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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83不慕白头

作品: 白头不慕 |作者:夏荼dragon |分类:现代言情 |更新:06-27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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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10月1日,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宣告成立。

至此, 成为全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和在国际上的唯一合法代表。

同月, 金门战役, 国民党大获全胜, 段慕轩晋陆军二级中将, 晋万言书遭拒。

1949年12月9日, 中华民国政府迁至台湾台北。

段慕轩就职东南军政长官,再晋万言书遭拒。

1950年6月底,中国人民解放军基本消灭国民党在大陆的残余力量。

段遇弹劾案, 三晋万言书遭拒,而后调离中央出任澎湖防卫副司令。

同年,清理国民政府卫生档案, 由《湖南常德鼠疫报告书》得知日军曾使用细菌战。

1952年朝鲜战争中美军公然违反国际公约, 违背人道主义实施细菌战。

通过战地医生的防疫工作,中朝两方赢得反细菌战斗争的胜利。

1955年10月, 段因参与“兵变案”。

台湾陆海军军事法庭对其作出‘削除党籍、终身囚禁’的判决。

1958年9月15日, 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声明:“中国政府声明, 直接威胁厦门、福州两海口的, 为国民党军队所占据的金门、马祖等沿海岛屿, 必须收复。”

第二次台湾海峡危机爆发。

1966年5月, 文化|大革命爆发。

大|跃进时期,李鸿章其遗体被革命群众挂于拖拉机后游街,直至尸骨散尽。

1978年12月18日, 中国共|产党召开十一届三中全会, 决定把党和国家的工作中心转移到现代化经济建设上来。至此,提出“和平统一、一国两制”的方针。

1979年元旦,大陆停止炮轰金门。

两岸关系得到缓和。

1986年初春,田川结衣六次来华谢罪,六次寻访无果。

1988年1月19日,台湾第一批探亲团抵达北京。

一宅院落,两把藤椅。

木槿树下,闲度时光。

燕雀灵活如梭地穿梭在木槿花之间,洒下一片芬芳的阴凉。

已是古稀之年的李君闲手中握住一炉紫砂壶,闭着眼睛躺在藤椅上,而一旁两个孩子绕着藤椅上的老人追跑打闹着。满头银丝的燕儿招呼着两个围着石桌打闹的孙子,慈爱地笑道:“别打扰你们爷爷,他正在休息呢!奶奶煮了糯米汤圆,快过来趁热吃!”

就在此时,大门被人敲了两下。

燕儿蹒跚地看过去打开门,见到门外之人,惊喜地笑道:“啊!随风哥,我弟弟来了。”

李君闲长长地嗯了一声,睁开眼望过去:“哦,是豆包儿啊。”

豆包朝他们一笑,露出豁口的门牙,还有满脸岁月留下的褶子。他朝着自己姐姐飞快地比着手势,然后又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后的青年,神情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燕儿眯着昏花的眼睛看过去,只见到门口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他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裹,带着副金丝镜框,文质彬彬的模样比起自家的小儿子还要俊朗几分。那人见到老太太的目光,不禁上前朝她温和地一笑,说道:“大娘,您好,我姓孙叫仲华,您叫我仲华就好。”

豆包又是激动地‘啊啊’两声,手势打得飞快。燕儿上了年纪,看不清也记不住他的手势,更加不明白豆包想说什么。此时,李君闲杵着一根拐棍走过来,眯着眼睛打量着孙仲华:“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小伙子,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见李君闲精神矍铄的样子,孙仲华一喜,连忙从上衣的口袋中小心地拿出一张被保存得还很完整的老照片,双手递给他,恭敬问道:“老人家,请问你认得照片上的姑娘吗?”

燕儿凑过来,眯着眼睛看着黑白照片上巧笑嫣然的少女嘶了一声,夸赞道:“嘶,倒是个很好看的姑娘。”豆包听了她的话,整个人急得不得了,但无奈口不能言,说不出什么来。

李君闲怔怔地看着青年手里照片中的女子,眼眶猛地红了一圈。老人狠狠地眨了一下眼睛抬起头,双手杵在拐棍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你找她做什么?”

他当然清楚这张照片是谁的,因为这是很多年前他跟那个飞扬又俊朗的少年一起给她照的相。

他尤记得,那个少年哥哥总是花着心思去讨自己姐姐的欢心。

“你认得她?”

