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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氏强挤出笑容来跟高氏说了会儿话,又亲自送了人出门,见高氏走远了,才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这苏家还真当自家是回事儿了?苏丁山不过是个落魄秀才,这苏语墨虽然识字,可也是个泥腿子,这般条件,自家桃香若是肯进他们家门,那也是他们苏家祖坟上冒青烟,修来的造化。
这事儿最难过的肯定是闺女,刚才就见她眼圈有些发红,丁氏也顾不得生苏家的气了,小跑着进屋去安慰王桃香去了。
高氏一路往回走,越想越觉得王桃香是个好的,心里琢磨着到家之后怎么跟小墨再说说,这要是成了,今年把事儿办了,速度快点儿,说不得明年开春她就能抱上大孙子了。
越想越兴奋,高氏索性小跑了起来,还未进家门,就扯着嗓子喊起苏语墨来。
苏语墨这会儿正闷头在厢房里忙活呢,听到高氏的声音,只得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出屋子。
“娘,你小点儿声儿,儿子耳朵好使着呢。”
“你耳朵是好使,可该听的总是不听。”高氏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也先别忙活了,跟我进屋,我有话跟你说。”
这么严肃,苏语墨下意识的觉得不好,往正屋瞅了一眼,见三好正伏在桌边儿看从老爹那儿拿来的书,心里松了口气,跟在高氏身后进了屋儿。
“我刚去王家了,见了你王家婶子还有桃香。”高氏开门见山,“我瞧着桃香是个好的,这十里八村再找不出个比她还出挑的了,你当真就不稀罕?我可想着,早几年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苏语墨尴尬,“娘,早几年的时候,我不是年纪小吗?那时候的举动还能当真?”
“小?十五六还算小?”高氏瞥了他一眼,“你现在倒是不小了,可比小时候还叫人不省心。”
“好了,娘,头晌说的好好的,下晌你又反悔,就去王家走了一趟,你就改变主意了?桃香就那么得你的心意,叫你为了她都能忽略自己儿子的意愿?那这样我更要坚定的拒绝了!”苏语墨道,“我可不想将来被两个女人耳提面命的,你说是不是三好?”
知道苏语墨早几年跟王桃香的事儿之后,三好自然是坚定的站在苏语墨这边儿了,那样出色的姑娘这会儿突然想嫁到苏家,谁知道有没有点儿不可告人的内幕呢?她可不以为那王家婶子跟自家外祖母一般一头热的操心孩子的亲事!王家婶子上门,十有八九是得了那桃香姑娘授意的!这样精明有头脑的姑娘,真要是进门了,她真怕外祖母还有小舅舅降服不住。
“外祖母,书上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刘三好笑眯眯的看着高氏。
高氏一别头,“可别跟我说什么书上说的,书上能给你小舅舅找个媳妇吗?再说了,我不过是个乡下妇人,不知道什么君子不君子的。”
刘三好傻眼,外祖母这是要耍赖了?
“娘,反正我是不会答应娶桃香的,谁爱娶谁娶!”苏语墨一脸着急梗着脖子,在三好没有跟自己说那番言论之前,他虽然不想娶,可也没有这么排斥,听了三好的话之后,他觉得关于成亲这事儿,他一定要坚守住。
“你这混小子,你气死老娘了!”高氏跺脚,却也无可奈何,牛不饮水她也不能强摁头呀,再说了,这是自己亲生儿子,她也不好太逼迫了,只是可惜了桃香那丫头了。
见高氏没有继续说,苏语墨松了口气,雷声大雨点小,刚才可是吓坏了他。
三好见高氏并没有执拗的非要促成这门亲事,也放下心来,小舅舅是个有成算的,将来不愁没有一门合心意的亲事。
“不娶桃香不要紧,你小子必须给我抓点儿紧,我跟你爹可都是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人了,好歹叫我们在身子骨还硬朗的时候抱上大孙子啊。”高氏语气里有些哀求,谁家小子到这个岁数还是光棍一根?
现在不娶就行,以后慢慢说呗!
