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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番外(2)

作品: 凤城飞帅 |作者:月斜影清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8-02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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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番外(2)

朱渝和他的女儿的故事

作者=蓝妹妹八十岁

爹抱了我回到家里。

我们的家在未名岛偏东一隅,用岛上粗大的木料搭建了二层的小木楼,四周是一片桃树,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隐隐约约可以嗅到快要结实的桃子的香味。父亲的老仆朱四槐一直跟着照料父亲的生活,然后,我们这小小的院子里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父亲有时外出,我就跟随母亲,父亲只要回家,我就一定和他呆在一起。

朱四槐正在修剪桃树,见父亲抱了我回家,立刻剪下一支满是花骨朵的桃花给我:朱朱,给你。我接过桃花,父亲说:四叔,你忙吧。然后,他就退开去,仍然修剪起桃树来。他修剪枝条的手法很纯熟,像一个干了一辈子的花工,他也那么苍老,甚至背都开始佝偻了,任谁也看不出他曾经是叱诧风云的丞相府第一卫士了。

不仅是他,十年里,我的父亲朱渝,隐居在这桃树青竹的小楼里,抱着他的小女儿,最大的乐趣就是让小女儿骑在自己肩头有时看星星有时摘桃花,而这个小女儿一不高兴就要倒在地上打滚哭喊。

似水流年,往事不再回首,当然,这些是很久以后,我长大了才知道的。

我拿了花枝,从爹的怀里下来,跑去扑一只巨大的蓝色彩蝶。彩蝶特别狡猾,老是在我的头顶绕啊绕啊,我追几步它就跑几步,明明很近却老是抓不着。

“爹,快来帮我,”我边跑边大声喊,被地上茂密的春草一绊,倒在地上,正要大哭,爹已经上前几步抱住了我,揉揉我的额头,心疼地道:朱朱不疼,朱朱不疼。

本来有点疼,可是看到爹紧张心疼,我就不哭了:爹最疼朱朱,朱朱不疼。

你娘也疼朱朱,娘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我每次说“爹最疼朱朱”,爹就要说这句话,我摇头:爹,我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玩耍,你说过要带我去的。

爹笑了起来:朱朱,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就见不到你娘了,没有娘的孩子是会被人欺负的。

我爹这么厉害,谁敢欺负我?爹再厉害也没有娘好你娘小时候没有娘,就经常被坏小子欺负的。所有没有娘的孩子都会被欺负。

我娘也会被人欺负?我睁大眼睛,书院里所有的孩子都认为,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就是我娘、我们的校长,她最最漂亮最最渊博,谁敢欺负她?

对啊,那时有一个坏小子就经常欺负她,因为她很小,因为她没有娘。

喔,我半信半疑地看着爹,当然不知道,他口里的那个“坏小子”就是他自己。

和爹说了一会儿话,我忽然想起来,爹,你这次回来给我带了什么东西?

爹笑了起来,拿出一颗夜明珠放在我的手心里。夜明珠在桃花树下发出淡淡的光,这是白天,并不明显,要晚上才能看出它的美丽,但是,它那种淡淡的美丽的光线也吸引了我,因为它比花小舒帽子上的那颗珠子漂亮多了。

以后,朱朱不要去揪小舒哥哥头上的珠子了,好不好?

好。我干脆的回答,手一伸:我看看另外一颗。

我知道还有另外一颗更大更好的珠子。爹每次外出回来都会带回来两份礼物,从衣服、镯子、耳环、头钗到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无论什么,都是相同的两份。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一大一小。每一次,除了我的那一份,爹总是将另外一份放在二楼一间很洁净的屋子里。久而久之,那间屋子几乎成为了礼品陈列室。我不明白爹为什么总要带一份大人的礼物,就问他:爹,这份给谁啊?

最初问的时候,爹总是沉默,沉默好一会儿,有时看着那些漂亮的衣服,有时拿起精美的头钗,又笑起来:都是给朱朱的,给我朱朱长大了做嫁妆。

既然都是给我的,那为什么这屋子要关着,不要朱朱随时进去玩耍呢?

我的手镯会被打碎、珠子总是弄丢,每一样玩意缺损后,我总想着屋子里还有份相同的,就总是想进去拿来玩耍,爹却锁了小屋子,只陈列了一屋子的好东西让我眼巴巴地干瞪眼。

爹笑起来,抱住我:等朱朱18岁时就可以自由进去玩耍了。好不好?