孙仲华惊喜地睁大眼,他裹紧了背上的包袱,激动地再次问道,“那老人家,您、您能带我去找照片上的姑娘吗?我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她。”

燕儿终于想起来了,一拍大腿:“啊,这不是落旌姐吗?”一旁的豆包终于笑起来,沧桑的皱纹顺着嘴角延展,而缺了两颗门牙的笑容带着生来的淳朴,却又透着几分心酸。

李君闲缓缓扫了孙仲华一眼,杵着拐棍说道:“想见她的话,那你跟我走吧。”

青年想要扶他一把,却被他推开,“我还走得动,不需要人搀着。”孙仲华讪讪地一笑,不知道这一趟找人居然会这么难。

他跟在李君闲身后,只听老人问道:“给你照片的那个人还在台湾吗?”

孙仲华摇了摇头,语气低落:“……早就不在了。”

李君闲沉默着,背弯得更加深。他的脚步加快,带着孙中华爬过几个小丘又翻过两个山头。临走时还是上午大好的天,而现在已是落日昏沉。李君闲回头见孙仲华吃力的样子,不禁摇头一笑:“年轻人,你应该多加锻炼了!”

孙仲华抬了抬眼镜,喘着气讪讪一笑:“老人家,没想到你这么能走。”他摸摸后脑勺,努嘴说道,“我是我家里最小的孩子,母亲四十多岁时才勉力生的我。而我出生前,我父亲就总是对母亲说读书好。母亲生下我后,便总说我是应了父亲的话,自己就长成了一个书呆子。诶,老伯,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青年看着这一片略显荒凉的山坡,不禁狐疑地问道,“老伯,那个照片上的姑娘呢?”

“她,就在这里。”

李君闲这样说着,孙仲华转过身才看见了后面的坟墓。墓碑后一棵木槿树长得很好,已经有隐隐开花的迹象,茂盛的叶子和粗壮的枝干挡着石墓,以生来就是保护的姿态。

青年抓紧背包带子,更加吃惊地睁大眼:“墓碑上面没有字?”

李君闲缓缓地眨眼,苍凉一笑:“对啊,上面没有字。”

因为她的姓氏和名字,也因为她那身为国民党将军的丈夫。

“那我怎么知道,自己找的人就是她?”

孙仲华皱着眉,狐疑地看着平静的老人,“老伯,你不是骗我的吧?那你倒是说说,我找的那个人姓甚名谁,又有什么信物凭证?”

李君闲也不恼,双手扶在拐杖上,缓缓开口:“你找的人叫李落旌,木子李,落日旌旗的落旌;找她的人叫段慕轩,据我所知,他留给我阿姐的,只有南京的一套房子、一纸婚书还有一枚勋章。那青天白日勋章是抗战时,国民政府奖给他的,在他们分开的时候,他把那枚勋章留给了我姐姐。”

孙仲华哑然了半响,才不无感慨地说道:“原来她已经死了。”年轻人脱下身后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瓷骨灰坛郑重地放在了墓碑前,又拿着一大包泛黄的信件,对着落旌的墓碑磕了三个头,眉目轻触地说道,“段叔叔,你的心愿终于了了。”

一块无字碑,一瓷骨灰坛。

一个伤心者,一位后来人。

李君闲仿佛老了很多岁般坐了下来,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子:“他……在台湾过得怎么样?”

孙仲华挨着他坐下来:“我出生的时候,段叔叔就和我父亲一样被禁足了。但我年纪小,当年总是能找他说话。段叔叔他很有意思,知道我是我父亲的小儿子后,便待我非常好。他总跟我讲一些从前他跟他战友、跟我父亲在战场上打仗的事情。只不过,他总是逃跑,又总是被抓回来。在段叔叔第七次出逃被抓回来后,他就被人打断了双腿,不仅如此,他的视力也不怎么好了,据说,是因为脑子里的弹片引起的。”

孙仲华哽咽着,好半响才继续说道:“这下彻底就没人认真盯着他了。因为他是个残废。”

听不清楚,看不清楚,还走不得路。

李君闲手扶着额头,眼眶红得厉害。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坟墓上,在想,若是阿姐知道了又该如何心疼。

她总是那么善良,见不得旁人受苦。

何况糟了那么多罪的,不是旁人,而是这辈子她唯一深爱过的人。

山风将青年的声音染上一层飘渺的意味,他继续说道:“好像打从那个时候,段叔叔便再也不想着如何逃跑了,他过得很苦……除了我,几乎没有人去看他。”

“当时父亲也被关着禁闭,他知道这件事情,便让母亲每次在我去找叔叔时,备下一些酒菜蔬果送给他。段叔叔给我讲完了打仗的事情,再没什么可讲的时候给我看了那张照片,我当时就问了一句她是谁,他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给我讲那个叫阿落的姑娘的事情。”

孙仲华轻笑了一声,似是想到了当年段慕轩的神态与语气:“段叔叔他总是说,阿落她很好,天底下再不能找出第二个比她还要好、还要善良的姑娘了。”

