨叔若很轻松的在钟馗刻像身后找到一个小孩模样的人,他面目如画,历经百年却依旧栩栩如生,呆滞的表情甚为恐怖,裸露的上身,心口处可见一团黑色。而神眼,恰巧就在女媊擒魔图中的云雾里。
“找到了!”她愣了下,说:“但凭猜测也不知道行不行。”
“试试吧。”
“嗯。”
墨叔若弯腰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捏在手里掂了掂。她不能直接让他动手,因为不能让宴绝发觉她已经知道他看不见,所以她只能变着样告诉他鬼眼和神眼的方位。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手臂一扬,握在掌心的石头便先后飞了出去。
“啪啪。”石头应声而落,石门却毫无反应。
“力量太小了。”
墨叔若抬头看他,只见他一甩手,袖中的千节银鞭已经迅速掠出,叮叮两声,正中靶心。
石门内部铜锁开始运作,伴随地面的抖动,传出骨头开裂般的咔咔声,越来越大,以风一般的速度传入地宫。
门开了,但他们也都意识到,如此巨大的声响,陵墓里的京楼雪也一定有所发觉。
宴绝单手便抱过愣在一边的墨叔若,人瞬间已经身在了金殿中,他停下步伐,闭眼倾听片刻,然后选了座地宫就蹿了进去。
墨叔若并没有听到什么声响,但依旧感到害怕。墓穴里漆黑一片,只有手心传来的触感令人稍稍安心,她跟着宴绝快步走过隧道,除了脚步声,四周死一样的沉寂。
她低低问了句,“京楼雪会在哪儿?”
“这地宫像迷宫一样,隧道错中复杂,我们可能还要花点时间……”
两人在地宫内走了很久,没有遇到活尸也没有找到京楼雪,但她知道,京楼雪一定躲在某个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隧道内突然传来脚步声,这次连墨叔若都听到了,像是凭空冒出了无数的人,但似乎都没有靠近的意思。
宴绝拉住她快速穿个拐角,到底经过了几个左转右拐,她已经忘了,只能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跑到她近乎断气时,他忽然停了下来,一条银色光线在漆黑中迅速掠过,不远处传来铁器格挡的回响。
她一愣,找到了!
眼前仍旧什么都看不到,墨叔若却知道京楼雪就站在隧道的那端。
京楼雪自知打不过宴绝,所以弄出声响混淆视听,想乘机逃跑。难怪宴绝刚才行路速度那么快,走的方向也好像是在乱窜,原来是早就明白。两人在漆黑的迷宫中比拼着速度,可京楼雪又怎么会知道,这样的场景对宴绝来说,更是有利。
黑色中传来一声冷笑,“没想到你们还是能找到我。”
墨叔若瞪大眼朝虚空看去,“你跟我回去吧。”对面无声,她继续道:“我会告诉你真相,你再信我一次。”
良久,她冷哼出声:“我谁都不信了。”
脚步声忽然又响起,宴绝拉着她立刻往声源方向追去。
这是一场黑夜的决逐,京楼雪逃不过宴绝的耳朵,他们避不过活尸的围堵。
很快,那种诡异的嘶吼渐近,墨叔若抓着他半边手臂,紧张得手都起了汗。
没有时间再耽搁,他提起一股真气,空气瞬间像是被凝结住,她感到了冷,身在冰窖般的冷,那些黑夜中行动的活尸随着冷气的加重,渐渐不能再动,墨叔若又感到了一股力量,带动着空气一抖,像涟漪般,越荡开力量越大,她听到哗啦啦一片响,黑色中,被冻住的活尸受了狠狠一击,肢体便纷纷破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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