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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夜色，那样的言语，那样的迹部，手冢只得将心中真实的想法全盘说出。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问小希？”听完他的话，迹部反而笑了起来, “你与小希，到底是父子。性子真是一模一样。”
“小希想为你好，不声不响就与你订立生契。为了替你转移疼痛，动用借命师的力量，却反而让你遭受契约反噬。”迹部停下往前走的脚步，看向手冢，脸上虽然带着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满是郑重，“今日你觉得为他好，就准备放弃去德国治疗的机会。”
“可是，手冢，小希虽是个孩子，却是借命师。他虽然已经答应你不再使用借命师的力量，可当日你不过只是疼痛，他就要以身相代。你想过吗？倘若你的伤无法痊愈，他怎么可能会不使用借命师的力量？”
“你若真想为他好，就该问问他的想法。”迹部轻轻叹了一口气，“手冢，他比你想象中的更在乎你。”
手冢默然。迹部说的这些，他何尝不清楚，只是放心不下。
“将小希送去他妈妈那儿，如何？”迹部沉默了一会，忽然建议道。
小希的妈妈，手冢还记得，那个有着浅咖色眼眸的清丽少女，有着那样动听的声音，对小希的关心也全然不假。可她的哥哥，却是对自己甚至对小希都带着敌意的借命师。
“你从来都没动过这个念头。”迹部不是很理解，“为什么？”
手冢垂下眼睫，说出的话语依稀带点苦意: “她哥哥对我有敌意。而我不敢保证，那人对小希没有敌意。”
迹部想起他说，小希与他原本订立的是生契，却莫名其妙转成了死契。而小希妈妈的哥哥，却是借命师。
怎么会是莫名其妙呢？唯有借命师能订立契约，也唯有借命师能改变契约。分明是小希妈妈的哥哥故意为之。这哪里是对他有敌意，分明是希望他去死！
遽然之下，迹部眼眸幽深，语声沉痛而愤怒: “手冢，那人这样对你，你就这样算了？”
“迹部！”手冢低喝，看向他的眼睛时却侧过了头。清亮皎洁的夜色中，他的神情藏在阴影中看不清晰，冷淡的声音轻的却是一吹即散，“他要以命换命。他做得到，因为他是一心求死的不老不死的借命师。”
“可是我，想活着。”
他还那么年轻。有太多的事情不曾做过，太多的风景不曾看过，怎么会不想活着呢？
迹部感同身受。
那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借命师，是他们几乎一无所知的借命师呀。在保证活着之前，又能做什么呢？
回去之后，关于自己肩膀的伤势和以后的治疗，手冢和家人好好的谈了谈，讲明了愿意去德国治疗，但是放心不下小希。
他也当着家人的面郑重的问了小希。
“那家医院能治好爸爸吗？”小希仰着头，眉眼间显然很是开心，“那爸爸，我们早点去德国呀。”
“小希，在德国，我没办法照顾你。”
“我可以照顾爸爸呀。”小希急急开口，“爸爸，我会说德语，那家医院我也去过的。爸爸，我还可以给你当向导呢。”
小希说的虽好，但只手冢和小希两人前往山高水远的德国，家人肯定是放心不下的。所以，最终还是决定让手冢妈妈跟着一起去。
决定既然已经下了，离开的日子就近了。手冢同迹部说了一声自己的决定，在离开的前一天，去了一趟青学。
因着是暑假，校园里人很少，只有各处社办和社团活动场所里有着仍在训练的教练和同学。
网球部的大家练习的一如既往地热火朝天。
手冢在社团教室里看了好一阵才迈步下楼，站在铁丝网外的时候竟然有丝所谓近乡情怯的感觉，往前迈的脚步竟然有些艰难。
好在很快就有社员发现了他，随着一声惊呼，大家七嘴八舌的凑了过来。他挑眉，刚准备开口，还未来得及说话，大家就又一窝蜂散了，各自认真练习去了。
手冢眉眼间罕见的带了点笑意，从包里拿起了网球拍。不过几日未练习，手上的感觉熟悉而又陌生。
他换了右手执拍，只是做着最简单的对着墙壁练习，借以找回手上的感觉。等手上有些感觉之时，不二陪他做了热身。
后来，他与越前打了一场比赛。比赛结束，他和大家说了要去德国治疗的消息。
不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可当这个瞬间真的到来之时，却依旧是掩饰不了的惊讶和无法置信的愕然。
