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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背后忽生一丝凉意，程晋祥莫名有些发憷，他对上向知缓的视线，对方微微仰起头对他一笑，笑容一如既往的甜美无害。
程晋祥暗暗松了口气，一定是刚才的角度问题，才让向知缓的目光看起来那么瘆人。
“缓缓，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向知缓被宋妍松开，她看着眼前泪痕未干的中年女人，摇了摇头，“我没事了，”她抿了抿唇，又跟了一声“妈妈”。
昏迷前，她一直沉浸在拥有了健康身体的喜悦中，直到此刻，一些伤感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她自打出生身体就很不好，爸爸妈妈早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迟早的事，可知道是一回事，那一天真的来临又是另一回事，向知缓不愿想象，当他们发现已无生息的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但是人只能往前看，她如此，爸爸妈妈也如此。
既然上苍给了她一次重活的机会，她必当好好把握。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给你带了排骨汤，补补营养。”宋妍起身盛汤，她转头问程晋祥，“晋祥要不要喝？”
“我就不用了，姨妈，有你照顾缓缓，那我先去店里了，有个大顾客要来。”
“行，最近店里的事就辛苦你了。”
程晋祥背起包，亲昵地揉了揉向知缓的脑袋，温柔道：“好好休息，哥先走了。”
向知缓嫌弃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想洗。
看着程晋祥的背影，宋妍轻声感叹了一句：“幸好有晋祥帮着忙里忙外，不然我真顾不过来。”
程晋祥很得宋妍满意，有了她的接济，如果顺利发展下去，他将会苦尽甘来前程似锦，可他万不该对自己的亲表妹动色心。
程晋祥每晚偷摸进原身房间，趁她睡着动手动脚，其实原身都是清醒状态，但她性格怯懦软弱，平时有话都憋在心里不敢说，加之念着程晋祥身世可怜，也存了觉得丢人的想法，一直不敢声张。
然而程晋祥愈发得寸进尺，已经不满足于简单揩油，原身害怕之下终于鼓起勇气告诉妈妈自己被表哥欺负了，希望让表哥出去住，不过小姑娘胆子小脸皮薄，羞于启齿“欺负”的详情。
适逢宋妍和丈夫向泉吵架期间，宋妍听了女儿的话，怒不可遏。
她怒的是向泉，认为向泉为了赶走程晋祥教女儿说谎污蔑，之前因为程晋祥的事他们就没少吵过，而且原身素来和向泉更亲。
也怪程晋祥平时表现得太好，除了帮衬服装店，家务活也做，还会耐心指导原身学习上的问题，拿了几次奖学金都给原身买礼物，宋妍很难相信程晋祥会欺负自己女儿。
宋妍不信，但向泉知道那不是他让女儿说的，当下就气得叫程晋祥回来卷铺盖走人，原本只是夫妻间的小吵，这下直接上升为大吵，甚至闹起了离婚，每每针锋相对言辞激烈。
原身的内心本就极度敏感脆弱，这一闹，让她的心理状态越来越消极，为她最后的崩溃铺就了温床，以致其后接二连三的打击轻松地突破了她的心理防线。
一个月前开学，高二分班结果公布，原身分到了普通班，说难听点就是差班，她从小学习优良，可分班考那段时间，宋妍向泉也在吵架，直接影响了她的情绪，导致考试失常。
站在云端的人骤然跌落谷底，差班，这是一个好学生难以接受的。
同一天，原身接到了暑假时试镜的剧组的电话，当时选角导演明明说她被选上了，这通电话却毫无理由地突然变卦，说她表现太差，落选了。
正所谓祸不单行。
成长环境的原因，原身自卑内向，只有一个叫伊涵的朋友，两人初中时关系非常好，升高中后同校不同班，高一那会儿时不时还见面聊聊天，可这学期却莫名疏远原身。
就在昨天，学校举行运动会，新班级的人都成双结对，除了原身。她去找伊涵，伊涵却只和她的新同学谈天说地，对原身爱答不理，无论原身怎么热情主动。
伊涵有很多朋友，可原身只有她一个。
那一刻，偌大的操场，热火朝天，人来人往，成群结伴，只有她孤零零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摧垮一个人，往往只是一瞬间。
亲情、学业、梦想、友情，接踵而来的挫折，终于在一刹那毁灭了她本就脆弱的精神世界。
当天放学回家后，原身服药自尽。
向知缓虽怒其不争，但更多的是哀其不幸。
拥有了原身所有记忆，如同陪着她经历了这短暂一生，从今以后，向知缓会带着这个女孩的份一起活下去，她的梦想，她会替她达成，她的公道，她会替她讨回。
咽下口中的汤，向知缓问道：“妈妈，我什么时候能……”
“嗯？能什么？”
向知缓话说一半，突然一愣，目光呆滞地看向病房门口。