18岁,那得多久?我嘟了嘴巴,却不撒泼,这个世界上,我只听爹的话,他叫等,我就乖乖的等。

我抱住爹的脖子,在他颈项里吹口气,轻轻掐他颈上的那个小小的胎记,爹笑了起来,也摸摸我的颈项上相同的位置。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特别的喜悦,看我的目光更加疼爱宠溺。这是我们的秘密,只有我和爹才知道,我们的脖子上相同的位置有一个同样的印迹。

我问爹:为什么小小桑哥哥、花小舒、小非、小嫣他们都没有呢?

爹说:因为他们都没有我朱朱乖,朱朱才是我的心头肉。

脖子上同样的胎记就成了我和爹的共同的秘密,其实,我的脖子上的胎记并不是秘密,那是我生下来就有的,我父母亲、小桑哥哥都知道。

但是,爹的那块胎记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了,因为这未名岛上没有任何人和他亲近,他的亲人都早已死了。可是,我知道,我知道那也是他与生俱来的,正巧和我的一摸一样,并且在同一个位置。

我一次又一次的问:爹,娘也不知道吗?

爹沉默很久很久,抱着我:朱朱就喜欢东问西问。

为什么不能东问西问?娘说,对于不懂的问题就要提出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难道娘也会说错吗?

爹大笑起来:我朱朱真聪明,会背《论语》了,来,爹亲一个,再给爹背一段其他的。

于是,我就摇头晃脑的背起来: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爹听得心花怒放:我朱朱真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孩儿。

可是,曼青阿姨她们说小小桑哥哥才是最聪明的小孩子。

她们知道什么?我朱朱才是。爹将我举过头顶:朱朱,今天爹亲自给你做好吃的饭菜。

我咯咯地笑起来,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动:爹,我不吃好吃的饭菜,我要那颗珠子,要大的那颗。

爹估计是太高兴了,居然脱口而出,乖,朱朱,这颗要留着给娘。

这是爹第一次说出那些礼物的去向,原来那些跟朱朱的礼物一摸一样的另外一份是留给娘的吗?那些礼物都是留给娘的吗?那为什么不赶快给娘呢?我脑筋转得飞快,如果这些礼物给了娘,那娘一定会给我玩耍的。

爹,快给娘吧,把这些礼物都给她。

爹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半晌才低声道:你娘不会要的。

尽管我小小年纪,也发现了爹脸上那种深刻的悲哀。我不敢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拉着爹的衣襟轻轻摇晃他:爹,爹……

爹一下清醒过来,温和地看着我:那些礼物都给我朱朱,给我朱朱做嫁妆。不过,等朱朱长大了再给,好不好?

好。那我就等着快快长大吧。

珠子很快玩腻了,厨房里飘来糖醋鱼的香味。我赶紧跑进去,爹正将烹调好的糖醋鱼端上桌子。这是爹的拿手绝活之一,每次外出归来,他就会给我做上一道十分美味的菜肴。

朱朱,洗手吃饭啦。

我赶紧乖乖的去桃花树下的水盆里洗手,忽然看到一个穿蓝色衣裙的女子迎面走来。她走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林里,美丽得就像冉冉升起的桃花仙子。

我高兴地向她跑去:娘,你怎么来啦?

娘很少很少来我家里,她是来找我的吗?

爹听见我的喊声,立刻从厨房里出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又高兴又意外,低声道:君玉,你来啦!

娘淡淡地道:今天你生日,我给你送点东西过来。然后,我才看到她的手里提着一篮糕点。

哦,原来今天是爹生日,我和爹都忘记了。

我赶紧去拿篮子里的糕点,爹却看着娘:君玉,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好不好?

