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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晚。(1)
这三个字说起来含义十分深刻,听在不同人的耳朵里会有截然不同的理解。叶知我也是等到窗外透出了晨曦的微光,才明白乔慎言这‘一整晚’的含义是什么。
乔慎言在她身边熟睡,赤裸着的手臂伸在被子外面,牢牢搂住叶知我的腰,她稍一动他就不满意地哼哼几声,再用力在她腰上掐一下,嘴里叽咕着老实点,然后抬起一条腿勾压住她的腿,十分剥削十分压迫地压得叶知我动弹不得。
所以她虽然累,但是睡得不好,自由了二十多年的身体不适合突然的外来压力。不过这样也不错,从夜晚的深黑到明亮的早晨,随着光线变幻,她可以看着他的脸庞从模糊到清晰,再到清晰得不能再清晰,在这样一个激狂的夜晚结束之后,这也算是一种崭新的收获。
再怎么强硬的人,睡着以后脸部肌肉也是松弛着的,此刻的乔慎言看起来比地柔和了很多,但是很奇怪,叶知我觉得这样的他没有凶巴巴的时候看起来帅。她想着,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眉眼间春风骀荡,乔慎言在她的笑声里睁开眼睛,把她的笑容看成了未熄的渴望。
猛然翻身压上来的乔慎言让叶知我叫了一声:“干嘛啊……”
乔慎言也笑,眉头却皱紧:“你说我要干嘛!”
“一大清早的……”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奋起时!”
叶知我笑斥:“流氓!”
乔慎言放松身体,只是压着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伏下头,埋首在她颈畔那一蓬乌黑的发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流氓也吃青春饭,我现在已然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了。”
叶知我在他身下笑软:“压死我了,快让开!”
乔慎言很听话地躺回他原来的位置,但是结实的手臂一勾,把叶知我带到了自己身上。两个人都没穿衣服,这样的姿势春光必然外露,叶知我脸红过顶,把头低低地伏在他胸膛上,挡住他的视线。他的呼吸缓慢有力,每次呼吸胸口就上下起伏,叶知我象是趴在一起荡漾的小船上,也跟着一起一伏。被一个男人用全身心呵护着,这种感觉很舒服,叶知我闭起眼睛叹了口气,唇角也向上弯了弯。
乔慎言听到她的叹息声,抬起头亲了亲她的头顶,不耐地动了一下,笑着说道:“你怎么这么沉,我也压死了,下来下来!”
叶知我抓握住他两侧的手臂不肯下来:“再趴一小会儿……”
她赖皮的样子让乔慎言笑出了声,他张开五指,手掌平贴在叶知我光洁的背脊上,沿着她姣好的曲线轻抚,有点痒,叶知我肩头拱了拱,背上的肩胛骨也耸起。乔慎言回想起昨天晚上在那两片蝶翅一样的部位亲吻时的感觉,嘴里立刻有一点发干,舌尖开始想念她的皮肤,想再重复一遍舔弄的滋味。
叶知我觉察到他身体异状的时候,想逃已经逃不开了,就维持着这样俯趴着的姿势,她两条腿分滑在他身体两侧,乔慎言皱着眉向上挺腰,双臂把她微托起的同时,已经深深地埋进了她的体内。一晚上的激狂让叶知我的身体内部有一些干涩肿痛,她咬住嘴唇从鼻子里低哼出声,下意识地向前缩躲,乔慎言的双手改握住她细瘦的腰肢,却是用力地把她向下一推。
顿时就不留一丝缝隙地被充满,低哼变成了呻吟,叶知我两肩高举,头却低低地垂着,长发胡乱披散下来,随着有节奏的动作在乔慎言胸前拂扫。
火焰在晨光里越燃越旺,年轻的激情和渴望是最好的燃料,在两个人的身体里熊熊灼烧,乔慎言紧紧盯着此刻柔媚无比的叶知我,带领她不断地探索着跋涉着,往更高的巅峰攀去。他用专注的视线让她放下羞涩,被一个男人用膜拜般的眼神凝视着,女人会更加心甘情愿地绽放盛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知我嘴里的呻吟就变成了催促,她脸颊上浮着诱人的红晕,嘴唇也艳红欲滴,掐握住乔慎言的肩膀放肆地扭动着身体,两个人都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最后关头,耳朵里就听见公寓房门被人乓地一声关上。
葛阿姨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进来,看见卧房的门半掩着,书房的门也开着,就把手里刚买来的菜送进厨房里,一边走一边笑说:“都起来啦,我这就弄早饭。”
