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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向着前方走去,丢下一整队的士兵面面相觑,甚至不让他们去四周搜一搜,甚至根本一点都看不出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就这样走了?那以命都要换回来的女人,他就这样轻易地不去管她的生死?还是说,他和她之间早已不是以生死这样肤浅的两个字可以解释?
可是……
没有可是了。
凤朝歌一走,所有的人要跟上,否则完全无法在这还危机四伏的战局中迅速归位,很有可能在李天逍不经意的一次调兵遣将,被一队无心的队伍瞎猫碰上死耗子般的碾压过去。
战局,永远是第一位的。
望马坡一战才刚开始。
……
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从春到夏,从夏再到了秋,再到了冬,再到了来年又是春雨淅淅沥沥的春季,梁国与晋国的仗,来来回回地打,时而胜时而败。战线来回拉锯。这样的消耗战无疑是晋国更占优势,因为政局,因为兵强马壮始终要胜过梁国那么一点点。
还有天时地利人和,各种各样的原因,总之,战争的巨轮碾过,留下的一地已是被碾碎的生命和再也-想不起来的人和事。
望马坡一战,两国拼得相当。可是到了后半年,梁国的劣势渐渐暴露出来,反而李天逍在桥头十里亭玩的那一手诱敌深入看起来十分冒险,十分不理智外,他又恢复了从前稳扎稳打的战神风范,不再出错,不再兵行险招,不再焦急要一举灭掉昔日夙敌凤朝歌。
战神不愧是战神,百战出身的经验不可能轻易因为一两场仗的失利而给对手更多的可乘之机。下半年,梁国打得很难很累,甚至……很无力。
败局已显。
这一年看下来,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这四个字。
曾经强大的梁国,那诸国中风光无限的国家,终于不可避免地走上一条路,由盛转衰。而他的老对手晋国此时气势如虹,隐隐有一举覆灭对方的架势。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要从梁国那一次老皇帝驾崩后,大皇子和二皇子兵戎相见说起,从那个风雨飘摇的春雨天说起……
所有的恩怨,所有的爱恨,都在这残酷的世间中被时间一点点碾过,令人渐渐淡忘,最后谁也不曾提起……
……
那边战事如火如荼,哀鸿遍野,可是在遥远的南越,一个僻静之极的小山村,此时却是另外一番宁静天地。
春雨贵如油。昨夜下了一夜,今日一早打开门,就看见满眼的碧绿春色。
“好天气啊!”柴门中咿呀一声,探出一个梳着整齐双鬟的小丫头。她不过是八九岁,瘦瘦的脸,细眉细眼,却有南越女子特有的清秀。
“悦儿,拿把伞吧。万一又下雨了呢?”一道柔和的声音从柴门后传来。
那叫悦儿的女孩子回头一看,一位素衣麻裙的窈窕女子不紧不慢地从屋中走了出来。虽然据说南越山灵水秀,从不缺美女,但是无论悦儿看了多少遍,还是看着眼前的女子微微出神。
她一身素色衣衫,面容安静,那五官就像是画一样的美。美得令人窒息。彼时天光云霁,树木葱翠,她这素净的样子反而更加惹眼。
不多时,那女子已经走到了悦儿面前,把手中的伞递给她,微笑:“悦儿早去早回,莫要在路上贪玩。姐姐会担心的。”
悦儿回过神来,顿时笑眯眯,一托背后的背篓,拍着胸脯回答:“姐姐放心!这条路我熟得不爱熟了,再说今儿赶集,姐姐辛辛苦苦织的五匹流云锦,我一定会卖个好价钱的。”
女孩的保证让那年轻女子的眉眼间舒展不少。南越地广人稀,女子早熟,八九岁已经可以帮忙干活,手脚伶俐,不输给大人。特别是悦儿,一年前她来了南越,从路边捡到病得半死的女孩子,如今已经分外机灵和能干了。
原来,一年已经过了。
她微微晃神。
“姐姐,那我走了啊!你在家要好生关好门。再把大黄二黄都放出来。咱们这里虽然没有打仗,但是难保不会有外乡人来。”悦儿郑重其事地吩咐。
那女子从神游中回过神来,顿时莞尔:“好!记得姐姐跟你说的话了吗?”
“记得!记得!去集市上打听消息嘛。”悦儿笑眯眯地朝她挥手,转眼间一蹦一跳地就朝着镇子走去。
女子依着柴门,眸光悠悠。
“一年了啊。”她忽然喃喃自语,“仗打完了吗?”
