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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唐洛, 沈澜没有立刻回校，斟酌着时间在街上散了十几分钟的步之后，走进了一家装潢典雅的茶馆。
茶馆不大, 五六个位置用精致的竹帘隔开, 风一吹, 满室清雅的交击碰撞声。
所谓竹帘，就是用翠绿的竹子裁成大小、长短相当的竹节串联起来, 每根竹节间以琉璃珠点缀, 拼成的帘子。用珠帘作为分隔空间的工具，既清新又精致，颇有古典韵味。
午后阳光暖暖倾洒在原木色地板上, 服务员端着茶具来来往往，轻盈的步伐时常踩碎一地流光, 在茶馆各处留下优雅的剪影。
沈澜挑了个背光的位置坐下, 点一壶碧螺春，要两碟红豆糕, 悠闲自得地享受着午后惬意时光的同时, 等待自己的经纪人到来。
梧桐工作室是个花团锦簇的空壳, 由一个演员——唐洛和一个经纪人——柳明乐，以及一大笔让唐洛可以为所欲为的资金撑起。沈澜是临时加入的外来者，工作室并没有其他经纪人可以安排给他, 所以唐洛特意出面问唐沂要了一个。
这个人, 就是沈澜拍摄《昨日红花》期间负责他一应琐事的那位临时经纪人裴语。除此以外, 唐沂还买一送一地将照料他近两个月的黎夕舞一并送来, 担任他的专职助理。
黎夕舞沈澜很熟，两人不必另外见面，有需要的时候只要给他打个电话就好。但裴语不同，在沈澜忙于拍戏的那两个月中，裴语虽然为他解决了不少麻烦，但二人真正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彼此间并不熟悉。
经纪人和艺人休戚与共，他们都认为正式投入工作之前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很有必要。
沈澜在茶馆里坐了五分钟，两块红豆糕下肚，就见裴语提着一只公文包缓缓走进来，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他是个严谨而又精明的人，行事风格滴水不漏，就连唐沂也很难从他手中讨得了好。不过单看相貌，他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初出茅庐的青年人，锐气藏在稍显青涩的眉眼间，不显山不露水，稍微粗心一点的人很容易会把他与那些办事不牢的后辈混为一谈。
以貌取人作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会过时。
相对而坐，沈澜和裴语对视一眼，还未开口双方就都从这个眼神里看出了很多东西。
没有多余的寒暄，裴语抽出公文包里的文件在沈澜面前摊开，从左到右分别是两个综艺邀请，三个代言邀约，整齐且利落。
“上午唐洛先生才给我打电话说以后由我来带你，时间仓促，所以我只准备了这几份邀请。”裴语抽出别在口袋里的钢笔，用笔头依次点过五份文件，挨个给他介绍了一遍。
两个综艺邀请都是网综，一个是户外真人秀，一个是室内推理类真人扮演综艺。虽然目前都只播了一期，而且播放量不温不火，但游戏设置严谨有趣，未来的发展潜力很大。
三个代言中两个是饰品，一个是护肤品，都是国产品牌，知名度不高，却刚好适合沈澜现在的番位。梧桐工作室不是为他接不到更好的代言，只因他是新人，身后又没背景，一步登天会引来敌视，给某些网络推手和吃瓜路人大做文章的机会。
都说强捧灰飞烟灭，沈澜自身条件过硬，又有高起点，经纪人现阶段要做的就是为他把好关，帮他挑选适合他的通告，而非揠苗助长，为追求曝光度、知名度不择手段。
这种做法固然简单轻松，以梧桐的家底也完全败得起，但不利于长远发展，未来遗祸无穷。
从这五个通告里就能看出裴语的用心，他是真心实意在为沈澜谋划，而不像某些利欲熏心的经纪人那样为了一己之私压榨自己的艺人。
“你现在还是学生，我的想法是，你把大部分精力和时间花在学业上，适当地接一些通告和剧本磨练表现力和演技。”裴语双手交握搭在桌上，钢笔松松穿在指间，“通告宜精不宜多，代言、综艺一年一到两个，后者最好能成为某档节目的常驻嘉宾，有利于人气积累。剧的话，看情况，有好剧本可以多接，没有好剧本可以不接，但一年不能低于一部或超过三部。”
裴语说话时，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沈澜的脸，将自己的专注、认真毫无保留地传达过去：“你的番位不高，在《昨日红花》上映前名气和热度只能靠唐洛先生与‘云端游记’的mv撑着，正是敏感时期，行事一定要小心。黑子、水军工作室可以帮你解决，但工作室扭转不了你的路人缘。路人缘差的后果就是，一旦粉丝效应消失，你的名字也会随之在娱乐圈消失。”
裴语没有夸大其词，事实上前几年当红的一些明星、歌手、演员现在在娱乐圈里几乎没有声音，也发不出声音了。而很多早已息影的老戏骨、老演员，因为没有黑点，又有经典作品流传，至今广为人知。
路人缘看似不重要，因为“路人”永远是大浪淘沙的娱乐圈中记性最差的那批人。然而千帆过尽之后，或许曾经为你要死要活的脑残粉们长大成人忘了你，甚至将喜欢过你当成黑历史，会为你发声的就只剩下“路人”。
诸如此类的例子很多，翻翻几年前的新闻，再翻翻如今的新闻，对比惨烈而鲜明。
“但你也不用过分追求路人缘。”裴语见沈澜从自己开口后始终一言不发，安静倾听，对他的耐心和沉稳很是满意，“人红是非多，黑粉多了说明你红了，没有黑粉才是可悲。你应该尽力让自己保持这样的状态：有几个长期代言，当一两个良心综艺的常驻，时时有制作精良的作品问世。前两者可以为你固粉、刷好感，后者可以为你打响名气，将路人缘变成路人粉，再变成纯粉。”