叶知我两条腿夹着乔慎言,两个人紧贴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忍不住都笑了。乔慎言松开叶知我先跳下床去,她赶紧坐起来扒拉不知道扔在哪儿的衣服,乔大少却不是起床穿衣服,他一把把房门关紧,回头又跳回到床上来,抓住想躲开的叶知我,蛮悍地重新进入她,用比刚才还猛烈的节奏驰骋。
推不开他,叶知我只好压低声音:“葛阿姨在外面……听见了……”乔慎言不管,精壮的身体彻底裸露在阳光下,张开的弓一样舒展,执拗地冲撞已经情难自掩的叶知我,直到狂喜重新凝聚,再象烟花一样爆发,濒死般的快慰感觉久久地持续着,眼前一片昏黑。
回过神来的叶知我已经筋疲力尽,她在乔慎言怀里平静下来,听着他在耳边的低声絮语,只用了一秒钟的功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乔慎言一句笑话没说完,低头看看,叶知我已经睡熟了,折腾了一晚,她两只眼圈有点发青,脸上红潮未褪,疲惫的呼吸有点粗重。
他笑得不行,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小心地从床上下来,冲了把澡,神清气爽地拉开房门走出去。
葛阿姨是过来人,当然知道隔着门板听到的那是什么动静,她自动自觉地躲在厨房里,还把门也给关上了。乔慎言走进厨房里伸鼻子闻闻:“烧什么好吃的,葛姨,真香!”
“牛肉粥。”
“不错,我爱牛肉粥。”乔慎言走过去,“中午呢?中午也弄几个好菜吧,我和你你都在家吃。”
葛阿姨回头笑着看了他一眼:“韭菜炒河虾,我马上就去买。”
“就这个?”
葛阿姨的笑里意味深长:“这个最好,给你补补。”
“补?补什么?”
葛阿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你说补什么?”
乔慎言搂住这位从小照顾他的阿姨,爽朗地大笑起来。
叶知我一觉睡到中午一点多钟,穿完衣服洗漱好,在屋里犹豫了一会儿才硬着头皮走出去,和笑意盈盈的葛阿姨打招呼。饭放在桌上等着她一起吃,乔慎言在书房里忙公事,听见叶知我的声音,揉着肚子子走出来:“总算起来,肚子饿瘪了。”
葛阿姨的手艺相当不错,连叶知我都吃了两碗饭,吃完饭两个人离开家,乔慎言回公司,她去医院看乔敏行。
孙珈龄今天上午也没来,乔敏行一个人在病房里闲得发慌,一见到叶知我立刻报怨开了:“都把我给忘了,一上午连个鬼影子也没看见!”叶知我把在医院门口买的一包糖炒栗子递过去,才算是堵住了乔敏行的嘴。
按照原定计划,今天是要把婚礼现场的布置敲定下来。孙珈龄帮着联系的婚庆公司是宁城最有经验也最高档的一间,针对婚宴地点,他们做了好几套方案供客户选择,花艺师还特别做了几个花束和装饰的造型样本,都拍成照片,和以往的现场照一起拿了过来。
每一套方案都很美,叶知我和乔敏行看了哪一套都舍不得不选,挑来挑去,最后把目标集中在了一套清新淡雅的绿白色系方案和一套娇美的粉红色系方案中。
乔敏行抓头:“嫂子,你说到底哪个好?”
叶知我一手拿一张图片,眼睛左看右看:“要不就来个左右半场吧,一半绿白一半粉红。”
乔敏行呵呵地笑:“要不这样,我结婚的时候用一套,另外一套你结婚的时候用,这俩都太漂亮了,哪一套不用都可惜!”
叶知我犹豫再三:“要不你就选粉红这套吧,看着跟你一样,都很可爱,风格和你和婚纱也很合衬。”
一提到婚纱,孙珈龄就到了,她带来了一上午奔波的成果,从一位同样做服装设计的朋友那里死皮赖脸挖来了人家的私藏,一卷和婚纱颜色质地很相似的古董纱,按尺寸裁剪好,再用高温高压把透明水晶压烫上去,组成和婚纱胸部一样的图案。她看了现场的方案,也赞成选择粉红的这一套,两套伴娘礼服也就根据这个色系来制作。
三个女人一台戏,叶知我今天心情尤其的好,脸上的笑意始终不散,去向杜均打听消息,回来以后告诉乔敏行,杜主任已经同意她两天以后就出院了。
乔敏行欢呼,对此刻推门走进来的费文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文杰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叶知我整理着散成一堆的照片,默不作声不着痕迹地退到病房里稍远一点的窗边,把跟选定方案有关的照片留下,剩下的全收进婚庆公司的文件袋里。乔敏行拉着费文杰叽叽咕咕地聊天,跟孙珈龄商量婚礼的那一天,他是穿黑西装还是白西装,要配什么样的领带好看,还是就系个领结。
乔敏行半天没听见叶知我的声音,笑着扬声问道:“你说呢嫂子,到底哪种好看?”