满眼的葱翠春色,但是却在眼底却写满了满心的荒凉。
那道挺秀的身影在心底一日日清晰,也一日日失去色彩。一年前她大彻大悟,辗转到了这偏远的南越。在乱世中飘零保命她自然最是熟悉。那是自小颠沛流离中生生磨练出来的本领,想要丢却是丢不掉的。
她在这里落脚,在这里看云卷云舒,看日升日落,而遥遥的战场上,他来他往,你死我活再也和她毫不相干。
总以为会辗转难眠,又总以为会痛到锥心刺骨,可是这平凡到了至极的生活,她却忽然平静下来。每日粗茶淡饭却这么踏实。
果然,她早就应该这样做。
她只是华云罗,并不是华昀。那样光芒万丈的名字在乱世中只是灾祸,并不是福运。母亲的期望终究是落了空。而她也终于彻底明白了什么,从无底无尽的漩涡中抽身。
爱与恨,情与爱,都不重要。
在乱世的巨轮中碾过,什么都没有。
她看着门前那一株悄然盛开的桃花看了好一会儿,终是微微一笑合上了柴门……
……
悦儿到了小镇,熟门熟路地找了相熟的布庄。每个月她都从布庄中领活,然后每个月再送一次布。姐姐织的流云锦很好,哪怕这是很小的镇子却还是令不少手头有些富余的人家争相采买。所以布庄也乐得出高价给云罗,再转手卖了。
不过这还只是悦儿身后背着大大框的一半布匹,另外半是素锦。虽然不如流云锦绚烂多彩,可是凭着姐姐的手艺,她的机灵,也能在集市上卖个好价钱。
悦儿交了布匹,一转身就麻利地往集市上跑。她个子小,人又机灵,很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钻来钻去,找到了个好位置就在地上铺开布,开始卖起了素锦。
常来集市的叔叔婶婶都知道悦儿,一见她来了就纷纷围了过来,一个要两尺,一个要三尺的,很快悦儿的摊位就忙了起来。悦儿忙中不乱,一个个来,口里算着多少钱,一边和人拉呱。
她声音清甜,听着十分舒服。
“常大婶,最近气色很好啊。”
“马大叔,又给你女儿买缎子了?”
“……”
她一个个招呼着,一个都不落下。麻利地算着钱,一边还竖起耳朵听四面八方的说的片言只语。可惜她的素锦卖得快,不一会都卖光了了,探听的消息并不多。
悦儿一边收了摊子,一边寻思云罗的吩咐,皱了皱眉,很快她眼中一亮,很快朝着镇中的茶馆走去。
悦儿机灵,到了茶馆点了一壶茶坐在最偏僻的角落慢悠悠地喝着。茶馆的掌柜和小二都认识她,也都心疼她没爹没娘,给的茶和点心都是最大份儿的。
悦儿一边喝,一边听。
果然有人议论开来了。
“听说没?这次晋国要攻过来了。”
“是啊,这次恐怕梁国守不住了。皇帝都退到了原太府了。李天逍果然势如破竹啊。”
“不过,梁国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认输的。看来仗没有打个几年是绝对打不完的。”
“是啊,唉,什么时候才不打仗啊!”
“谁知道呢。不要打到我们南越就好。我们这边穷乡僻壤的,没什么好争的……”
“谁知道呢。听说已经打到了……”
“……”
议论声很多,悦儿东听一爪,西听一爪,总算是听明白了。她人虽小,但是心智成熟,大人说的话她都能听懂。
她听了个七七八八,大概听了自己想要打探的消息就转身就走。忽然,茶馆门口来了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那几个男人穿着粗衣短打,腰间鼓鼓的。看着眼生得很,不像是南越的人。
悦儿一见他们,心中顿时提了起来。
她一侧耳,只听得那几个人中有个人拿着一点素锦问掌柜:“掌柜的,这卖素锦的女孩子呢?”
掌柜的看了一眼悦儿,悦儿机灵的脑袋一缩就藏了起来。掌柜的人情世故精明得,佯装不解,拿过素锦反复看:“这个嘛……荣记布庄的嘛……不是啊?不是的话我想想啊……”
他这一想就是好一会,悦儿早就蹿出了茶馆。一路飞快地回去了。
悦儿气喘吁吁地回到了家,拍开柴门,云罗看见她跑得满脸通红,连忙道:“怎么的跑得这么喘?”
悦儿扶着柴门:“快!姐姐,有外乡人……有外乡人!……”
她还没说完就看见云罗的脸微微变色。她猛地回头,不由吓了一大跳。只见刚才还在茶馆柜台前的几个高大的男人此时竟然都在她身后。
可是她刚才一路小跑怎么可能他们竟然能无声无息地跟上?
悦儿惊叫一声,牢牢护住了云罗:“姐姐……姐姐……就是他们!”
云罗看了他们几眼,拉过悦儿,淡淡问道:“你们是谁?”
那几个男子对视一眼,从怀中拿出一方素锦,再拿出一快绣了花样帕子,问道:“敢问,这素锦是这位夫人织的吗?”
云罗看了那块帕子,面色素白。她半晌才点头:“是。”
悦儿躲在云罗身后看着那几个男人,不知怎么的,她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姐姐,这些人是什么人?”
“没什么人。”云罗低头对她勉强一笑:“悦儿乖,不用害怕。”
悦儿看着她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忽然“哇”的一声牢牢将她抱住:“姐姐不要走!姐姐不要走……”
她哭得突然,云罗被她的哭声镇住,那门口的几个男人也诧异得定住。悦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云罗甚至没有办法腾开身和那几个男人说什么,只得慢慢哄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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