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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陆英霓不是个热衷弯弯绕的人,她跟在崔太后身后,径直走了进去。
待崔太后坐下,她也跟着在对面席地而坐。
木板地面,暖得如同春日旭阳。
陆英霓摸着暖暖的地板,叹道:“谢王爷近来也怕冷的很,方才出门前,还听到府里人说,数十日前,王爷就开始命人烧地龙了。”
见崔太后不接话,她又老神在在地道:“受过伤的人,都格外怕冷些,我却不一样,只是一味咆躁,倒从不怕冷。”
崔太后眼神微滞,好半晌才道:“不怕冷好啊,将来少受许多罪。”
两个人相对枯坐,一直没有言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外有人回禀,陈大家去了顾梦龙府上,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陆英霓惊问:“顾大人犯了什么事?”
崔太后揉着膝盖,叹气道:“齐夫人说兄长死的蹊跷,让孤务必着人彻查,刚巧前几日顾卿发现了兄长贪腐一角,甚至是在朝堂上直接指认出来。”
“所以崔家就胁迫太后,暗中查探朝廷命官?”
陆英霓面色不佳,甚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原本在她眼里,崔太后是个可以与之盟约的人,却不曾想,还是一叶障目,只知自家庭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她崔家的人就如此矜贵,别人家功勋卓著的官员,想怎么作践就怎么作践?
见陆英霓神色不善,崔太后微微一笑,连说话的口气都和软了不少。
崔太后笑道:“永和不仅长得与顾卿颇为相像,连着脾气性子都甚是相似。”
宫娥端上点心,又奉上才煮好的茶。
茶香四溢,满屋子都是暖意。
“永和连日辛苦了,这里是孤亲手做的点心,权当是孤替陛下准备的谢礼了。”
崔太后比着手,请陆英霓用茶。
陆英霓端详着茶杯和高盘里的点心,不由得哑然失笑。
崔氏惯会打算盘,她这一遭九死一生,莫不是就靠这几块点心和几杯茶汤就打发了?
若是往常,她便忍了,可事涉国祚将来,崔太后若是立场不坚定,她倒是必须要考虑起谢明安的建议,换一换朝廷的顶梁柱子。
沉思良久,陆英霓端起茶杯,看着茶杯里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毒的茶汤,有些郁愤难解。
与其温水煮青蛙,不能明了事态走向,倒不如将伤痕撕裂开来,再从头计议。
若那时崔太后还是这般言行不一,便休怪她残忍。
“陛下和太后倒不必忙着谢我……”
陆英霓转动手中茶杯,杯中汤水洒了一些在小矮桌上。
崔太后见她似有话不便直说,忙挥手屏退了宫娥。
待宫娥退出去后,室内只剩下她与崔太后二人。
手中茶杯重重地落在矮桌上,陆英霓神色忽变,原本温和从容的眼神,变得冷冽起来。
她沉着脸,扬声道:“太后,臣女原是敬重您一片慈母之心,为陛下为江山黎民,抗下这沉甸甸的重担,可如今看来,是臣女错了,一切大义凛然之前,还须得是个人利益为重。”
一句话说得慷慨激昂,也说得崔太后脸上一阵惨白。
她尊贵了好些年头,已经完全忘记了崔家落魄时的情形。
这会儿被一个后辈如此指摘,当即忘了怎么反应。
趁着崔太后还没回过神来,陆英霓又沉声道:“外敌虎视眈眈,北有戎部,西有大余,东有大齐,整个中洲五国,只有咱们大周是最多事的一个。外敌尚且未清,内敌又层出不穷,倒了一个瑞王,又起来一个岐山王,试问太后,大周还有几个谢明安愿意拼着自己一生的力量,为朝廷挡住西南边境?”
一番话掷地有声,震得崔太后心中痛楚一阵接着一阵。
她首先不是恼陆英霓无礼,而是紧追着关键点不放,这是一个在政务中摸爬滚打数年的人,最敏锐的反应。
“怎么又有岐山王?”
崔太后惊疑不定。
岐山王是先皇唯一的胞弟,也是陛下的皇叔,素来沉默惯了。
他在皇位争夺中,是几个王爷里头最淡泊的,甚至世人都认为他会是中州大陆上第一个老死在深山的皇家之人。
往常种种大事小事,只要说起岐山王,那都是个个摇头。
好好的北境之地,在他的制下,屡屡出问题,若不是戎部这些年忙着整顿内务,只怕早就打得凉州全部变成戎部的领地。
若是连他也存了异心,且蛰伏了这么多年,那大周的确危矣。
见崔太后一脸地不相信,陆英霓叹息了一声,从袖笼里取出一张信笺。
这信笺是目下在北境镇压戎部的徐松所写,里头痛陈北境之危。
其中桩桩件件,都事涉岐山王暗中勾结戎部。
且,有理有据。
她将信笺掷到崔太后面前,神色虽肃穆,却并无轻慢。
“太后请看,若是不信,可着陈大家的暗卫去一一核实。”
说完,便耐心地等着,随手端起茶杯,转头望着门外的宫娥,扬声道:“茶凉了,换新的来。”
宫娥闻言,赶忙提着热气腾腾地茶壶走了进来。
茶具撤走,换了一套新的,连同茶汤一起,呈了上来。
陆英霓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果然是好茶,比之上回崔太后寿宴时吃的好多了。
一盏茶饮完,崔太后也看完了信笺。
陆英霓看着她颤抖的手,微不可察地轻嗤了一声。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不好好地盯着内外异动,跑去查崔灏的死因,竟还查起清正廉明有功于社稷之人来!
“岐山王放肆!”
崔太后气得嘴唇发抖,苍白的脸颊冒着冷汗。
这蛀虫竟在荒诞可笑的表皮下,藏着一颗这样大的野心和祸害之心。
“岐山王都已经起兵了,他这回可不像瑞王,打的是勤王的口号。”
岐山王算是揭竿而起,说是为数年前先皇不仁,抢夺他皇位,如今要将他失去的拿回来。
造反,可谓是造的声势浩大。
他一路挥师北上,最先要斩杀的是徐松部,好在谢明安提前有所安排,由西南军其他人一路掩护,从北境一路逃回了西南。
“太后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岐山王起兵一事,崔侯爷之死,就算另有蹊跷,也应当着刑部认真查起来,而不是由着陈大家的暗卫随意查探。这样对崔侯爷不公,对顾大人也不公。”
陆英霓眸光沉沉,不想再与崔太后多说一句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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