叶知我抬起头来笑:“都好看。”
孙珈龄也笑:“你家费文杰怎么都好,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别到时候人家都在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乔敏行跳着打了孙珈龄两下,费文杰坐在一边笑着两人打闹,眼风一点也没有向叶知我那边扫过去。她坐着有点尴尬,看看手机,时间已经到了五点多钟,就站起来向乔敏行告辞。乔敏行不以为意地撒着娇让她明天早点来,然后扭头对沉默不语的费文杰说道:“文杰你也别在这儿呆着了,我和珈龄姐有悄悄话要说,正好嫂子今天没开车来,你送她一下。”
“不用了,打个车方便得很!”叶知我赶紧拒绝,乔敏行冲她摆摆手:“方便什么啊,医院门口车最难打了,现在又是下班时间,半个小时也不一定能拦到车,还是送一下,又不费事。”
孙珈龄跟着嘎嘎地点头:“是啊,现在门口根本看不到空车,过几天就是妹夫了,叶姐不用跟小费客气。”
费文杰看了一眼叶知我,从椅子里站了起来:“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早上厂里没什么事,我过来陪你。”
离开病房之后,叶知我和费文杰脸上的笑意一起消失,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电梯间。这个时间段上下楼的人特别多,每一层都要停,电梯只下了一层,外头就推进来一辆送病人的推车,所有人都被挤得堆在一起,叶知我背后就是费文杰的胸口,她别扭地把头撇向一边低垂着,几绺发丝之间,右侧颈项下部那个深深的吻痕非常刺目。
原本只是贴靠着,叶知我莫名感觉到了费文杰身体的紧绷,他的呼吸也有一些粗重。好不容易下到一楼,里头的人还没有走光,外面的人就涌了进来,叶知我脚步踉跄着硬是又给推了回来。背后的费文杰一手揽着她,另一手拨开前面的人,带着她挤了出去。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久久不散,叶知我回过头低声向费文杰道谢,却看见了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怒意。费文杰及时收回视线,垂眸冷淡地点了点头,越过叶知我的身边,大步向病房大楼外走去。
“文杰!”
他停住。叶知我微笑着说道:“真的不用麻烦你了,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顺便还可以在附近逛逛。”
费文杰没有回头,也没有继续向前走。病房大楼门厅里来来往往的人们在静立的两个人身边经过,川流不息,象是时间,象是命运,象是无法第二次踏入的同一条河流。
叶知我在走出医院大门后不久接到了乔慎言的电话。他还在公司里,手头有不少事还没处理好,一时半会可能离不开,不能陪她出去吃晚饭了,如果晚上他回来得太晚就自己先早点睡。
一整晚。(2)
乔慎言的公司离医院不算太远,叶知我握着手机在街头站了一会儿,走进附近一件味道非常好的小饭店,买了两份金牌叉烧饭,拎着附送的两份排骨莲藕枸杞汤,坐公共汽车到了他公司的楼下。
叶知我这是第一次过来,站在楼下抬头看着上面或明或暗的窗口,她心里开始打小鼓。昨天才那什么,今天就颠颠地跑过来,好象有点太黏乎了吧,可是要不上去,手里这吃的喝的怎么办?想来想去,想去想来,她还是没能说服自己,苦笑着悻悻地转过身,顺着夜色下的街道往回去的方向走。
走出去没有一百米远,手机又响了,还是乔慎言打来的:“你在哪呢?怎么还没到家?”
叶知我把手里拎着的那包东西放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说话:“我在路上。”
“路上?没打到车?”
“嗯,坐公共汽车的。”
“还有多长时间能到?”
“大概……”叶知我左右看看,如果就这么腿儿着回去,恐怕还得有一会儿,“大概半个小时四十分钟吧。”
“怎么这么久!你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叶知我一愣:“你在哪儿呢?你没在公司啊?”
乔慎言顿了顿才回答道:“有点事……你在什么地方?别坐公共汽车了,我一会儿就到。”
“我在,我在……”叶知我有点不好意思说,嗫嚅了几下才轻声说道,“我在你公司楼下……”
乔慎言没想到:“你……就这么想我,嗯?”
