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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羽并没有很快放下这层担忧, 但确实也不愿开口相问, 于是只是默默放在心里。
一路到达金陵, 翟琛在当地要员的陪同下视察了三天虫患和灾情救济情况之后, 便是端午节。应当地官员邀请,为凝聚振奋民心, 翟琛与翟羽出席了为纪念屈原和曹娥而举办的赛龙舟大会。
他们坐的自然是风光最好的望江台, 由翟琛亲自主持开始的祭祀活动后, 龙舟大赛正式开始。但闻锣鼓喧天, 人声鼎沸, 江边站满了来看龙舟大赛和想目睹帝后风采的百姓,竟是非常热闹,完全不见灾后半分低迷情绪。
翟琛为这样铺张的阵势皱了皱眉,知州精明,知道或许皇帝嫌太过浪费,便解释道:“端午祭祀都是求风调雨顺,渔粮丰收,一直是非常热闹的,今年并没有因为皇上驾临而多添任何布置。”
翟琛便不再多言, 而看旁边纱帐后的翟羽和翟晨,目光早已经被江面上制作精细的龙舟给深深吸引住了。翟晨聪慧,将《离骚》背的一字不差, 甚至还能加两句自己的见解, 引得翟羽唇边的笑容又温柔了许多。
而等到号声响起, 所有龙舟似离弦之箭一般从起点出发, 有节奏的鼓点和船手有力的呼喝声里,龙舟渐渐靠近,翟羽看着看着,突然轻轻的“咦”了一声,翟晨却直接说出了疑惑:“有艘船上都是女船手。”
当地官员立马恭声解答太子殿下的疑惑:“为了同样祭奠为寻父尸而投河的孝女曹娥,因此每年都会有女子组成龙舟队参加比赛,大家戏称是花舟。”
翟晨少年老成,也没多置评,翟羽看着那花舟渐渐超前,微微一笑:“谁说女子不如男呢?”
翟琛听闻此话,便将视线静静瞄向她:“朕从未如此说过。”
“但皇上这么多年可就是这样做的。”翟羽笑容更深,隔着纱帘,盈盈望向他。
他俩调情调的太坦然,即使因为当着众臣子,而用了“朕”和“皇上”这样的敬语,可背后那种平等又直接的默契,惹得在场所有人心里皆是复杂万分,特别是他们更发现皇上对赛龙舟的兴趣远不如对皇后的。
心里想想自家的结发妻子,都是万分汗颜,但再想想南朝皇室人丁单薄根基不稳,又隐约担忧。
龙舟比赛在众人的忐忑中结束,赢者竟然是那艘花舟,按照之前定好的,拔得头筹者是可以来面圣获赏的。
于是便有当地知府去召那花舟的击鼓领船人,其余人则议论起这位传奇的姑娘来。
听说是当地富商贺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年方十五,生的极美,性格里却又有其父风范,毫不扭捏,这才领了这次的花舟参赛。
翟羽轻轻一笑,看向翟琛:“皇上好奇吗?”
“当然不。”翟琛表情云淡风轻,连声音里都经无波澜,极其轻描淡写。
“臣妾倒是挺好奇的,总觉得皇上会有艳福。”翟羽心感不妙,总觉得此事不会简单。
可翟琛却依旧平静:“朕自娶了皇后以后,一直很有艳福。”
翟羽被噎的面红耳赤,却又不避俗地心花怒放,张口结舌半晌后才说:“皇上变坏了,不知从哪里学的……”
翟琛倒是坦然:“从皇后那处缴来的话本。”
翟羽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轻轻咳了一下,低眉却见翟晨笑嘻嘻地捂嘴看向自己,还稚声稚气地说:“母后脸好红,远胜桃花呢。”
翟羽又羞又愤,立马捧着翟晨的脸就是一顿猛揉,还低声威胁他:“再敢笑你母后,就罚你回去将南朝国史上的《桃花夫人传》默写一千遍。”
翟晨立马吓得噤声不语。
翟羽感觉到翟琛视线似也染上了笑意,更不敢去对上,只用手背轻轻碰碰自己滚烫的脸,又悄然吐了吐舌头,为图尽快冷静,就近便开始在心里默诵《桃花夫人传》,这位南朝开国史上有名的妖妃,同时又堪称传奇的女子,一生跌宕起伏的悲壮故事,终于让翟羽冷静了下来。
而就在此时,忽闻步摇悦耳轻响,一名着天蓝素纱衣裙的女子低垂螓首上得楼来,随着轻盈步伐移动,但闻阵阵若有似无的清雅香风袭来,翟羽凝视着她如乌云堆砌的秀发间一朵绢花,渐渐走神。
这般纤弱端庄的闺秀,和方才船上击鼓壮士气的女子,真的是一人?