我和爹从来没有单独跟娘吃过一次饭,所以我的嘴巴里尽管已经塞满了糕点,仍然拼命点头,含糊不清的帮腔:娘,和我们一起吃饭嘛。

娘摇摇头,放下篮子,又看看父亲,转身就走了。

我正要去拉娘的衣襟,父亲抱住了我:朱朱,你娘有事情。

我看着娘走远,又看看爹眼睛里的悲伤,嘴巴一扁就要哭起来:爹,你要是把那颗大珠子给娘,娘就不会走了……

饭桌安放在桃花林里。

桃花一片一片地飘下,飘在那盆香喷喷的西湖醋鱼里面,发散出另外一种清香。这样的香味让我忘记了对娘离开的不悦,立刻放下手里的点心,直奔而去。

爹将筷子递给我:朱朱,慢点,不要烫着。

唔,我大口地吃着美味的鱼肉,无暇回答爹的话。爹十分欣慰地看着我,将那篮点心放在饭桌上,拿了一块,仔细地看了看,许久才咬了一口……

未名岛方圆几百公里,最适宜居住的就是这东边遍布几十里的桃花丛林。

我父母亲和岛上的大多数居民住在最南边,我和爹住在最偏僻的东边,虽然相距并不太远,但是,也并不天天见面。当然,那时,我并不知道,这是我爹的一种刻意。

我只知道我爹和我娘是很好的朋友。爹性格古怪,并不爱与岛上的人交往,刚来岛上的前两年,每年他的生日,母亲都会为他庆祝,跟他一起喝酒,甚至为他做一桌子菜肴。我母亲的手艺,那是相当的差,可是爹却觉得那是一种无比的美味,每一年都很期待自己的生日的一天。

三年后,爹的生日一过,不知为何,母亲就和他疏远了,此后,再也没有为他庆祝过生日。爹在那一年的生日里喝得酩酊大醉,也许,那是他最后的一醉。就在第二年的初春,我出生了,我出生三天后,就被过继给了我爹,从那一年开始,陪伴着爹的生日的就是我了,而在我的记忆里,除了重大节日岛上居民全体欢庆之外,娘单独和他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每次见面,双方都是客客气气的,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是一种客气的疏远,面对面的生分,永远难以填平的沟壑和距离。

娘是个直率坦荡又大方的人,但是,曾经在她和爹之间的友情和自然,不知何故,疏离成了萦绕在爹眼底的失落和伤感。

爹还在发呆,我挟了鱼肉伸到他嘴边,嗲嗲地叫他:爹,你吃饭,你吃鱼啊。

我朱朱真乖。

爹充满喜悦地在我面上亲了一下:朱朱越来越懂事了,朱朱是爹的小棉袄。

我油漉漉的小嘴巴在爹的脸上亲了满脸的油印,歪着头:花儿都开了,爹不要穿棉袄了,会热的。

哇哈哈哈,爹大笑起来,拍拍我的脸儿:朱朱,吃饱没有?吃饱了爹给你洗洗脸,下午还要去念书呢。

春天那么温暖的阳光从桃花树上照下来。我坐在一张十分舒适的木椅上,爹拿着玉梳给我梳理小辫子。桃花飘落在我的锦缎小丝袍上,袍子上结着红色的玉佩。我手里拿着一个镶嵌了十分漂亮的昂贵明珠的发冠,待爹梳理好我的小辫子,就会把这个发冠给我戴在头上。

在这个未名岛上,所有的孩子都穿书院的衣服,吃书院的饭菜,男女都一样,没有任何例外的。我的母亲,我们的校长,历来主张简朴教育,我的哥哥小小桑,就是这种简朴教育下的代表。

只有我一个人例外,我总是穿着最华丽的衣服,戴着最华丽的装饰,有最多最新奇的玩意,吃着最好最可口的饭菜——当然,得是我爹在家的时候。我爹不在家的时候,我就完全跟小小桑哥哥一样的待遇,没有丝毫娇惯。

爹在家里的日子,许多孩子总是用羡慕的目光看着我,尤其是女孩子,所以,小非、小嫣她们就越来越不喜欢跟我玩耍了。

束好发冠后,爹拿了铜镜,我们父女俩同时看着镜中,爹笑道:我朱朱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姑娘。

我臭美地加上一句:以后长大了,朱朱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大姑娘了。

爹抱住我:朱朱是世界上第二漂亮的姑娘。

我不服气地看着他:谁第一漂亮?

当然是你娘了。

我点点头,说别人朱朱自然不服气,是娘,朱朱就不敢再争辩了。

爹看着铜镜里的我,眨眨眼睛:朱朱,咱们穿成这样去念书,你娘又会不高兴的。

我用劲地点头:娘一定会不高兴的。

朱朱,怎么办哪?

我就在家里,爹,你教我念书。我不想去书院。

但是,今天不是有弄影先生的课吗?先生讲课很好玩的,你也不去听了?

爹很熟悉我的课程,比我自己还熟悉。弄影先生两个月才讲一次课,他讲课时,我是绝对不会旷课的。

我摸摸漂亮的发冠,为难地看着爹:怎么办哪?

朱朱,要不,咱们换了衣服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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