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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存提了镯子进宫,到玉簪殿前时敲了敲门,在贺锦弦打开门后朝他弯了弯眼,温声道,“殿下,生辰快乐。”
他把镯子给了贺锦弦,贺锦弦打开了,看他一眼道,“你可知送人镯子是何含义?”
景存面上一派淡定,“自然知道。”
暗里开始戳系统,“统,什么含义??”
系统231,“叮,系统维护中。”
景存,“……”
贺锦弦,“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此习俗自魏晋之后开始盛行。”
夜风吹起贺锦弦的一片衣角,风中带着淡淡的冷梅凝香,他唇角微微扬起,对景存一字一句道。
“你送我镯子,可是要许我一生契阔?”
声音宛如清冷的泉水,清澈动听,带着上扬的语调,藏着浅浅的欢喜在里面。
景存不太想答应,他在结局必定会辜负他,眼前对他来说不过都是黄粱梦一场,醒了之后都会烟消云散。贺锦弦是梦里的人,可他不是。
但是对上那双漆黑宛如鎏金一般熠熠生辉的眼眸,他说不出来否认的话来。
话一旦说出口,任务无法完成,眼前人眸中的光也会黯淡下去。
景存淡淡一笑,将心里想好的台词说出来,“我会一直陪着殿下的。无论殿下今后如何,身在何处、是何处境,我都会守在殿下身边。”
话语之中有几分真心、到底是因为任务还是因为眼前的人,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贺锦弦看进景存的眼底,那里面酝着一片寡情冷淡,显示着他的主人心里一样的平静无波澜。
他心里仿佛被刺了一下,莫名感觉胸口处一阵酸胀。
“你可要说话算话,若是食言,我不会放过你的。”贺锦弦缓缓垂下了眼,遮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景存笑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不会骗殿下的。”
云言在一旁点了灯,青灯里的烛光打下来,笼了一层冷光。
“今日殿下生辰,晚膳便由我来做吧。”景存看向云言,“殿中可有小膳房?”
云言留意到自家殿下情绪的低落,多看了一眼,开口道,“有的,公子随我来吧。”
景存随着云言去了偏殿。贺锦弦一个人待在原地,他摸着盒子里的鎏金海棠镯子,指尖碰到镯子冰凉的触感,指间一转,合上了盒子。
景存在小厨房里找了些面粉和鸡蛋,又让云言去寻了些青菜叶子,亲手给贺锦弦煮了一碗长寿面。
面条上覆盖着青菜和煎蛋,淡金色的煎蛋色相十分勾人食欲,汤里带着清香,不断向上冒着热气。
“愿殿下岁岁欢喜,长命无忧。”
烛光打在贺锦弦的脸上,他垂下的眼睫微颤,上面覆着浅浅的光,眼眸弯了弯。
“这是娘亲过世后第一次有人为我煮长寿面。”
贺锦弦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面条,低声道,“存哥,你真好。”
景存被他这一声“存哥”叫的心情好上不少,挑了下眉,“我可从来没有给别人做过,殿下独一份的。”
贺锦弦小脸上一本正经,“以后也不可以给别人做。”
景存笑着答应他了。
一碗面条被贺锦弦吃的干干净净,云言把碗筷收拾了去。
“我帮殿下把镯子戴上吧。”他一早就想看贺锦弦戴,这会儿便提议了。
贺锦弦微微颔首,景存坐在了桌旁的雕花凳子上。
镂空的鎏金海棠纹与鹣鲽银纹交织在镯面上,衬的贺锦弦的手腕越发纤细,白皙细腻宛如脂玉一般,骨节处凸出,蜿蜒出弯曲的弧度。青琉璃珠子下映出淡淡的血管,显得五指指骨修长。
配上贺锦弦这日一身淡紫色云纹飞雁长袍,有几分异族明艳少年的感觉。
景存勾了下唇角,“果然很合适殿下。”
贺锦弦摸了摸镯子,“这镯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像是前朝弈王那对金镂鹣鲽跳脱。你是找人仿着定制的?”
“不是。”景存轻声一笑,“就是弈王留下来的那对。”
“这是我娘留下来让我给未来媳妇的,如今你戴了我家这媳妇镯,就是我家的人了。”
贺锦弦愣了一瞬,面上蔓延出绯红,指尖缩了一下。
“如此贵重的东西……你……”
他说着要把镯子蜕下来,景存握住了他的手,在他指尖上亲了一口,笑道,“与殿下相比,并不算贵重。”
“戴了这镯子,以后殿下便是有主的了。”
他环住贺锦弦的腰把人抱在腿上,下颌蹭在怀里人的墨发上,语气里带着亲昵。
贺锦弦捏了捏镯子上的琉璃珠子,眼里漆黑宛如化不开的浓墨。
这是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敢丢下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
景存跟贺锦弦腻歪了一会儿后回了府。府里青枝灯盏依旧亮着,正殿里景父景母坐在梨花木桌旁,热茶还在氤氲香气。
他脚步顿了一瞬,试探问道,“爹,娘。”
“你们有事要同我商议?”