“去你的。”叶知我听着他轻松的笑声,心里的一点点犹豫和不确定也烟销云散,“你晚饭吃了没?我买了特别好吃的叉烧饭过来送给你。”
乔慎言停滞了好一会儿,微笑地说道:“等着我,就到。”
十几分钟之后,乔慎言看见了坐在人行道边长椅上的叶知我,可能是怕买的饭冷了,她把塑料袋放在自己腿上,还用围巾包着。这条街不让停车,一看见他的车,叶知我立刻小跑过来拉开车门坐进车里:“真快哈。”一坐进来扑鼻便是一股浓香的咖喱味,她吸吸鼻子:“这什么呀?”
乔慎言没有调头送叶知我回家,而是直接把车开进了办公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里,下车以后从后排座上拿起一只袋子:“王秘书做的咖啡饭,我回去想给你送一点儿……”
两个人一个站在副驾驶座的车门边,另一个站在驾驶座这边的后排车门边,隔着一辆车,一人拎一只装了晚饭的塑料袋。记不清在哪儿听说过的一句话,一蔬一饭其实也味永难言。叶知我说不上来心里到底是感动还是好笑,她弯起嘴角,用让乔慎言更加饥肠辘辘的笑容对着他,地下停车场难闻的汽车尾气味道里,饭菜香是那么诱人。
乔慎言拿出车钥匙,把已经关好的车门又打开,嘀嘀两声之后他拉开了叶知我这边后排座的车门,推着她往车里进。叶知我笑着问:“干嘛啊干嘛啊!”
乔大少紧跟着也坐进去,一把搂住迫不及待地吻住:“我等不及到楼上了……”
叶知我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却也有种同样迫切的情绪,汽车后排座并不宽敞的空间里,她被吻得渐渐意乱情迷,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胡乱摸索的手从衣襟里拽出来。乔慎言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摇头叹息:“怎么就给你迷成这样,你个小妖精……”
叶知我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只是笑,乔慎言清清嗓子,粗粗鲁鲁地把她扒拉到旁边座位上去,理一理衣服拉开车门,神气活现地跨出去:“正事都让你耽误了,赶紧跟我上楼吃饭去。”
两个人牵着手走进电梯上到公司所在的楼层,一出电梯门,乔慎言又恢复了几分乔总的架势,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叶知我低眉敛首地跟在后面,虽然现在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但多少还是有几道好奇的视线,看着乔总第一次带了个女人到办公室来。
王秘书跟乔家的交情不一般,她早就听说了叶知我,很热情地过来打过招呼,帮他们把已经冷了的饭拿去微波炉加热。叶知我颇有点不自在,等到乔慎言办公室的门关上之后才吁了口气,和他走进套房的里间,坐在沙发上吃饭。
乔慎言吃饭的速度很快,三五分钟解决战斗之后就到外面去继续工作。他是个对工作极其认真的人,对手下的要求很高,对自己的要求更高。自从他接手父亲的职位以来,宁辉公司的钢材出口额大幅度提升了好几百个百分点,对高新技术的投入也越来越多。这段时间公司在做西亚一个斜拉式跨海大桥桥缆的竞标工作,这个项目如果能拿下来,不仅是对公司实力的证明,也开拓了一块潜力无限的新市场,所以乔慎言非常非常重视,晚上七点半钟召集负责这件事的工作人员通过网络和已经先期派往西亚的人开会。
叶知我吃完饭把桌子收拾了一下,然后歪在沙发里看电视,看了一会儿实在是没能从广告堆里找到一点儿能看的东西,干脆关了电视打开电脑。乔慎言套房里间也有台电脑,不过可能从来没用过,里头空白一片,啥也没装,她懒得再上网下载,就打开随机带的小游戏,玩起空当接龙。这种小游戏只能玩半个小时,再多就腻歪了,看着纸牌唰唰唰地飞来飞去,叶知我眨眨酸痛的眼睛,站起来走到窗边去伸个懒腰。
大概跟乔慎言的年龄有关,他很喜欢居高临下的感觉,不管住处还是公司都在最高的楼层,天气晴好的夜晚,窗外是一片璀璨灯海,太明亮了,所以不怎么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也不知道是几点了,外面他的办公室门开了又关,可能是开会结束回来了吧,叶知我又等了一会儿,慢慢把门拉开一点把头伸出去看看。乔慎言正在整理手上的一迭文件,看见叶知我,笑着朝她勾勾手指:“过来。”
“你忙好啦。”叶知我走过去,乔慎言点点头,拿起内线电话按了王秘书的号,让她先下班回家。叶知我摇摇头:“我还以为医生就是最忙的职业了,现在看看你们赚点钱也不容易。”
