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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周继君是想睁着眼看着该死的命运是如何将他逼死,可他低估了谷间刺得双眼发疼的罡风,心灰意冷地闭上眼睛,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啸怒歌,仿佛漫长的噩梦,等了好久还没到头。
忽然,一阵阵“咚咚”敲打山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是山摇地晃,“轰隆”的声响从头顶无限高处传来,峡谷口被诺大的阴影覆盖。
下落中的周继君勉强睁开眼,依稀看见一只比他人还大的银白色巨蛋划过眼际,在身下的山壁间来回颠簸,之后却很幸运地卡进一个古怪的凹口。
“卡茨”一声,蛋壳顶端碎裂开,一个灰不溜秋的小脑袋伸了出来,看了看上方正在下落的周继君,眼中闪过迷茫。
“我命不绝!”
周继君原本暗然无光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强睁大眼睛死死盯住下方的蛋壳,待到身体落到与蛋壳持平时,猛地用力扒住那个残破的蛋壳。
“嗯哼!”
尖锐的蛋壳将周继君的手指滑出长长的裂口,鲜血溢出,适才那股冲击更是痛得他面孔抽搐,几欲昏厥。
“我不能死,我还有好多事没去完成,还有好长的路没走!”
周继君忍住心中的恐慌,咬着牙,不往下看。
寒风中,男孩弱小的身形挂在突兀的蛋壳上,摇摇欲坠,他上方是逼仄成一条缝隙的黯淡天野,下方更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渊。
“咕咕!”
小猎风突然欣喜地叫了两声,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了舔周继君流血的伤口。
“啪!”
手上一阵剧痛,周继君一不留神滑落下一只手。
他再如何坚毅,也只是不到十岁的孩童,区区一只瘦弱的胳膊压根无法支撑他整个身体。
“如此结束了吗?”
那只扒着蛋壳的小手缓缓地往下滑落,而周继君脑中一片空白,低头望着身下的万丈深渊,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啪!”
剩下的那只满是伤痕的手终于力气用尽,滑落下去,眉宇间一片惨然,周继君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衣领一紧,然后整个人被提了上去。
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的十岁孩童扑倒在蛋壳内,低喘片刻,努力撑起身体,一头雾水地看着救了自己的“肉鸟”,却见它也是愣愣地看着自己。
一人一鸟在鸟蛋里面面相觑。
迷茫时分,周继君只觉得冰冷的双手附上一片温暖,是那雏鸟扑腾着毛羽稀疏的翅膀将他冻得惨白的双手包裹起来。周继君微微一颤,心头流过暖意,僵硬的嘴角咧开一道难看的笑容。
“咕~~~”
一人一鸟同时看向小腹,随即都笑了起来,只是笑声皆难听无比。
“天下间竟然有这么大这么通灵的雏鸟唔,你娘也真狠心,将你丢到这来,看来我们是同病相怜啊,都是离开了娘的娃子,哎。”周继君盘坐在巨大的蛋壳内,撑着脑袋望向身前自顾自吮吸着壳内火红液体的大鸟儿,“你叫什么?对哦,你爹娘就算给你起了名字你也不会知道。嗯就叫你咕咕吧,小咕。”
“咕~~~”话音刚落,周继君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呼呼!”忙着填肚子的小猎风抬起头,疑惑地看了周继君一眼,或许是第一眼见到的生物让它感觉格外亲切,咕咕叫了两声,小猎风兴奋地用羽翅拍了拍周继君,指着蛋壳内的液体。
“你让我吃这个?这可是你蛋蛋里面的不太好吧。”肚子仿佛抗议一般又叫了一声,周继君脸微微发红,“唔,多谢你啦小咕,我不客气了。”
火红色的液体看似可怕,却散发出一股略带咸腥的香泽,吃进嘴里黏黏如粥,入喉滑润,进入腹中后又升起一团火热,滋补着五脏六腑。数月来只靠烙饼野菜和雨露充饥的周继君精神大振,贪婪地喝着嘴下的美羹。饥肠辘辘的一人一鸟喝到最后,似乎还不过瘾,两条小舌头“呼”地探出,不一会,蛋壳便被他们添得干干净净。
一顿早饭吃得畅快无比的周继君并不知道,在他体内深处,未被完全吸收的液体慢慢流转着,散发出浓郁的光华映出体外。吃饱喝足的他正仰头倒在蛋壳内,拍着撑起的小肚皮,望向蛋口的天际,并未发现那道火红的光晕浮遍全身,随后渐渐暗淡下去。
就在这时,却听见对面传来金石相击的声音,原来是那喝饱了的小雏鸟有精神开始蹦跶了,正伸出乌喙兴高采烈地啄着蛋壳的另一端。周继君淡淡一笑,收回目光,眉头渐渐皱起。就在他开始为接下来的路犯愁时,一道拇指般粗的光从蛋壳那端射了过来,随后是刺耳的石壁崩塌与小咕慌乱蹦跶的声响。
“这山谷石壁居然被小咕啄穿了?”
