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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郎府的茅房边上,一个浑身衣服皱巴巴的少年郎,正站在茅房边上的矮坡后面,他身子微微地打着摆子,正是在这里等着衣服晾干好上岸的江忠郎。江忠郎蹲了下去,用手试了试裤脚的地方,捏了捏,确定不会再往下滴水了,于是站了起来,喃喃道:“我得把秀芬姐的尸体运走,不能把她晾在这,可是我怎么出去呢?这里可是最后面的院子,也没有门直接出郎府,这里的院墙又高,外面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我该怎么办呢?”
江忠郎捏了捏拳头,感觉很无助,很迷茫,很无力,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逃出这个郎府,尤其在他听到那两名士兵的对话之后,他知道,这郎府怕是完了,估计除了自己,一个也活不了,而自己能不能活着逃出去也是未知之数。还有自己的父亲江尽忠,自己太清楚他了,以他的性格,肯定是要和这郎府共存亡,他一直觉得为郎府而死是自己最大的荣幸,想到这里,江忠郎不由得抖了抖。
“不行!”江忠郎摇了摇头,说道:“先把秀芬姐埋起来,再想我怎么脱身逃出去。”江忠郎起身准备走出小矮坡。
“就这吧!”院子的门口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江忠郎连忙伏下身子,趴在杂草丛里,只听那个人接着道:“就这里了,这里是最里面的院子了,咦?这里还有一个尸体?”那个说话的人一进来就看见侍女李秀芬的尸体,正是那副将王明带着自己的手下,搬着郎府上下的尸体过来了。
“那把家丁侍女的尸体就往这里放在一起吧。检查一下,这些尸体都弄过来了没有,万一没都处理干净,遭瘟疫就不好了!”副将王明指着李秀芬的尸体,示意将这些家丁侍女的尸体放在一起。
“是!”一个个士兵走上前去,将一具具尸体还有一些断臂脑袋堆在了李秀芬的尸体周边,杂草丛中的江忠郎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捏紧了拳头,但是他知道,他什么都阻止不了,这一刻,江忠郎觉得自己好废物,自己之前引以为傲的练武天赋,现在一点用处都没有。就在这时,江忠郎看见了一个士兵搬着一具两臂全无的尸体,不由得发指眦裂,那具尸体正是他的父亲江尽忠!
“等一下!”副将王明也看见了江尽忠的尸体,他想起了刚刚江尽忠誓死保护郎玉行的画面,他摆了摆手,说道:“这个别放在那堆家丁侍女一起了,这个人身前为救主子而死,也算尽忠职守,把他和郎将军父子放一起吧,免得郎将军父子下去了没人服侍他们,住的不习惯。”
“是!”那名背着江尽忠尸体的士兵应声答道,将江尽忠的尸体背了过来,站在副将王明的背后,而此时,江忠郎才恍然大悟,原来一直站在副将王明背后两个士兵身上背着的无头尸体,正是这郎府的主人和少主人,郎子峰父子。“你怎么也死了,我的仇还没有报呢,我还没有还你这一剑呢!”江忠郎摸了摸左眼上的伤疤,心里恨恨地说道。
“将这些家丁侍女的尸体都烧了吧!”副将王明挥了挥手,一个士兵跑到到家丁侍女的尸体堆前,拿着一罐子油浇了上去,另一名士兵举着火把跑了过来,将火把扔了进去,“轰——”地一声,火势一下子就起来了,一股子浓烟也升腾而起,紧接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在场的士兵们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但没有一个人掩面捂鼻,站定得很稳。
“把郎将军父子放下吧!”副将王明把手一挥,身后的两名士兵缓缓地将郎子峰父子的尸体放在地上,另一个背着江尽忠尸体的士兵迟疑了一下,没有将江尽忠的尸体放下。
“郎将军!一路走好!”副将王明躬身拱手,对着躺在地上的郎子峰尸体行了个礼。礼毕直起腰来,把手一挥,那名背着江尽忠尸体的士兵也将江尽忠放在地上,几个人同时退了几步。那名拿着油罐子的士兵跑了上来,将油倒往郎子峰父子和江尽忠的尸体上,另一名举火把的士兵也跑了上来,慢慢用火把引燃了三具尸体,将火把拿开,站在一旁。不一会儿,火势一下子也起来了。
乱草丛中的江忠郎看着这两处升起来的火堆,捏了捏拳头,这两处火堆,一边是自己的父亲江尽忠,另一边是从小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秀芬姐,可是他们都死了,还在自己的面前被火化了,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万一被发现了,自己也活不了了,江忠郎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下去。
过了一会儿,太阳开始落山了,而后院中的火势也慢慢散去,两处火堆中,只剩下了两堆灰了,这时,副将王明把手一挥,一个士兵走上前,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罐子,走到了刚刚郎子峰父子和江尽忠的骨灰前,缓缓地蹲了下去,将他们的骨灰都装进了这个罐子里。江忠郎刚好睁开眼睛,看到了这一幕,江忠郎手往上举了一点,嘴巴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而副将王明突然将目光往这边望了过来,江忠郎吓得浑身一抖,全身开始冒冷汗,但是一动也不敢动。