景父和景母目光落在他身上,神色颇为复杂。半是窃喜半是伪装出来的心疼。
景父从椅子后拿出来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扔给了景存,开口道,“你自己看吧。”
景存打开了圣旨,上面写的边城战事告急,让他明日一早便随同禁军与二皇子贺容尘一起前往边城,任副使辅佐将军。
末尾注了加急,不得拖延,明日必须出发。
“存儿啊,爹娘也舍不得你,但是圣上的旨意咱是必须得听的。”
“你的行李娘已经帮你打包好了,等到明日一早,你爹会送你去军营的。”
景存没从景母脸上看出来舍不得,她眉心虽然皱着,眼里却是带着喜悦。
他猜想这两人恐怕是早就计划好的,下定决心要把他扔边关历练两年。
景父,“既然已下了旨,你便随着去吧。去了之后听褚副将的话,别在军中惹事。”
景存收了圣旨,“我知道了。”
他转身往府邸大门处走,景父叫住了他,“这么晚了还出门作甚?”
景存停了下来,“我去跟人道别。”
身后传来景父和景母的声音,似乎在劝他道别可以寄信,他没放在心上,踏出了府门朝着宫里去了。
走在夜间的宫闱里,天上一片浓稠的深色。云间遮蔽住了闪烁的长庚星,月华遥遥的洒下光辉落在地面上,挂在暗幕中与榷星遥遥相对。
景存一边走一边想着,他若是去了边城,在那边少说呆上一年半载。贺锦弦一个人在宫里,以贺锦弦的性子,实在难以让他放下心来。
系统突然“叮”了一声,“宿主应该担心的是任务,而不是反派。”
景存,“我的任务不就是反派,有什么区别。”
“叮,宿主担心的是反派这个人,而不是担心因为离开反派而无法完成任务。”
景存在心里“啧”了一声,“你平时不是挺帮着他的,怎么现在又反水了。”
系统掉线了,“叮,系统维护中。”
到了玉簪殿后门处,他推开了偏殿门进去。贺锦弦给了他一把偏殿的钥匙,方便他随时进出。
殿里带着平淡的冷梅香,景存放慢了脚步,走到了里间的床榻前。
贺锦弦已经睡了过去,墨发散在身后,白净的脸上睡出了两道红痕。垂下的眼睫落在眼睑下一层阴影,唇齿微张,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一个人睡还是乖得很。
景存心里想。
平日里这小玩意儿跟他睡的时候闹腾的不得了,八爪鱼一样扒着他,时不时半夜踹他一脚,还喜欢踢被子。
他正想着,床榻上的人眉心拧了拧,一脚踹开了被子,露出来一截白皙笔直的小腿。
景存眼皮子跳了跳,伸手按住了床榻上人的脚踝,帮他盖好了被子。
月光在贺锦弦身上洒下浅浅一层银辉,景存伸手摸了摸他的睫毛,软软的触感在他掌心颤了颤。
景存的目光一寸寸地落在贺锦弦的脸上,目光专注而珍视。
贺锦弦脸上的疤已经好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他伸手轻轻碰了碰,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殿下,等我。”景存俯身在贺锦弦额头上亲了一口,收回了触碰他的手。
地上的黑影顺着窗沿消失,直至殿里恢复寂静,隐隐传来后院林子里杜鹃的啼鸣声。
床榻上的人睁开了眼。
贺锦弦摸了摸额头,盯着景存消失的方向,垂下了眼眸。
为什么不开口留住他?
晚风顺着雕花檀窗缝隙吹进来,空气中残留着一抹雪松香。
贺锦弦攥紧了掌心。
留不住的。留住了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也能留住吗?
……
景存回了自己的小院儿里,桌上他娘已经帮他收拾好了东西。烛光熄灭,留下一缕青烟,他躺在床榻上看着房梁发呆,感觉心下有些空茫。
心里空荡荡的,似乎是因为会很长时间见不到他的小地坤而不开心。
殿外传来池子水边蛙鸣声,杜鹃一声声地拉长了腔调,草丛偶尔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院儿里的朝颜花似乎开了又合上。
他脑海里回忆起贺锦弦来,有各式各样的他。初见时的孤单、后来对他的冷淡与视而不见,时不时露出来的难过。贺锦弦会在人群中隔着人海寻找他身影、上堂课时偶尔朝他的方向瞥一眼,他答应的小事没做到贺锦弦会生闷气……偶尔撒娇,在他面前像一块儿小粘糕……
景存闭上了双眼,感觉心底莫名软了下来。
他也在这时意识到了……原来不知不觉间……贺锦弦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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