“民女贺氏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声音也是如泉水叮铃,清澈舒爽。
“起来吧,”翟琛语气威严又平静,“孟和顺,赐赏。”
半句和蔼赞扬的话都无,显然是对该女子全无兴趣,可还没待翟羽心中稍定,那贺氏却又道:“民女斗胆,知方才皇后娘娘赞扬过民女胜过男儿,所以想向皇后娘娘讨要一样赏赐。”
她这话摆在了这里,翟羽不好辩驳,也怕翟琛说话太狠惹得所有人面上不好看,便率先答道:“你要何赏赐?”
贺氏抬头,隔着纱帘直接望向翟羽:“民女求皇后娘娘恩准民女入宫服侍皇上左右。”
饶是翟羽有了心理准备,也不料她真敢如此直接,一时有些怔愣,而翟琛已经冷冷训斥:“好大的胆子!”
“民女胆识魄力不及皇上万分之一,”贺氏将目光移向翟琛,居然在翟琛的威严冷语中并不慌张,只是神色有些恰到好处的楚楚可怜:“民女对皇上一直十分崇敬,皇上的雄才大略、经天纬地、英明果决、清廉自持都令民女仰慕拜服,还有皇上的诗书文章,因为民女舅舅的关系,民女有幸得见皇上墨宝,也是十分崇拜向往。民女自幼熟读经典,擅琴擅棋,更有不输于任何女子的容貌,父亲给民女取名悦颜,是希望民女每天可以开心,而民女却希望得伴君侧,以悦君颜。民女也知,若要入宫,得经选妃,可皇上登基三年却未行此举,民女这才斗胆毛遂自荐……”
“以悦君颜?你倒自信……但你可知,你今天此举,令朕非常不喜,很不开心。”翟琛往龙椅后倚了倚,这才略显懒散地继续开口,“遍天下间,也就只有皇后一人有此资格说可以悦朕之颜,你说你了解朕,可你仍当是皇后善妒才不许朕纳妃,你们都是这样认为,那又谈得上什么了解朕?朕的性格毒辣,行事果决,这是你们说的,若朕对皇后无心,你们认为凭皇后瘦弱身躯和贫瘠家族,拿什么要挟朕不许纳妃?”
顿了顿,翟琛狭长双眸扫向在座所有瑟瑟发抖的臣子和跪在地上抿嘴不言的贺悦颜,冷冷笑了声,“朕知道你们还想说什么,祭奠曹娥?曹娥是名有孝心的好女子,所以拿‘孝’来胁迫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朕不纳妃,便是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南朝列祖,可朕若纳妃,便是负了皇后之情,负了自己本心。朕登基以来,励精图治,每天兢兢业业,肃清朝政吏治,如今当也可称得上四海太平国泰民安,可你们却认为朕不纳妃便不是个好皇帝?而皇后,她一向简朴,为后三年,每年只有生辰才给自己添一套成色一般的首饰,她的侍女随从,尚不及前朝一名普通夫人之数。她从不结交外臣妻妾,不接受任何贺礼,更是爱民如子,宽宥待人,每年节省下来的例银悉数捐到贫苦灾难之地,当为天下楷模,如此皇后,你们却仍对她不满,逼朕负她?”
他声音虽缓却严,而且刻意通过内力远远传出去,江边百姓闻言也纷纷不由自主跪下,像是为对当朝帝后的敬意所驱使一般,由衷地磕下头去。
“哦,你们还这样的固执,认为没有孩子是皇后一人之错?你们怎么不说是朕杀孽过重,导致绝后?”翟琛说到这里,翟羽终于轻声开口劝阻,“皇上息怒……”
她此时眼眶全湿,眼睛通红,翟晨坐在她身上,满是担忧地望向她,用软软的小手去拭她眼角泪水,翟羽更是感触,握住翟晨手指,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再抿紧唇角,唯恐哭出声来。
翟琛知道翟羽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言,只最后看着贺悦颜冷冷说了句:“太子聪慧,南朝已经后继有人,朕也对天发过誓,此生唯皇后一人,饶是你如何貌美多才,在朕眼中,也不会胜过一根宫柱,而且朕的宫中,不养废人!”