乔慎言笑,把她拉过来亲一口,就又回到电脑上去忙活:“给我泡杯咖啡,浓一点。”叶知我依言走到办公室外头,王秘书正准备走,帮着把咖啡泡好,让她端进来,放在乔慎言手一伸就能够得着的地方。然后她就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皮椅里,好奇地看着他工作时的样子。
一个男人在做不同的事时会呈现出不同的面貌。此刻全神贯注的乔慎言脸上找不到一点霸道或者是戏谑的表情,他微皱着眉头,眼睛被屏幕的光照得灼灼发亮,嘴唇下意识地抿着,两道法令纹隐现。他浑然不觉自己正在被人注视着,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手头的工作上,忙了有二十分钟,才停下手来端起已经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去帮我拿样东西,”乔慎言象指使秘书一样刻板地对叶知我说道,“里间书桌右边第二个抽屉里。”
“什么东西啊。”叶知我说着从椅子里站起来,推开到套房里间的门。
乔慎言没说话,电脑键盘又噼呖啪啦地响了起来。叶知我走到书桌边弯下腰拉开抽屉,惊喜地叫了起来,用手捂住了嘴。
抽屉里只放了一只透明的玻璃盒子,盒子外面缠了几道粉色的缎带,里头堆满了粉红色的花瓣,花瓣中央,一双白色的缎面芭蕾舞鞋静静地躺在里面,系带打成非常漂亮的蝴蝶结,舞鞋里面的鞋底上印着金色的花体字,grishko,世界上最好的俄罗斯芭蕾舞鞋。
叶知我光顾着惊喜,没听见乔慎言走过来的脚步声。他把盒子拿出来,放进叶知我手里,好笑得看着她象孩子过得拿了大红包似的笑脸。
“鞋子三百多,盒子五百多,这是我送给女人最便宜的一件礼物,你还真是挺好糊弄!”乔慎言乐呵呵地刮了一下叶知我的鼻子,“你这么喜欢,怎么谢我?”
叶知我喜不自胜,鞋子是不贵,但是她就是高兴,高兴得想放任自己用很疯狂的方式表达出内心的喜悦。她紧紧捧着盒子不撒手,看一眼乔慎言,再看一眼舞鞋,除了叹息还是叹息。人很容易被这种真实的情绪感染,乔慎言觉得自己也变得高兴起来,原来一件恰到好处的礼物会有这么大的魔力。乔少爷做张做势地摇了摇头,连人带盒子把叶知我搂进怀里:“真没见过世面,就乐成这样,嗯?”
叶知我踮起脚尖啄了一下他的嘴唇,一个劲地傻乐,乔慎言眼睛眯了一下,唇角弯起,头也慢慢地俯了下来:“这可是你先勾我的……”
叶知我笑靥如花,又亲了乔慎言一下,这一次嘴唇停留的时间长了点,尝到了他唇上残留的咖啡香。够不太着,就用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下拉,眼睛看着他的眼睛,用舌尖描摩他的唇线。这个招数看起来简单,其实也需要相当高的功力,乔慎言皱着眉把头扭开,手掌往嘴上一抹:“会吗你,这么多口水!”
叶知我哈哈大笑,眨动着晶亮的眼睛柔声笑道:“那你教我……”她说着把两片花瓣一样的嘴唇轻抿在一起,仰起脸期待地等候着。
乔慎言牢牢盯着她的眼睛,深邃的眼神里全是她笑靥的波光潋滟。下一秒钟那只玻璃盒子已经被放回到书桌上,叶知我整个人被他高高地抱起来,在屋里飞快旋转了一圈,坠落在了松软的床上。
让人喘不过气的激情结束之后,回到公寓里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两个人相拥着香甜地睡到天亮。叶知我睡得还是那么沉,乔慎言什么时候走的她一点也没发觉,刷完牙洗完脸,九点半钟坐在桌边吃早饭,面对葛阿姨的笑脸,她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葛阿姨把一只金黄的煎蛋拿过来,浇了点酱油,吃起来又香又甜。叶知我夸赞地笑道:“葛阿姨你的手艺是怎么练出来的?连一只荷包蛋也煎得比别人好吃。”
葛阿姨坐在她对面的椅子里,笑着说道:“都长大了,我们家小言也知道心疼人了。”
叶知我低下头:“葛阿姨……”
老阿姨笑着压低声音:“叶小姐,我跟你说个事,你不要嫌我老太婆啰唆。”
“你说。”
“那个,什么时候你们也到乔先生那里去玩玩,都已经谈对象了嘛,总归也要见见父母的,乔先生都打过好几次电话问我你们的情况了。”
“这,这个……”
“不要不好意思,乔先生人非常和气,你看他怎么待我的就知道啦,他人很好,钞票是么捞捞,就是太孤单了,你们有空的话就过去陪陪他,吃一顿饭么也是好的。”
“嗯。”叶知我点点头,“我回头跟乔慎言说一下,过两天等小敏出院了就过去。”
“太好了!到时候我也过去,给你们烧饭吃。”葛阿姨笑着拎起环保袋出去买菜,叶知我吃完饭以后去医院,没有先到病房,而是直接去找了杜均。
杜均在查房没有回来,叶知我跟欧阳阳闲聊了半个多小时,约了一起吃中饭,然后敲开了杜均办公室的门。杜均打完电话对她笑笑:“神清气爽啊!”
