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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黑暗静谧中传来的声音分外清晰。
手冢反射性的开了床头的灯，灯光完全亮起的那一刻，恰好看到小希把捂住眼睛的手放了下去，睁开的眼眸有些浅浅的红色。
“爸爸。”
小希掀开被子，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小希睡不着。爸爸你陪我睡好不好？”
手冢还未来得及回答，小希已经很快站起身坐到了自己的膝盖上，随后将脑袋埋入自己的怀中撒着娇：“爸爸不睡么？那小希也不睡了。”
“不。”手冢摇摇头，把小希放在床上，然后自己也躺了上去，“小希，睡吧。”
关了灯，房间内重新变成一片黑暗。
手冢闭上眼睛，却依旧睡不着。
仍旧抱着自己胳膊的小希却有些僵硬，连呼吸声都时轻时重。
“爸爸心情不好么？”黑暗中的小希忽然开口，“爸爸好像不开心，是不想见到小希么？”
“没有。”手冢轻声回答。回答之后方才想起小希根本听不见，干脆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示意他睡觉。
“爸爸，没关系的。”
小希的睫毛有些颤，刷过手心的时候感觉到些许的痒。手冢听着小希用安慰的口气继续说：“爸爸，就算我以后再也听不见了，也没关系的。我还能看见爸爸好好的待在我身边，就够了。真的，爸爸。所以，不要因为小希的事不开心，好么？我想看见爸爸开心的样子。”
这孩子真的很懂事，懂事的根本就不像是个孩子。
手冢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
小希却只是继续笑：“爸爸，明天一起去看惜言妹妹吧。叔叔说惜言妹妹长高了，说话也说的溜了。我还没听到她叫我哥哥呢。爸爸，明天一起去好不好？”
“爸爸，我先睡觉了。”小希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声音有些朦胧，“你也早点睡。明天不要丢我一个人，爸爸……”
声音最终轻到消失不见，应该是睡着了。
手冢摸了摸小希的头发，然后收了手负在额前，沉思了许久许久。
直到晨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时，手冢侧头直视着小希乖巧的睡脸，折腾了一晚上的思绪终于理了清晰。
爷爷说得对，虽然这很难让人接受，可这是事实。
既然是事实，那小希自然就是自己的儿子。
从此之后，对待小希就只需像妈妈对待自己那般就好。
他小心的把小希抱着自己的胳膊移开，然后起床。
明明动作很轻，小希却很快就睁开了眼睛，眨了眨眼后便也坐起身，拿起衣服开始穿起来。
“小希，你先睡。我马上回来。”手冢小声哄他。
小希摇摇头：“我想陪着爸爸。爸爸不用担心我的。”
手冢无奈：“我只是出去跑步。”
小希的眼睛亮了亮：“那我更要陪着爸爸的。是爸爸自己说的，小希不能赖床，早上一定要早起跟着爸爸一起晨跑，这样才能有个好身体的。”
手冢不再说话，直接下了楼准备晨跑。
小希笑着跟上去。
因为多了个小希，晨跑时手冢特意放慢了速度。
小希倒也跟得上。而且，手冢特意观察过，小希跑步的速度并不快，可每一步的距离都差不多，呼吸也很平稳，非常有节奏。
跑了几圈下来，小希的速度竟丝毫也没有放慢，最终停下来的时候也是脸不红气不喘，只额前出了几滴汗，丝毫没有累的样子。
看起来，倒的确是经常锻炼的样子。
见手冢停了下来，小希一边拿袖子抹了抹额头，一边纳闷的问：“爸爸，不继续跑了么？”
手冢每日晨间是例行跑五千米的。只是，听着小希的问题，再看看如今小希的个头，手冢有些忍不住的想，以后的自己对待儿子是不是太严苛了点。
多想无益。更何况眼前小希还在等自己的答案，手冢摇摇头，带着小希回了家。
经过大厅的时候遇见了手冢彩菜。
看见小希时手冢彩菜明显的一愣，随后笑着打招呼：“小光，小希。先上去洗个澡吧，饭马上就好了。”
虽然身上黏腻腻的很不舒服，手冢还是先把浴室让给了小希，自个则是去了书房收拾昨晚忘记收拾的东西。
先收拾好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手冢的视线才转移到了那张还未画完的水彩画上。
上面是一个还未完成的人。
脸部仅仅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身材却十分高大，手上拿了一支像是网球拍之类的东西，站在一个大大的场地上，红红的太阳挂得高高的，那人的影子下有个团成一团的黑色大墨点。其他的笔触都十分粗糙，唯独脸部轮廓那部分似乎是不忍下笔，每个模糊的笔触看起来都十分细腻温柔。
