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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盼了五年。”宁仙儿木然坐着，一直难以安睡，杜显彰亲随来找时，她飞身下床，胡乱套了衣衫直奔而来，得来的却是失望，“整整五年。”
泪早已流干，但心依旧如刀绞，“我常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没有，便是希望。”
“既然全是妄想，是时候用你的小聪明，让自己远离是非。”
她从不吝啬在他面前显露心计，以往他认识的女子，哪个不费尽心机装得清纯如玉，天真无邪。
“是非？”她需要在他这里确定，赵霁会受多大的影响。
“兵匪家眷，或是私通兵匪，该当何罪，你刚刚恐吓过人，别装不知道。”
宁仙儿首先想到的就是赵霁，会因为自己变成兵匪家眷和私通兵匪。
无论哪一个，都死罪难逃，祸及家人。
她不惧死，可赵霁不能，他不能再因为自己，枉死上一回。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爹娘真在，我便欣然赴死。若爹娘不在，谁又能诬陷？”
“愚不可及！”杜显彰猛地推开窗，“往往将死挂嘴边的人，都是不明死为何意的！”
“五年前，我就见过数不尽的尸首，还见过吃人的‘恶鬼’！我与死人同眠而宿，借他们躲过屠戮。杜大人，我见过死，也曾与死擦肩而过！”
杜显彰承认与此刻的她对视，心潮是波动的，他只当自己在诏狱那几年身处地狱，经历常人无法想像。
却忘了，她曾经历过那场惨绝人寰的兵乱，也因此成了孤女。
他终于能明白，为何她那双眼眸看起来清澈如水，可为人处事总让他意外。
宁仙儿平静与他对视，她也不明白自己在和他较什么真，可就是不愿意落于下风。
最终是杜显彰缓缓垂下眼眸，“既见过死，就应当明白，活的不易。”
“杜大人，我能求你件事吗？”
两人冗长的沉默之后，宁仙儿开口相求。
杜显彰头又开始发胀，明明是个聪慧的丫头，为何如此执拗。
“若此事牵连上世子，大人能做个人证，证明民女与世子早已分籍吗？”
不等杜显彰冷下脸说话，又继续说道：“算起来，世子于我有恩。若不是他，我怕是早被长婶刘氏算计，招了她那个破落户侄儿为婿了。”
以杜显彰的阅历，如果成真，其间的险恶用心和她的下场如何，不用细说。
“你先考虑自己的独善其身吧。”杜显彰郁闷地推开另一扇窗户。
“大人不是说，查无实证吗？”宁仙儿说完，杜显彰转头看她，咬了咬后槽牙，这丫头，对谁都关爱有加，唯独对自己，满满的算计。
“你想倚仗我？”他决定让她见识见识人间的风雨。
“大人对民女的恩惠，怕是来生也报不完。”
宁仙儿决定开诚布公，“民女何德何能，舔居从七品俸仪，蒙圣上敕封仁善娘子。”
“大人的抬爱，民女铭感五内。”
“大人星夜相送，让民女免遭兵匪屠戮。”
“救命之恩，倾囊也难报。”
杜显彰听着听着，就觉得又回到了她提着三百六十两白银，拿着请罪书那天，明知她在偷奸耍滑，就连斥责她厚颜无耻都说不出口。
内心也由欣喜变得愤怒，“既半分银子都舍不得，就不要老拎在手上说事。”
“大人，民女绝非小气之人。”
“民女的这点家当，大人若要，尽管拿去。”
“我拿了你的之后，岂不是终身都被你拿捏在手里。”话刚出口，杜显彰下意识关上了窗户，幸好人人皆知他的脾性，无人敢靠近偷听。
“大人也太小瞧人了。”在得知爹娘寻找无望之后，虽然有意装傻，但心中早已后怕，赵霁不能牵扯，成德堂不能有事，唯有抱紧杜显彰这大腿，“民女岂是如此无良的小人。”
正所谓拿人手短，只要他接了自己的东西，自然要费心帮忙。
天高皇帝远，他又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左右还不是他一句话。
“民女寄人篱下这五年，早已习惯粗茶淡饭。寻常人家，几十两银子就可安身立命。民女自然也可，”
“说来听听，你将家财尽数献于我后，打算如何安身立命？”杜显彰打断了她的话。
伶牙俐齿的她终于语塞，让他心中郁闷稍解，“女红织绣？”
见她抿唇不语，心下暗爽，“浆洗厨艺？”
“若都不通，三姑六婆，倒也算是营生。”杜显彰都快掩藏不住嘴角的笑意，“你打算从事哪行？”
“我总有些私房，买几亩薄田，粗茶淡饭，也能渡日。”见他越说越离谱，宁仙儿忍不住反驳。
因为她的反驳，杜显彰快到嘴边的‘卖身为奴’，没了机会出口。
“公然贿赂朝廷要员，也会获罪。”杜显彰岂能不知她内心的小盘算，“你还要送吗？”
宁仙儿只能摇头，刚才不是明明动了心，怎么一下又变了脸，难道是隔墙有耳？
“大人清正廉洁，民女不过玩笑罢了，岂能损大人清誉！”
杜显彰轻哼了声，自己不知何时变得这般无聊，大晚上的不睡觉养神，与她在这闲扯，偏还舍不得结束。
宁仙儿却架不住困倦，打了呵欠，又怕他介意，只能用手挡了。
“大人，民女自幼飘零，少了父母教养，是缺了些规矩。”
“但民女本性纯良，知恩图报致死不敢相忘，也绝不会忘恩负义。”
这衷心表得杜显彰自愧不如，暗自咬牙看她，刚刚升起的怜爱之心顿时熄灭，决定与她耗个整晚。
“为了查明兵匪在灌木丛中的机关，本官要你将药田献于朝廷，以示诚意。”
宁仙儿却轻声说道：“大人，给你不就行了吗？为何要献出去？”
本来打算看她如何心疼的杜显彰，一时都不知是该骂她，还是继续生闷气。
宁仙儿仍不自知，继续轻言细语，“那里面都是五年以上的极品药材，不但有三七，还有杜仲、黄柏、厚朴、黄莲。”
“还有些我记不住名字的，总之，都抵得上我所有生意惨淡的铺子了。”
杜显彰冷哼了声，“你是舍不得这份嫁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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