叶知我笑着把头发别到耳后,沉吟了一下,说道:“昨天我来找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
杜均笑叹:“你看出来啦?要不怎么说是师兄妹呢,还是有默契的。”
“有什么事吗?是不是……乔敏行的病不太好?”
杜均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道:“我和几个专家商量过,又把乔敏行的病理资料发给国外有经验的朋友们看过,象她这样的情况单纯做心脏移植手术已经不行了。”
叶知我握紧双手:“你是说……要心肺联合移植?”
杜均很慎重地点了点头:“这个手术的难度我不说你也知道,即使是手术成功了,病人的长期存活率也很低。原来我打算等她结婚以后再告诉你,小叶,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最好能给她的家人一些暗示,对乔敏行的手术不能抱太大希望。”
第18章一场跨越了时光的坠落(1)
乔敏行出院那一天正好是周六,天气很晴朗,气温一下子回升了将近十度,三月天里穿一件外套都觉得热。乔家父子、叶知我、孙珈龄全都来接她出院,费文杰更是时刻陪伴左右。
叶知我没有把杜均说的事告诉任何一个人,她试过好几次,但是每次都没能把话说到最后。越是和他们相处她就越能感受到他们对乔敏行的爱,也就越没有勇气打击他们仅剩的最后一点希望。
三四辆汽车浩浩荡荡开到了乔家在东郊的别墅,葛阿姨提前一天就过来了,准备了乔敏行最喜欢吃的菜,房间也里里外外收拾一新,乔敏行亲昵地搂住葛阿姨撒娇,老阿姨笑着跟她开玩笑,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刚生下来的时候只有这么一点点大,这马上都要嫁人了……要是你妈妈能看到……”
一句话说得乔敏行眼眶也发红,孙珈龄过来把搂在一起长吁短叹的两个人拉开,推葛阿姨到厨房里去:“哎呀哎呀,我要吃水果,阿姨去切点水果!”
放下拿回来的东西,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客厅里聊天,商量关于结婚的事。宾客名单是乔家父子俩的任务,乔慎言一心给妹妹办一个盛大的婚礼,所以这份名单相当长,算来排去,在高尔夫会所里预订的六十桌加到了七十桌,后来又加到八十桌,此外还在会所附近一间五星级酒店里租了很多房间,招待外地来的宾客。婚宴主持人是一位笑星,席间助兴表演的演员也都颇有名气,烟花早已经由婚庆公司找到一间很有经验的烟火特效公司来负责设计燃放。
原本乔慎言已经安排了一支顶级名车组成的车队,可乔敏行打死也不愿意坐这样的车队出去游街:“干嘛呀,猴似的,非得让人家看才高兴啊!反正我不坐花车,要坐就坐文杰的车,直接把我从家里接走就行了,是我结婚,又不是车结婚,我不要!就不要!”
她新娘子不乐意,别人也就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再加上乔敏行的身体原因,婚礼那一天不能操办得太劳累,所以也就干脆把迎亲送亲这套程序减免了,下午两点钟出发拍摄外景,然后就是晚上的婚宴。
乔慎言都说了,叶知我同学真没见过世面,所以讨论菜单的时候她插不进嘴,只是知道那些都是很贵的菜,有的吃过,也有的没吃过。热热闹闹地商量了一上午,吃过午饭以后乔敏行在家休息,叶知我由乔慎言陪着到孙珈龄的公司去试伴娘礼服,顺便和两位据说灰常灰常英俊的伴郎见个面。
“能有我帅吗?”乔慎言从后视镜里瞄了孙珈龄一眼,“你跟小敏一样,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实事求是。”
孙珈龄做个鬼脸反驳回去:“本来就是帅嘛,叶姐,你看了就知道了,小乔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叶知我笑:“我看你就知道啦,他们肯定很帅!”