那人的相貌根本看不清楚，画技也一塌糊涂，手冢却隐隐约约的觉得小希画的就是自己。
只是，小希为什么不把眉眼画出来呢？
手冢虽说是这般想着，却只是把那画也收了起来。
回到房间的时候小希恰好从浴室出来，头发翘成一团，还往下滴着水。
“爸爸。”见手冢进来小希立刻蹦蹦跳跳的黏了过去，把手中的毛巾递过去，然后就乖乖的趴在他腿上。
手冢无奈的勾了勾唇，拿起毛巾替他擦着头发。
“爸爸，我们吃了饭就去看惜言妹妹好不好？”小希很快就站起身，仰起头欢快的问，“我好久没见过惜言妹妹了，真想知道惜言妹妹变成什么样了。还有，惜言妹妹和左助哥哥家隔得近，看完了惜言妹妹我们就去看看左助哥哥好不好？爸爸，左助哥哥上次跟我说，你要是再不肯见他的话，他就不疼我了。爸爸，我们去看看嘛。”
见他把头扭来扭去，手冢手上用了点力：“小希，别动。”
“爸爸，你就答应我嘛。”
看着小希期盼的眼神，手冢并不愿一口回绝，只是，这两天要上学，自然也没时间陪他去看什么惜言妹妹和左助哥哥了。
所以，他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小希，我可以陪你去，但不是今天。”
“谢谢爸爸。”小希欢呼，“爸爸什么时候可以去？”
“后天。”头发擦得差不多了，手冢把毛巾收起，“但是小希这两天要乖乖的呆在家里。”
“啊？”小希扁扁嘴，轻声嘟嚷，“不能跟在爸爸身边么？”
手冢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去了浴室。
“爸爸，这两天我会乖乖听奶奶他们的话，不会让爸爸担心的。”等他一出来，小希就跑到他面前说道，“但是，爸爸不能说谎，后天一定要陪我去看惜言妹妹和左助哥哥。”
“啊。”手冢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小希欢快的跑了回去，从桌上端了个茶杯，然后小心的走回手冢身前，递过了茶杯，欢快的开口：“爸爸，喝茶。”
手冢接过，打开杯盖，水汽袅袅，下面放了几颗梅子。
他抿唇喝了口，烫得很，梅子味和茶味却混合的很均匀。
他低下头，小希仍然仰着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待夸奖的样子。
唇边的斥责忽然就说不出口，手冢最终只是轻描淡写的开口：“小希，下次别做了。”
“果然还是不合爸爸的口味么？”小希懊恼的耷下头，却又很快的抬起头，信心满满的开口，“爸爸，我明白了。下次一定会泡出更合爸爸口味的梅子茶的。”
手冢终于忍不住微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心情慢慢变得柔软起来。
这一天在学校里果然过得异常顺利。
妈妈再不曾打电话来说过小希的情况，手冢却有些不习惯，课间时竟会想着这时小希在家里干些什么。
部活时周围人旁敲侧击的打听着小希的情况，手冢只是沉默着任他们猜测。
龙崎教练接受了位于神奈川的慕山国中练习赛的邀请，时间就定在明天。
由他们先搭车去神奈川的鹤见区，然后慕山国中会派人过来接。
手冢和他们说了下练习赛的事情，又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宣布大家解散。由于前些天桃城的左脚不小心受了伤，这次的练习赛自然也就把桃城排除在外。索性桃城也知道这时候养伤是重中之重，只点头应了。
回家的时候他顺路去医院取了昨天小希的报告。
那些报告他看不明白，但医生的脸色却有些沉重。
“……脑部曾受到剧烈撞击，内耳结构受到损伤，导致感音神经性耳聋。只是，他的内耳结构早已通过手术修复成功。如今仍然听不见，则有可能是因为心理因素。……可能曾经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根本不想听见外部的声音……若想他完全恢复，应该从心理这方面入手……”
脑部曾受到剧烈撞击？心理因素？
所以小希才会这么黏着自己？
手冢拿着医院的报告，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想起了那时一看到车就有些颤抖的小希。
小希他，到底曾经经历过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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