他们生了一个火盆,孙仲华一封封地烧着信。

李君闲静静地看着火苗舔舐着信笺,最后化为灰烬的样子,良久,他才沙哑着嗓子,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对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还要好的姑娘了。”

孙仲华一边烧着信,一边继续说道:“他每天都会躺在藤椅上晒太阳,而看守他的士兵就在外面打瞌睡。有的时候我去,他才会跟我说关于阿落的事情,我要是不去,听那些看守的士兵讲,段叔叔他经常眼睛一睁一闭就是过去一天,不知道的还差点以为他死了。”

“他睡着的时候会像个孩子一样地笑,有一次我去看他,看了半天却不忍叫醒他。等他醒过来,段叔叔认出是我才对我笑了起来,他说刚才他梦见了大陆,更重要的是他梦见了阿落。”

“他一直想要回到大陆来,可是却被关了二十八年。”

“临去前,段叔叔他说自己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让后人重新‘带’他回到这片地方,把他‘交给’那个叫阿落的姑娘,并且说一句对不起,让她等了那么多年。”

“我来的时候,父亲跟我说找不到我们自家的人不要紧,一定要把段叔叔的心愿了了。”

孙仲华抹了一下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道:“父亲总是说,段叔叔他这辈子……过得太苦。”

他的话说完了,可是段慕轩在那些被幽禁的岁月里写给落旌的信还没有烧完。

君闲开口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无以复加——

“……你说,你会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多久?”

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阿姐一直在等段慕轩,在他们家里,等了第一个十年。”

“文|革时,他们家被红卫兵给毁了。因为李家的姓、段慕轩的身份还有阿姐在抗战时救治了一个日本孩子,红卫兵一直揪着她不放,他们把她关起来甚至送她去改造。”

“可我从没听过她叫过一句苦,更没听她说过谁半句不好的话,我每次去看她的时候,她便总问我有没有段慕轩的消息。”

“大陆台湾当时关系紧张得厉害,我托人打听了很久后才知道,段慕轩早被开除了党籍,甚至清除档案关了终身的禁闭。”

“我求人求了很久,当时红卫兵的人才松口说,只要我阿姐否认与国民党军官的婚姻,她仍旧可以做回一名受人尊敬的医生。”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只是希望她别再巴巴盼着段慕轩回来,签了那个字又能怎样。”

“……她拒绝了,没撑过第二个十年。”

信快烧完了,李君闲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他把段慕轩的消息,带给阿姐的那天。

落旌背对着他笔直地坐在凳子上,而一旁的桌子上还红卫兵准备的笔和保证书。君闲站在门口,痛心而无奈地对女子说道:“阿姐,你别傻了,他不会回来了。”

勋章被捂得温热,落旌紧抿住嘴角,眼里的水光若隐若现。她想起了慕轩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她极力想抿住一丝笑,可一低头,仍有清亮的眼泪打在了那枚勋章上。

“……阿弟,我不会签这个字的。”

“他征战沙场戎马半生,可到头来,却被抹去了所有的功过。”

“不被两党承认,如果连我都否认了,就真的不会再有人记得他了。”

“这个人世那么长,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认同他的过往……”

落旌红着眼摇头笑了笑,语气情深且长,“阿弟,我舍不得。”

君闲捂着额头,一个几近耄耋之年的老人此刻却潸然泪下:“墓碑是我给阿姐立的,却不知道该写什么怎么写……我姐姐临死前跟我说,在中国最艰难的时候,她便想过最坏的结局,可再坏的结局也没有这般让人难过和失望了。”

落旌所想过最坏的结局,不过是他们一同葬身在这名为‘战争’的火海中,但他们始终都在这片黄土之上。可如今,他们身处两岸,隔着海峡一弯,一生没能执手白头,就连白骨同葬都成了奢侈的念想。

这辈子,李落旌始终还是没能等到段慕轩。

可我知道,如果还有下辈子,她还是愿意遇见,并爱上那个拿着木槿花许她一生爱情的少年。

信终于烧完了。故事也终于讲完了。

孙仲华复杂地看着无字碑和骨灰坛:“你说,这人世间真的会有这样的爱情吗?”山风将纸屑吹向远方,像是蝴蝶缠绵的翅膀。

我突然感觉到很累:“至少,他们的爱情是这样。”

杵着拐杖走上前,恍惚间,我突然想起多年之前的深墙大院中,我好奇地趴在墙头上,而身旁少年微笑的注视越过那树上开出的木槿花,落在树下数着花的少女身上。

我伸出树皮般的手,温柔地摩挲着冰冷的石碑,半响,红着眼笑了笑,可是笑着笑着眼泪终是落了下来:“阿姐……你最终还是等到了慕轩哥。”

(全剧终,本文尊重历史但全文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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