孙珈龄一切依靠自己,家里那么有钱,她租用的办公室却是在一幢很老旧的办公楼里,电梯晃晃悠悠,上升的时候灯还一闪一闪地晃眼。进到公司里,她的两个哥哥已经都等在这里了,狭小逼仄的空间里站了两个高大英俊的帅哥,犹如废墟上开出的两朵玫瑰,鸡窝里孵出的两只天鹅。
三个男人都很熟悉,彼此亲热地打着招呼,坐到一边去聊天去了。孙珈龄和叶知我到她的办公室里,拿出了已经做好的两件粉红色伴娘礼服。两件礼服的颜色和质地都一样,款式上稍有不同,叶知我个子高挑,她的礼服长至脚面,修身的式样勾勒出她姣美的曲线。孙珈龄娇小一点,她的礼服做到膝上的长度,裙摆是三层蛋糕式样,走可爱路线。
叶知我换好礼服,抹胸式的上身看起来很不安全,她很不适合地拎着胸口往上提提:“能不能加两根肩带?这万一走光……”
“不会的啦,你没穿惯而已,不可能走光的,放心吧!”孙珈龄说着,又拿出几朵用边角料做成的粉红色布茶花,系在颈子和手腕上效果比戴首饰还要好,“怎么样,美吧!”
叶知我对镜微笑:“嗯嗯,真不错,太美了!”
孙珈龄撩了撩叶知我的长发,突然咦了一声,眉头夸张地皱了起来:“这个小乔,属狗的吧他!”
叶知我背过身去,左后肩上有乔慎言吮吻出来的一个深色痕迹,她的皮肤比较敏感,稍微磕磕碰碰就有青紫,这两天被乔慎言弄得真有点没法见人。她红着脸把长发放下来,挠挠头,孙珈龄笑得前仰后合,拉着她走出办公室,出现在众人面前。
两个美丽的女人,各自都被灼烈的目光注视着,叶知我被乔慎言看得两腮发热,冲他笑笑:“怎么样啊?好不好看?”
乔慎言从鼻子里哼哼:“一般,还行。”
孙珈龄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向前走了两个台步:“哥,好看吧!”
她的大哥孙嘉译是个看起来就很沉稳内敛的男人,他点点头:“好看。”
孙珈龄瞥瞥乔慎言:“你什么眼神儿啊,看看人家!”
象是乔慎言或者孙嘉译这样的人,对衣着的要求很高,不可能穿这种小服装公司做出来的衣服,西服就更是只穿几种高档手工货,所以两位伴郎的黑色西服都是自备的,只是在领带和装饰上花了点心思,和两位伴娘和服装搭配起来。
四个人分别收拾停当,两两成对站在一起,乔大少看了鼻子里顿时就有点酸,扬起下巴对孙嘉译说道:“说你呢,搂那么紧干什么?”
叶知我嗔怪地看看他:“说什么呢!”孙珈龄挽着二哥安嘉杰的胳臂,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玩笑归玩笑,孙珈龄还是很认真地找出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试过衣服之后时间还早,几个年轻人难得有时间凑在一块儿,干脆就找个地方玩一会儿,他们开车去了乔慎言带叶知我去过一次的那个东郊的隐密的小山庄。叶知我才知道这里原来也是孙家的产业,他们建这个小山庄不为赚钱,全是为了闲来无事的时候能找个清静舒服的地方歇一会儿。
东郊温泉资源丰富,建山庄的时候从山里引了几股温泉出来,汇在形状面积各不相同的几面小人工湖里,这里最好的三个包间都是独享一整面湖。三个男人泡了壶绿茶,不知道从哪里又拉来一个人开打桥牌,孙珈龄和这里熟识的经理一起去搜刮好吃好玩的东西,叶知我讨了个清静,独自从包间的小门走出去,在湖边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把手伸进湖水里试一试,真的有一点温,怪不得大冬天的也能看到莲花盛开。这里没有游客,来玩的人也很少很少,湖里的莲花没有人打扰,开得很茂盛。叶知我用指尖勾过来一朵淡紫色的小莲花,托出水面端详了半天,又把它轻轻地放回去。
她心里不舒服,从杜均跟她说了乔敏行的事以后,就一直觉得有什么酸酸的东西堵在胸口里,在一边看着所有人兴高采烈,尤其是乔慎言,还有费文杰,叶知我不敢想象一旦知道病情已经恶化到这么可怕的程度,他们会有多难过。
可是怎么办呢?除了站在一边袖手旁观,她什么也做不了。悲剧很可能将要发生,她却连安慰也不敢给。人活着总是会有这样无力的时刻,叶知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很渺小很无能,就象当年她把证据交给爸爸,眼睁睁地看着费叔叔将要深陷牢狱时的感觉一样。
几个男人打够了牌,天也黑了,正好吃晚饭,席间酒来杯去,闹腾得厉害,叶知我跟着说笑,觉得自己把情绪掩饰得很好,可一回到家,房门关上,乔慎言就把她捞进怀里,用手点着她的鼻子沉声发问:“这一整天了,你都在发什么呆?想什么呢,嗯?”