苏语墨笑嘻嘻的应了,“成,娘,有中意的姑娘,不用您催促,我也得叫您打发媒婆上门提亲的。”
儿大不由娘,高氏也着实没了法子,只得随了苏语墨去。
趁高氏不注意,刘三好朝苏语墨做了个鬼脸,苏语墨则是回了她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高氏拿了针线筐子,坐在炕沿上,穿针走线的又开始缝制衣裳。
这两天她得了空就给三好还有五好剪裁衣裳,压箱底的布料都翻出来了。五好打小就没穿过新衣裳,她身上穿的都是苏氏改的三好穿不下的旧衣赏,这会儿有了新衣,兴奋的跟过年似的。用五好的话,就算是过年也没有这会儿好,过年的时候她也没捞着新衣裳穿。
“婶儿,婶儿。”
三好原本是看高氏缝衣裳的,看着看着就有点儿迷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回去。这会儿听见急促的喊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高氏人已经在院子里了,对面站着的就是当时他们来苏家给他们带路的汉子苏守成,两人小声说着什么。
苏守成一脸懊恼跟焦急,眼眶发红。
高氏安慰了他两句,转身进屋,见三好已经醒了,也没有避讳她,从炕头柜里翻出一个布包,里头是几块碎银子,高氏略一犹豫,只留了最小的一块儿,其余的全攥到手里。
刘三好明白了,苏守成应该是遇见了急事儿,上门借钱来了。
“守成啊,婶儿这就能拿出这么多了,你先拿着应急,不够咱们再想办法。”高氏把银子塞进苏守成手里。
四两银子。
苏守成原本只是眼眶发红,这会儿直接控制不住,滚了泪出来。
爹娘哥嫂那边儿,他好话说了一箩筐,也给他们跪下了,到最后,他们却说要他把房契交出去才肯借银子给他。房子是他跟杏娘辛苦了好几年才盖起来的,把房契交出去了,以后他们怎么生活?若是他们肯拿出这房子值当的银子也行,可那些人,只愿意出一两银子。
血脉亲人,趁火打劫,苏守成心都凉了。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他们这些近亲,也比不上这近邻。
苏守成两腿一屈,给高氏结实的叩了个头,“婶儿,您的大恩大德守成牢牢记在心里了,等杏娘好了,我再带她来给你磕头。”
他这举动把高氏惊了一下,忙不迭的伸手扶他起来,“守成啊,你这是干啥,你跟杏娘都是好孩子,婶儿不过是搭了把手,哪儿值当你这般?”
苏守成抹了把眼角:“他们都是我的亲人,这个当口,他们想的不是怎么帮衬着我度过难关而是怎么算计我,我,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亲人?”
高氏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一脸无奈,叹气道:“杏娘还等着你呢,你也别多想,许是他们也有难处。眼下先紧着杏娘,别的都不重要。”
苏守成唉了一声,脚步匆忙的离开了苏家小院。
高氏目送他出了院门,转身回屋,见三好倚在门框上,牵了她的手,两人又上了炕。
“原本外祖母想等着你回去的时候,给你点儿体己银子带着,这次怕是不成了。外祖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守成叔他媳妇受罪,回头等家里缓过劲儿来,我叫你小舅舅给你送点儿过去。”高氏觉得对不住外孙女,满脸愧疚。
刘三好摆摆手,“外祖母,我怎么能要您的银子?回去了刘家,大家伙儿一块儿吃饭,哪儿就需要银子了?”
“刘家那两个老货苛待你娘,又苛待你姐俩,你爹那人是个耳根子软的,看着就不能护住你们姐妹俩,外祖母不给你们带点儿银钱傍身,心里放心不下啊。”高氏叹气,“外祖母真想把你们留家里住下。”
三好依偎到高氏怀里,尽量用俏皮的语气道:“这几天外祖母你也看到了,三好不是以前那个老实挨欺负的三好了,我会护着五好,吃好喝好。至于那些苛待,三好才不会傻不拉唧的忍着呢。关起门来是刘家的事儿,可要是敞开门,他们也得掂量掂量怎么行事才好。再说了,我这儿有银子。”
三好把那十两银子的来历跟高氏说了,听的那银子是自家闺女的命换来的,高氏忍不住又落下了眼泪,她那苦命的闺女啊!哭过之后,她又有几分庆幸,还好刘德强这次没有犯糊涂,不然的话,闺女命换来的钱还得养着刘家那帮子狠心人,那她真要怄死了。
“这些碎银子我用石头砸扁的,这样揣着别人看不出来。”三好献宝似的开口,“铜钱十个一串,绳子系的紧紧的,就算晃荡也不出声儿,我揣在小包袱里,用衣裳裹着,只要不是来翻包袱,就不会发现这里头有钱的。”
这般谨慎,真难为这孩子了。
“你就不怕你爹再反悔要回去?”
倒不是高氏小人心思,离间人家父女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刘德强的表现叫他们对他没有半点儿信心。这会儿是因为眉丫头的嘱托,加上眉丫头刚没了,他心里惦记着,这头脑一热,把银子一股脑儿给了闺女。等回头日子久了,他对眉丫头的感情淡了,还会放心叫孩子揣着这些银子?到时候往回讨的时候,说不得就得闹得刘家那些人都知道,到时候两个孩子还能有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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