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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对被淹了的土地有了一个认识之后,杨少峰就直接带着人手直扑辽州州衙,打算先找到辽州的知州刘航了解一下情况。
然而让杨大少爷懵逼的是,整个辽州的州衙里面除了一个从七品的判官和一个九品的吏目之外,剩下的全部都没在州衙,反而在溢水的那段河堤之上。
杨大少爷这下子心里就有底了,起码刘航这个知州应该是个务实的,比起那些袖手空谈的书呆子要强多了。
就这样儿,一脸懵逼的判官和吏目傻傻的看着一个从九品的翰林官带着一群人闯进了州衙,然后又像是风一般消失不见。
朱瞻基则是有些莫名的骄傲:“瞧见了吧,咱大明的官员也有务实的,并不像你说的那般不堪。”
杨少峰点了点头,也没反驳朱瞻基的话,直接就带着一群人往河堤而去。
等一行人到了河堤之后,杨少峰才发现河堤上面的情况,比一开始预想之中的还要糟糕几分。
青壮,老人,儿童,很多人都聚集在河堤之上,后面漫成沼泽一般的田地里面,残垣断壁不时显露,破砖烂瓦更是被冲得到处都是。
一群衙役在河堤上陪着几个身着官服的人在忙碌着,既要随时关心百姓的情况,还要随时注意着河水的情况,阴沉沉的天气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刘航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往日里极为注意的形象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胡子和头发已经十来天没打理过了,靴子里面更是泥水混和着脚气发酵,一脱下来简直能产生清场的效果。
但是刘航不在意。
屁股下的这块石头,已经是班头能找来的最好的一个座位了,总不能从州衙里面搬个椅子过来吧。
每天抽空的时候就坐在石头上,然后脱下靴子放松一下,已经成了刘航最大的奢望——因为河水决堤而不断堆积的公务以及河堤上面的百姓,就像是两座大山一样压在刘航的心头,将他压的几乎几乎喘不过气来。
对于朝堂之上做出的免除辽州田赋的的决断,刘航没办法说什么,实际上到了从五品这个位置之后,对于朝廷的难处也都理解,也都知道国库到底空成了什么鸟样儿。
但是对于官位已经到头,升迁已然无望,就指着在辽州留下个好名声的刘航来说,理解归理解,要说心里没有一点儿想法却是不可能的。
老百姓在乎的是免除那屁丁点儿的田赋吗?究竟是盖房子不需要钱?还是从预备仓里借粮食不需要还?
就免的这点儿田赋,本官随便找几个大户打打秋风都他娘的出来了!
一想到朝廷上面给的这么个狗屁决定,刘航心里就不爽,一不爽就想喝酒——偏偏这还是在河堤上,谁也说不好这雨还会不会下,河堤会不会再决一次,酒就更不敢喝了!
无可奈何的捶了捶已经快要断掉的老腰,刘航的嘴里发出舒服的呻吟声,忍不住高声唤道:“李头儿!李头儿!”
喊了好几声没有人应,刘航忍不住看了看旁边的靴子和袜子。
已经臭到这般地步了么?要不然自己先闻闻看?
正打算伸手拿过来袜子,刘航的视频中却出现了一只白皙的手掌,伸出两根手指捏着自己的袜子扔了过来。
下意识的接过袜子之后,刘航才抬起头来。
眼前站着一人,身着无纹团领衫,头戴牛角乌纱帽,腰间悬着一把剑,一只手从身后的小厮手中接过手巾,擦拭着刚刚捏过自己袜子的那只手,然后将手巾就那么随手一扔——上好的巾子就落在了污泥里。
这是个八品以下的芝麻官儿,还是特别矫情讲究的那种,搁在洪武爷年间,这种芝麻官儿肯定会被拉出去剥皮实草,然后再牵连个三族啥的。
至于此人的身后,除了刚才递手巾的小厮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公子哥儿,两个书生,一个管家打扮的老仆带着另外两个小厮,外加两个家丁头目带着六个家丁。
刘航的心中做出了判断,也就不以为意的慢慢穿好了靴子,等了半天之后还不见来人向着自己行礼,脸色不禁就有些阴沉了下来。
一个八品甚至于不到八品的芝麻小官儿,摆着个天大的架子来到这河堤上,见了自己这个从五品的知州居然不主动行礼问好?
谁给你的勇气?
被连日阴雨天气搞的心烦意乱,自认为好脾气的刘航这会儿脾气也不好了,阴着个脸道:“来者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拜?”
