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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莲香说话的声音，她踢了鞋赶紧躺下，胡乱扯了被子盖上。
脑袋里像装了石块，又被塞满棉花，困倦得很却又睡不着。
纠结至午间起身，莲香见了，“姑娘，你昨晚几时睡的？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宁仙儿搓了搓脸，“世子呢？”
叠被的菊秋抢了话，“世子一早就去前院陪客了，来的是杜姑娘的兄长，想必渚州的人皆要拜见，王府有得忙啰！”
“姑娘要用书房吗？”替她梳妆的莲香问道，宁仙儿见她比平日多插了珠钗，想伸手拔下，却被她拦住，“姑娘新长了头发，非得这样才不至松脱。”
“今日天热，姑娘换了这身夏衫吧。”宁仙儿经她提醒，才发现身上的春衫已经被睡得满是褶皱。
菊冬端了午饭进来，笑得也开心，“姑娘怕是王府里最惬意的姨娘了，既不用立规矩，更不用问安。”
宁仙儿走过去，“正因为我并非什么姨娘，才可如此放肆。世子不是说了吗？过门是客。”端起碗，她确实饿了，“我是客居。”
被她这一顿怼，屋里终于消停，其实就算三朵菊花不含沙射影，她也没打算久待。
午饭后，干脆坐在书房等赵霁，顺便理理账，回复陈九。
今日天气确实不同，连风都带着热，谷雨刚过，尚未立夏，可院中大缸里的荷叶已如碧玺，荷苞也悄然挺立。
她桌上的碗莲也陆续冒了两三个小芽，不知道花开了之后，是不是和院中的一样。
对面赵霁桌上她送的幽溪染翠，也郁郁葱葱，他应该在无聊时重新整理过，墨色的石块上都披满了绿油油的苔藓，还有三两朵粉紫色小花。
是个讲究的人，也是个好相处的人，可惜，两个人再和睦，她也不过是这里的过客。
终于听到院门一声响，打了无数次的腹稿，现在好像全都忘了。
“你这院子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话到这里打住，宁仙儿恰好坐在窗前，淡粉紫色的轻薄夏裳越发显得身形窈窕，发间珠钗摇曳，宛如画中仕女。
听到动静正好望向窗外，院中的赵霁与另一位深蓝夏衫的高个青年同时看到了她，“仙儿，出来见礼。”
怕她闷热，莲香将她这一侧的弦窗全部都敞开了，确实避无可避。
宁仙儿拄着拐出现在书房外，高个青年眼露诧异，赵霁也没解释，“仙儿，杜大人是我幼时同窗，特来看我的藏书。”
宁仙儿见过礼，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便想告退离开前院。
“那是显彰唐突，搅扰了姑娘的雅兴。”杜显彰话虽说得谦和，打量她的眼神却满是探究。
“无妨，世子，我回房了。”注定是敌非友，何需费心劳神，宁仙儿拄着拐，瘸着过了月亮门。
杜显彰直到她的背影不再，才转身看着赵霁，“初晴，你不会生气吧？”
“你费尽心机到这，不就是为了看她吗？”赵霁自顾自推着轮椅，率先入了书房。
杜显彰紧随其后，“是也不是。”
“几年不见，你竟有了这样的雅趣？”杜显彰凑近他桌面上的幽溪染翠，“这像凤尾的，倒是从未见过。”
赵霁没打算解释，“伍月，上茶。”
杜显彰刚探头打量宁仙儿那侧，赵霁就拦住了他，“君子止步。”
宁仙儿来不及收纳的书笺就摆在桌面上，被他看在眼里，“字写得不错。”
“一切如你所想。”赵霁端起茶，“杜兄，请。”
杜显彰虽然落了座，眼神依旧在紫檀屏风上，“起初我还不信，莫说姑娘家摔在你身上，就算是只蚊子，也休想近你的身。”
“说得在理。”赵霁放下茶盏，“伍月，杜大人喝醉了，送碗醒酒汤来。”
“别急着赶我走，正事还没说呢。”杜显彰轻叩桌面，“她铁了心嫁你，父亲似有松动之意，就连宫里，都有了变化。”
“你此番回去，打算如何说？”赵霁细心为幽溪染翠喷上水，天气一日比一日干燥，真是一日都不能懈怠，否则就会失了鲜绿。
杜显彰面露难色，“自然是说你得了个宠妾，正爱不释手，父亲他们都知道你的脾性，应该不会舍得捧在手心的爱女受这样的冷落。”
“说得没错。”赵霁坦然回望，“我不良于行，若真结了亲，日后恐怕难以善了，何苦结仇呢。”
“你就不怕世子位旁落？”
赵霁轻笑，恰好伍月送了醒酒汤来，他先行饮了。
杜显彰知道他不会正面回应，饮了醒酒汤，自顾自说道：“圣上已接了几道折子，都与你有关。”
“可是成德堂之事？”赵霁回问。
“你用心良苦，今日涂铭樾更是不遗余力地褒扬此事，给你提个醒，无论如何，你的正妻，都另有人在。”
赵霁轻叹，“若我说，坊间流言多半为真，算不算诚意以告之。”
杜显彰看着他，愣了半天的神，“那你对将来有何打算？”
“听天由命。”
“天？”杜显彰突然沉默。
赵霁看着幽溪染翠上的粉紫小花，这颜色确实适合她，如空谷幽兰，不染一丝尘埃，却让人过目不忘。
“崇王妃那关，你就难过。”杜显彰起身，越过紫檀屏风随意在书架上寻了本书翻看起来，抬头发现赵霁近在眼前，揶揄说道：“人又不在。”
“适可而止。”赵霁以身为界，示意杜显彰他身后的藏书全都不能拜读。
“简家也是可惜，如今在京中，只闻其名，不见一物了。”杜显彰拿起手中的书，重回了自己的座位。
赵霁隐约感觉，这次因为自己的参与，对宁仙儿来说，并非全是好事。
“这事得两论，涂铭樾最为清楚。”
杜显彰起身，“你一直无意，我心知肚明，你并非若灵的良人。只是，也只是我一家之言。”
赵霁送他走后，来到宁仙儿的书桌前，摊开的账本上，有她写给陈九的回复。
春耕在即，她的两个庄子必然人手空缺，暂时安置一些劳力，倒是可行。
只是，最下面压着的一张，居然写着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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