“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筹谋，只要我还担任你的经纪人一天，就会尽我最大的力量支撑你走向远方。可我能提供的仅仅是助推力，你能走多远，要看你自己的能力。”裴语把该说的一口气说完，然后朝五份文件点了点下巴，“各选一个你喜欢的代言和综艺吧。”
沈澜淡然的眸光泛起波澜，化为笑意溢出弯弯的眼角。他没有就裴语的一番话做出任何评价，这个笑容却已表明了他的态度。
“我已经选好了。”
说着，他抽出两份文件推向裴语。
裴语拿起文件，视线扫过文件名后眉梢一扬：“你确定？”
“我确定。”沈澜并未解释，“就它们了。”
“好，我尽快为你安排。”裴语不多问，既然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沈澜，就不会对他的选择指手画脚，“把你的课表发我一份，我尽量替你协调拍摄时间。”
沈澜在微信上给他发了张图片。
工作谈完，雷厉风行的裴语匆匆离开，沈澜则慢悠悠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享受傍晚的阳光和凉风。
平心而论，裴语的行事风格没什么人情味，沈澜却很喜欢也很欣赏。工作是工作，交情是交情，他最讨厌在办正事时拖泥带水的人，裴语的态度虽然冷硬，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也尊重沈澜的意愿，并不惹人厌烦。
沈澜选择的综艺是室内推理类真人扮演《逃出生天》，看名字很多人会误会成逃生类综艺，但其实不是。
这个综艺每期一个剧本，参与者为七个嘉宾。他们分别扮演警、察、顾问、嫌疑人和凶手不同角色，其中顾问既可以是嫌疑人，也可以是警、察的助手根据剧本完成上门探访、找齐嫌疑人、搜证、推理、投票等环节。
《逃出生天》目前已经播出了第一期，播放量不高，但评论是清一色好评。沈澜就是看中了节目的潜力，加上他对推理比较感兴趣，所以才选择了它。
至于代言，他选的是“d&w”今年最新款十二星座系列饰品，从脚链到戒指不等，每一款都十分精致，受众也广。但代言费不高，因为“d&w”是新兴国产品牌，还在起步阶段。
沈澜并不在意代言费，他会选这个代言完全是因为喜欢他那款天蝎座戒指。
代言费应该够买一枚戒指吧？
沈澜陷入沉思。
……
第二周周二上午八点，沈澜坐黎夕舞的车来到摄影棚。
周二他全天无课，裴语就把“d&w”的代言安排在今天拍摄。只是拍海报和平面照，一天时间完全够用了。
沈澜下车，刚走进摄影棚就和迎面急匆匆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哟，不好意思啊小伙子。”
那人边道歉边眼疾手快扶住了踉跄的沈澜，动作比黎夕舞还快点。沈澜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抬头一看，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映入眼帘。
这是个年纪和他父亲差不多的帅大叔，脸庞瘦削，柔和的轮廓在下颚处削出了稍显锋利的棱角，衬上深邃的黑瞳，淡淡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沈澜确信自己从未见过他，然而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沈澜心头忽然不可抑制地冒出了一点熟悉感。
帅大叔却没有表露出异样，叼着根烟，若无其事地拍拍沈澜的格子外套，笑问：“小伙子，你是十二星座系列饰品的代言人？”
他轻描淡写的话落在沈澜耳中仿佛惊雷炸响，将他从怔愣中惊醒。
“是，我是沈澜。”迅速敛起不合时宜的恍惚，沈澜浅笑着自我介绍。
“巧了，我是今天的摄影师。”帅大叔豪迈而又自来熟地搂过他肩膀把他往摄影棚里带，“我叫沈未曦，‘白露未曦’的未曦，你喊我沈叔就行。”
沈澜身边有很多自来熟的人，这种套路他早已谙熟于心，当即笑眯眯道：“沈叔。”
“诶！小伙子长得真招人疼！”沈未曦应得那叫个兴高采烈，还上首捏了捏沈澜的脸。这种本应显得猥、琐的举动由他做来竟说不出的亲昵自然，毫无猥、亵之意。
小时候沈澜因为长得太可爱，经常被长辈们搂着捏脸，沈未曦此时的做法就像那些长辈一样，没有一点儿暧昧的感觉，沈澜倒也不排斥。
两人相携走进摄影棚，那副亲亲热热的姿态惊呆一票了解沈未曦性格的工作人员，尤其是角落里摆弄工具的化妆师陆迩。
作为沈未曦的追求者，看到这副景象的第一时间，她就在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凉了。
直到沈未曦把乖宝宝表情的沈澜推到她面前。
“小迩，给澜儿化妆的大任交给你了，务必把他化得帅点！”
陆迩瞪他一眼，看向沈澜时立马挂起温柔的笑：“沈先生你好，我是化妆师陆迩，你叫我陆姐就行了。”
“陆姐你好，我是沈澜。”沈澜看看沈未曦，再看看陆迩，嘴角抿出了小梨涡，“有劳陆姐帮我化妆。”
乖巧的微笑，甜甜的梨涡，沈澜一个笑容便瓦解了陆迩那点儿刚冒头的恶感，顺带戳中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这么可爱的小孩儿，就算可能是情敌她也讨厌不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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