周继君猛然站起,惊异地望着满嘴石屑仿佛做错事一样用翅膀捂住头的小猎风,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从没听说过有世间有这样灵异的鸟儿,倒像是传说中的那些异兽。小咕定然不简单。”
在他面前是一个被凿穿了的洞口,阳光聚成光团照射进来,将他与小咕笼罩。眼见小咕好奇地蹦了进去,周继君略一犹豫,随后拍了拍屁股,跟着走了进去。
“真如爹爹所说的一般,天无绝人之路。”牵着同样呆呆发愣的小咕,周继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洞内的景致好似落日后的边境集镇,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果树,周遭流淌着澄净的河水,水边有渠有风车有草屋,可却似没有人烟。放眼远眺,只见密林围拱的尽头有着一座道观,道观庞大,挡住了周继君的视线,而在道观前隐约看到个人影。
周继君微微一喜,回头看了看连通断崖的小洞,拾起蛋壳在手中把玩片刻,之后用草垛将洞口虚掩起来,拉着小猎风的翅膀道,“那里有人,我们过去。”
走到近前,周继君只见诺大的道观前坐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穿着陈旧的百结麻衣,头上扎着木籫,自顾自地摇着手中签筒高喊,“抽签了抽签了,高人为你指点迷津了,官运、财运、桃花运都可以算。”
在僻静无人的山谷壁缝里居然有这样的地方,而且还有人,像是算命先生,周继君心头微叹,不过还是一脸失落。
周继君正在落拓时,心道这些乱七八糟的运道离自己一个小孩太远,而他刚刚经历过生死之劫,这个奇怪的老头还是不惹为妙。又看了看周围,瞅了半晌没见半个人影,周继君料想或许这道观里会有人,于是不再停留,拉着小咕径自往里走去。
“且慢!”老人似乎这时才发现周继君,惊奇地看着他们,突然间脸色大变,举起手上的签筒就欲往小咕身上砸去,“孽畜!道门圣地岂荣你这个卵生的蠢货随意进出!”
小猎风吓了一跳,眼见那个一脸正气的老大爷嫉恶如仇地瞪着自己,手中的签筒似乎随时要砸下来,不由得浑身一颤,转眼间就躲到周继君身后去了。
“咦,这是?”目光飘过周继君手上拿的蛋壳碎片,老人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这是…这个是唔,你喜欢就给你了,只要能让我们进去。”周继君不好意思地说着,他身上没有金铢,拿个随手捡来玩耍的蛋壳去讨好老人家,他自己也有些脸红。
孰料老人飞快地伸手接过,转眼间换上一副笑脸。
“无量道尊,吾道广度众生,众生平等,两位尊客请进。”
微微错愕,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周继君看了眼继续玩弄签筒的老人,沉默片刻开口问道,“请问这是哪?”
“这里?你这小娃娃莫非不识字吗?没看到那块大牌子上写的什么吗?”老头斜睨了周继君一眼,闷声说道。
“道观?是什么地方?武道吗?”
“武道?哼哼,在你们这些俗人眼里,天下恐怕就只剩下武道了,整天打打杀杀,哼,俗,俗不可耐。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快进去,里面人还在等着!”老头不耐烦地转过头,不再理睬周继君。
“难道还有其他道吗?”周继君满脸惊疑,走进道观脑中还回想着老头的话,他什么意思?
周继君十岁,他这十年里所接触到最强大的力量就是武道了,在他心目中,天底下的强者无外乎传说中的武尊,这也是他向往的目标。然则他天生天资不够,拥有大家族的血统,却是少见的废材体质,无法修习武道。这在大煜权贵世家中已然成为笑柄,似周继君这样的废物,可谓是少之又少。
周继君咬着牙,不甘地捏紧拳头,想着走着,不知不觉间已来到观内深处。眼前飘过一道洁白的影子,十岁的男孩抬头望去,只见落满梨花的荷塘前站着个白袍素履的女人,身姿婀娜,发髻高挽,面若秋月般宁静秀美。
她正在树下喂鱼。
“你们来了一只小猎风和一个人。嗯?居然是个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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