叶知我眨眼:“我哪有!”
“看你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乔慎言呼吸里有很重的酒味,但是他的视线很清晰,探究地看着叶知我,“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叶知我抿着嘴唇把他推开:“我好好的哪有什么事要告诉你,你喝多了吧。”
乔慎言笑着低下头:“是不是想我了?”
“到厕所里对着马桶照照去!”
“不说老实话,嗯!”
叶知我笑:“满嘴的酒气!我真没什么事,放开我,赶紧洗澡去。”
乔慎言收紧手臂,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笑意从脸上隐去,眉梢紧张地跳了一下,沉声说道:“是小敏的事?”
叶知我先是一愣,然后大声笑开:“哎呀,都说了赶紧洗澡去!”
“小敏怎么了?是不是她的心脏……有问题了?”
叶知我垂下眼帘,也绷不住脸上的笑容,抿着嘴唇犹豫再三,轻轻点了点头。
乔慎言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她的手术……还是不能做了,是不是……”
“不是的,手术是可以做,只是……只是要做心肺的联合移植,手术难度很大,风险……风险更大……”
“心肺联合移植?”
叶知我苦笑:“我听说过有人这么比喻,心肺联合移植手术就好比是手术里的珠穆朗玛峰,一般手术后能活过百天的都……都很少……”
乔慎言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拧了一下,看起来十分狰狞,他咬着牙,直勾勾地盯着叶知我,但是没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说笑的痕迹。他有些失态地松开双臂,大步走进房里,站在偌大的客厅中央左右转圈,踌躇倔强地回过头来对叶知我说道:“不可能的!不是一直都在说只要做心脏移植手术就能痊愈的吗!”
叶知我说不出一个字来,以往她也遇到过这种情况,面对失措的病人家属,安慰或者解释都太苍白了。她能做的只有走到乔慎言的身后,伸出两只手臂温柔地从背后环抱住他,把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让他慢慢地恢复镇定。乔慎言垂着头,两只手覆在叶知我的手背上,急促地呼吸着,闭起了眼睛。
“还有多久?”
叶知我害怕听到这么残忍的问题,她抱得更紧,轻轻摇头:“不知道……不好说……”
乔慎言深吸一口气,喉间用力地吞咽:“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先别着急,如果小敏不再发病,也许,也许……”叶知我咬住嘴唇,这种可笑的谎言她编不出来。乔慎言心里一阵缩痛,呼吸了很久才慢慢地平复下来,声音也因为压抑而变得有些黯哑:“先别告诉我爸,一切都等到小敏结婚以后再说。”
“我知道,我不说!”
乔慎言转过身来捧起她的脸:“也不要再象今天这样,你你,你一点都不会掩饰自己……不要让我爸看出来,知道吗?”
叶知我用力点头:“知道,我一定不让他看出来!”
寂静无声的午夜里,两个人都睡不着,贴靠在一起的身体彼此温暖着,叶知我没有象往常那样倚枕在乔慎言的肩头,而是象是母亲一样张开手臂,把他揽在了自己的胸前。乔慎言把全身心都收敛在她这个小小的怀抱里,这一夜,这一刻,只有男人粗重哀伤的呼吸吹拂着叶知我赤裸的皮肤,所有铠甲都抵不过她轻轻的一吻,在春水一样柔软温暖的气息里,乔慎言闭起眼睛,沉沉入睡。
在所有人焦急的期盼里,费文杰和乔敏行婚礼的日子终于到了。乔家老老少少亲戚朋友,再加上公司里抽过来帮忙的人,还有一些闻风而来的新闻记者,全都簇拥在高尔夫会所这个与大厅相连的宽阔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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