杨少峰笑眯眯的道:“本官待诏御史杨少峰,奉钦命巡视辽州并全权处置灾情,刘知州却是当不得本官一拜!”
刚到口头的彼其娘之被噎了回去,刘航只得无可奈何的躬身拜道:“辽州知州刘航,拜见钦差大人,恭问圣安!”
杨少峰向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道:“圣躬安!”
一番礼仪过后,杨少峰就开门见山的道:“本官来时,已经看过了城外的一些田地,被淹的着实厉害,不知道知州大人不去处置那些田地,却带着这许多人在河堤上干什么?”
刘航向着杨少峰拱了拱手道:“田地被淹,原本就是因为大雨导致河堤决堤,如今天气依旧阴沉,谁也说不好什么时候会再来一场大雨,故而本官带着衙役和青壮们在此加固河堤。
至于那些被淹的良田,不蛮钦差大人,此时救与不救,区别已经不大,倒不如将有限的人力,尽数投入到这河堤之上,以免更多的田地被毁。”
杨少峰点了点头,却又问道:“辽州卫呢?此地受灾如此严重,辽州卫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动静?”
刘航叹了口气道:“本官也曾求助于辽州卫秦指挥使,可是秦指挥使却说无军令,不得调动一兵一卒,只是把家丁都派了过来。”
杨少峰点了点头,这一点倒是怪不得辽州卫的指挥使,现在的大明卫所还没烂成后来那个熊样儿,无令调兵是杀头的大罪,人家能派家丁就已经够意思了。
想了想,杨少峰还是扭头对狗子道:“派出人手去驿站那边接应一下,等家里的人手到了之后,立即让他们准备地方,开始烧制水泥,需要什么帮忙的尽管来寻我。”
等吩咐完狗子之后,杨少峰又对一脸好奇的刘航问道:“辽州的粮价如何?百姓可还算安生?”
刘航点了点头道:“有常平仓和预备仓在,辽州的粮价还算是平稳,百姓们倒也能勉强活下去。
只是这灾后重建,却是需要大量的人手,还有各种各样的材料,保不齐会有人坐地起价,到时候受苦的还是百姓。”
杨少峰点了点头,转而望向了旁边的河水。
勉强称得上平静的河水上,不时有一团团的树枝杂着野草混成一团漂过,猫狗和鸡鸭的尸体也不时漂过。
就是不知道这种表面上的平静还能维持多久,这阴沉沉的天气到底还会不会下雨,下雨的话,河堤又会不会再次决开。
站在河堤上愣了半晌,杨少峰才转头对刘航道:“河堤加固的怎么样儿了?可有多备一些沙袋?”
刘航摇了摇头道:“人手本就紧张,青壮们已经尽数上了河堤,老人和孩子,还有妇女又帮不上什么忙,不添乱就是好的了。”
杨少峰瞧了瞧依旧混乱的河堤,忍不住叹了一声道:“请刘知州立即安排一部分人手,先在河堤下边清理出几个茅厕,这随地屙尿的毛病必须改过来。
至于剩下的青壮,让他们去灌沙袋,有多少灌多少,麻袋不够用了就回辽州城里去找那些商家征用,不管是同意征用还是不同意的,都全部先记下来,等回头这边的事儿结束了再说。
还有,安排那些妇女,让他们带着老人和孩童立即撤下河堤,别留在这里添乱,通知辽州的粥厂过来施粥,靠百姓们自己带的粮食,终究不是个办法。”
刘航忍不住反驳道:“钦差大人说让妇女和孩童下河堤,本官认同,但是这些老人不能下,他们还能搬得动石头和麻袋,多一个人手,河堤就安稳一分。”
杨少峰深吸一口气道:“人手的问题,本官来解决,立即让这些妇女孩童和老人一起退下去!
还有,本钦差现在不是和你商议,而是在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命令你,后面有什么事情,自然有本钦差担着。
至于你心里是不是服气,那不重要,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执行,立即执行!”
等刘航咬牙切齿的躬身应了,杨少峰就转身带着朱瞻基和狗子等人一起下了河堤,从旁边一个小厮手中接过踏雪的缰绳,翻身上马之后就带着人打马而去。
望着杨少峰扬长而去的身影,李班头忍不住凑到刘航的身边:“大人,这?”
刘航笑眯眯的捋了捋胡子,望着这个远房亲戚笑道:“本官不能调动辽州卫的兵马,但是钦差大人肯定没问题。只是轻轻挤兑他几句,这不马上就有一个卫所的官兵过来帮忙了?”
PS:杨癫疯有一个卫的军队能调动,朕有没有一个卫的兄弟们来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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