她发誓，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以前凭她的身份，即使身体不好，追求她的人也不在少数，当中不乏好看的，向知缓以为自己都对帅哥麻木了，原来不是她麻木，而是那些人颜值还不够高。
男生推着轮椅，轮椅上坐了一个穿病号服的小正太，从门口到病床，短短几步的距离，向知缓觉得自己像是看了一部几秒钟的文艺电影。
白衬衣的袖子卷起，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搭在轮椅上的双手骨节分明，白净修长。他走进来后，随意地扫了病房一眼，标致的桃花眼，潋滟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一个转身，只余侧脸，却更显立体精致，鼻、唇、下巴侧看呈三点一线的高水平，额头、眉骨、山根的起伏承接尤其好，侧颜的线条简洁流畅，根本完美到犯规。
向知缓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单纯欣赏一个人的脸，总会下意识分析面相，原来不是她有职业病，而是那些人颜值还不够高。
小正太就住向知缓左边病床，护士挂好吊瓶后离开，男生左右看了看，像在找什么，这时宋妍忽然站起来，对他说：“在找椅子吗，这有一把。”
宋妍把自己的包拿开，空出一把椅子，男生走过来，宋妍笑道：“刚才你走得急，都没来得及跟你道个谢，没想到这么巧又见了，”她转头对向知缓解释，“你之前突然晕倒，就是这个小伙子赶紧把你抱去找医生的。”
向知缓抬头看着他，莞尔一笑，“谢谢。”
“举手之劳。”男生提着椅子回到了小正太床边。
宋妍重新坐下来，问道：“你刚才想问什么来着？”
收回目光，向知缓想了会儿才想起来，“哦，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宋妍抬手将几乎挡住向知缓眼睛的刘海拨了拨，“后天吧，我向你班主任请了一周的假，我们在家好好休息，缓缓……”宋妍翕动嘴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微不可闻地轻叹口气，没有继续问，“来，把汤喝完。”
“一周？”向知缓连忙摇头，“既然后天就能出院，那我大后天就可以上学了，不能落太多课，就快月考了。”
别说原身，向知缓也接受不了自己成绩不好，最重要的是，以她以前的身体情况根本没办法正常上学，都是家教在家给她上课，现在有机会，她迫不及待地想去体验憧憬已久的校园生活。
听到向知缓的话，宋妍的手突然一颤，勺子里的汤水险些洒出来。
她仔细看着向知缓，对方神情认真，不似说假……甚至还有些兴奋？
宋妍眼角微微湿润，她深吸一口气将泪意忍了回去，“好，好，我等会就给班主任打电话。”
女儿能有这样的想法，至少说明她又有了活下去的意志。
即将开始的新生活让向知缓心生雀跃，然而转念想到出院回家后，要和程晋祥同住一个屋檐下，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原身能默默忍受他那么多次的骚扰，她可一次也不想忍，他身世是可怜，但可怜不是他道德沦丧的通行证。
要把程晋祥赶出去，最大的阻碍就是宋妍，只有让宋妍相信程晋祥骚扰向知缓的事实才行。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说，发生了自杀这么严重的事情，或许现在再说宋妍就会相信，但向知缓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万一宋妍还是不信又会适得其反，反而让宋妍心向着程晋祥。
“妈妈，表哥刚才说有大顾客，最近是不是生意不错？”
宋妍点头，“有些晋祥自己设计的衣服蛮受欢迎的，本来我们都是进货卖别人家的衣服，现在还出自己独有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本来你小姨是想让晋祥读工科的，他为了帮衬我才选的服装设计，没想到还挺有天赋。”
向知缓“哦”了一声，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现在四点半，属申时。
听语声起卦，语多则用第一句，宋妍第一句话十六个字，十六除八得整，为坤作上卦，加申时九数，总数二十五，除八余一，为乾作下卦，便得到否卦，再以总数除六余一，表示初爻动。
根据否卦第一爻爻辞，主方需保持现状顺从客方，否则对主方不利。向知缓为主方，宋妍为客方，也就是说，最简单的方法不可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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