沉默许久后，大石才磕磕绊绊的开口: “今晚、去爬山吧。听说、明天是个好天气，可以去看日出。”
前往德国的最后一晚，是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大家和家里说了一声，就买了电车票前往。
或许是刻意忘记手冢即将前往德国的事，或许是一起出去爬山的兴奋掩盖住了所有，大家在电车上玩的很是开心。手冢不过才玩了几把扑克牌，就因为手气太好被大家赶到了一旁。
他们的运气也真的是极好，爬到山顶，天色将亮未亮之时，眼见着要下起雨来，最终却是看到了日出。
正是新的一天，灼灼似火的日出自天边升起，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大家的笑容。
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在德国的日子简单而规律。
理疗、复健、带母亲和小希一起出去散步，偶尔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风景，换换心情。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过。
或许是换了一个环境，或许是天天与手冢待在一起，小希同手冢说的话少了，人却一天天更开朗起来，不再有先前强颜欢笑的样子。
小希与迹部，也飞快的熟悉起来。闲暇时间，手冢常常看见，小希拿着自己的手机，眉飞色舞的与电话线那端的迹部说着话。
手冢不是不羡慕的，他也尝试过和小希沟通。可小希对他，虽然亲近，却绝没有面对迹部时来的亲昵与随意自然。
手冢有时候会想，或许是未来的自己，父亲当的太失职，才会造成如今的境况。可这些毕竟是未来的事情，多想无益，只能从现在开始改变。
中途迹部来过一次。对此，他没有刻意隐瞒，却也没有提起。
只是有一天，小希难得没有陪着一起去复健，手冢如往常一般回到租住的房子里，就见着了在客厅里陪着小希玩游戏的迹部。
迹部的态度十分自然，好像他原本就该在，只是侧头同他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同窝在他怀中的小希打游戏。
手冢走进厨房，看向正在忙碌中的母亲，还没来得及开口，手冢妈妈就已经言笑晏晏的说道: “国光，你回来了。景吾这孩子是特意来看你的，已经等你一下午了。我说要给你打个电话，让你早些回来。但景吾说，不想耽误你的复健，也想给你一个惊喜。”她解释完，又关心的叮嘱道，“国光，景吾是特意来看你的。这里不用帮忙，你去陪着景吾吧。”
手冢应了一声，走去客厅在迹部的身旁坐了下来。
小希手上的游戏机虽然是手冢妈妈很早就帮他买的，但是崭新崭新的，除了这一次，手冢从未见他玩过。
这时见手冢看过来，小希手上的游戏才玩到一半，却是很快将游戏机递给了迹部，人当即就从迹部怀里挪到了手冢身边，笑得极是乖巧: “爸爸。”
手冢有些挫败。这些日子，无论他如何做，都无法抹去面对他时小希眉眼深处那几乎是下意识的讨好。但他面上却未表现出来，只是从迹部手上拿过游戏机，递给小希: “怎么不继续玩？”
小希一愣，想问些什么却又没敢问出来，面上疑问之色不过一闪而过，就又是欢欣的笑脸: “爸爸要和我一起玩吗？”
“小希，还是景吾叔叔陪你玩吧。”迹部看着手冢，笑得有些幸灾乐祸，“这么时兴的游戏，你爸爸怎么会玩呢？”
“爸爸当然会。”手冢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希就已经笃定自信的开了口。只是，说完这句，小希看了眼手中的游戏机，有些犹豫的小声补充道，“就算现在不会，等下就会了。我可以教爸爸的。”说到这，他的声音又坚定起来，“妈妈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爸爸不会做的事，也没有爸爸做不到的事。”
迹部看了手冢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如果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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