副将王明盯了一会儿,眉头皱了皱,收回了目光,眼神闪烁着,似乎在思索什么。江忠郎大气都不敢喘了,心道:这个人到底发现我了没有,要是发现了,他为什么没动静了?要是没发现,他死死地盯着这里干什么……
不一会儿,那名装骨灰的士兵将罐子的盖子盖上,用一块布将这个罐子裹了起来,抱着这块布,走到副将王明的身边,躬身道:“将军,装好了!”副将王明闻声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包好的骨灰罐,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如果我也有这么一天,希望有人能把我也埋起来,给我一个安息……”说罢,只听副将王明喝了一声:“哈——!”一拳往地上打去,只见一只黑色的猛虎呼啸而出,他使的竟然也是黑虎拳!只见这只黑色猛虎怒啸一声,撞在了地上。“轰——!”的一声巨响,地上的泥土被轰得炸开,散的到处都是,地上出现了一个深足有三尺的坑。杂草丛中的江忠郎看见这一幕,完全被震住了,微张着嘴巴,却更不敢呼气了。接着,副将王明的身后,那名抱着罐子的士兵也走了过来,跳了下去,将包着骨灰罐子的包裹放在了坑里,然后一个跃身,又跳了上来。
“埋了吧!”副将王明挥了挥手,叹了口气道。身后几名士兵上前,将刚刚被一拳炸得到处都是的泥土填回坑里,不一会儿就将坑给填平了。副将王明走到这个坑前,躬身拱手,行了个礼,道:“郎将军,抱歉了,不能给你立上一块墓碑了,只好直接把你埋在土里了。如今你我立场不同,还望到地府之后不要怪我,我把你和令公子装在一起了,你们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怕你路上没人照顾,不太习惯,我把令府这忠心护主的管家跟你放在一起了,你使唤起来也方便,相信你也不会怪我擅自把他跟你们父子葬在一起。我该回去复命了,一路走好,若有机会,再游此地,定给你敬上一碗酒!”说完,副将王明对着手下吩咐道:“去再仔细检查一下,郎府之中可还有漏网之鱼,一个都不要放过!”
“将军!这些骨灰?”一个士兵突然站了出来,指着那堆家丁侍女烧成的骨灰问道。
“怎么,一群下人,还指望给他们也埋起来不成?”副将王明哼了一声,说道:“就让他们随风散去,这骨灰愿意留在这宅子里的就留在这,不愿意的,就四散而去吧!”
“是!”士兵恭声答道,随即鱼涌而出,继续搜查这偌大的郎府。还有两个士兵站在这里,静静的等着副将王明。
“你们也去吧,我上个茅房。”副将王明把手一挥,吩咐道。
“是!”两个士兵躬身行了个礼,向院子外面走去。
待到两名士兵没了身影,副将王明转过身,对着茅房边上的乱草堆说道:“出来吧,他们都走了!”听到这句话,乱草丛里的江忠郎身子打了一个寒颤,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但是他还是没有出来。
“不出来吗?行吧。”副将王明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应该是跟这郎府有关系的,这郎府上下今天被满门抄斩,但总要留下一个活口才有意思!”
“……”乱草丛中的江忠郎还是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
“都死了就真的没意思了,这郎府的仇总得有人报,或者说,我也不指望你能报仇,这郎府的仇总得有人记得嘛……”副将王明看着乱草堆,继续说道:“今天,领军前来的叫做赵商,当朝骠骑将军,官居从二品,他是皇室中人,皇室为了铲除王大将军的党羽,捍卫自己的皇权,才灭的郎府满门……”
“你想让我干什么?”乱草丛中的江忠郎终于没忍住问道。
“你活下去就行了,将来有一丝可能给赵商添上一点麻烦,也不枉我今日放你一马。”副将王明说着又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对,我今天就不知道有你这个人还活着。”
“……”江忠郎趴在乱草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天黑之前,我的手下会离开郎府,天黑之后,趁着没人,溜吧,别让人知道你是郎府的余孽就行!”副将王明边说边往门外走去,慢慢消失在江忠郎的视野之中,而江忠郎依旧伏在乱草丛中,一动不敢动。
“这天下,还是有点制衡的好。”副将王明走出院子,心里默念道:“王大将军的势力太大了,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小皇帝要是真的扳倒了王大将军,太傅的日子,就和现在的王大将军一样不好过了,还得有人捣个乱才行,不过,光凭他还不够,还有我安排的那些人,日后希望能派上用场……”
副将王明在郎府中走了好一会儿,仔细看了看一片狼藉的郎府,到处断壁残垣,血迹随处可见,不由得叹了一声:“唉……世上再无郎将府了!”说着走出郎府,大喝一声:“搜完的出来集合!”只见三三俩俩搜完的士兵走出郎府,在门口集结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到齐了。
“走!”副将王明把手一挥,领着一百士兵消失在慢慢变黑的夜幕之中,而郎府中,一个黑影看向刚刚埋葬了骨灰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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