这话说的有些狠了,纵是贺悦颜多么大气,也不过是个年方十五的女子,于是眼眶也隐隐红了,但她依旧不服气,深呼吸几下,才又抬起目光,看向纱帘之后:“皇上对皇后如此深情,更惹人羡妒,民女想知皇后究竟是何等天仙佳人,能得皇上垂爱至此。娘娘不便露面,但民女知娘娘身边四名侍女,全以琴字为名,娘娘定是极擅奏琴,琴音能知人,民女斗胆,与娘娘斗琴一曲,请娘娘让民女输的心服口服。”
“荒谬,”翟琛又代翟羽先出口回绝,“皇后奏琴素来只给朕一人听,你竟想让她在此处奏琴?”
知州知府也终于看不下去,想唤人来将贺悦颜带走,但贺悦颜却依旧看着翟羽说:“娘娘虽是皇上一人之妻,却是南朝所有百姓敬仰的皇后,此时能闻皇后仙曲,是民之大幸。而民女在此为诺,若娘娘愿与民女斗琴,民女必效仿娘娘,每年将贺家新添家产的一半捐到贫瘠之地有助民生。娘娘既然爱民,当然不会不允。”
翟羽此时没有再许翟琛说话,而率先柔声开口:“姑娘执拗,其实若是情之所钟,不管对方是不是能胜过其他人,也是心头挚爱。”
贺悦颜闻言轻笑,“民女懂娘娘的意思,但娘娘也请体谅民女,今日被心上之人伤害至此,是不愿就此服气的。”
“你是想输给本宫也罢,赢了本宫更是证明皇上没有眼光?”翟羽也是轻轻一笑,看向身边翟琛。
“只为证明相遇不逢时,我生君已老。”贺悦颜在翟羽的话中,神色轻松之中又略显怔忪。她是真的仰慕翟琛之才,从幼时便一心想要嫁给他,那时庄家还压在贺家之上,她舅舅也还没有当丞相,因此彼时更是年幼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翟琛打马经过江南,却无正式得见之机。如今终于能见,他却已经如此情系他人,让一向自傲的她,如何肯服气?
翟羽闻言又是一声悦耳轻笑,她此时终于确信贺悦颜的事即使是有人刻意安排、怂恿指使,但如此胆大背后也是真的爱慕翟琛。而翟琛这样决绝地当众拒绝一位花样年华的貌美姑娘,又将两人誓言公之于众,虽然令她十分担忧,情绪复杂,但终究感动更多,心情也断不算差,于是便应了下来:“贺姑娘,本宫曾受过肩伤,因此可能奏不出你想象那般美好的琴曲来,但本宫也不愿推脱,毕竟姑娘方才击鼓,也会对手力有影响。只请姑娘记得姑娘方才豪气的许诺。琴心,取本宫的琴来,姑娘也去准备下吧。”
翟晨有些懵懂,问翟羽:“母后真的要和她比琴吗?”
翟羽颔首,再问他:“晨儿觉得母后会输?”
“她明显心怀不轨、有备而来,晨儿怕她即使比了也不会就此罢休,更怕……”翟晨仔细分析完,又悄悄看向翟琛,“父皇会不高兴。”
“谁说他不高兴了?今天他借机慷慨激昂地一说,南朝上下谁还敢干涉他纳不纳妃?而且有两个绝色美女为他斗琴争艳,他此刻正心满意足地幸福着呢。”翟羽偷偷瞄着翟琛,再悄声和翟晨咬耳朵。
但翟琛毕竟隔得较近,闻言便看过来,更掀开帘子直接走了进来:“原来朕在皇后眼中如此肤浅?”
翟羽没答话,只跟翟晨对视着两相吃吃地笑。
翟琛轻轻咳了声:“等会儿我来跟她比。”
“你?那还不如让孟和顺去把你的笛子取来,你跟她琴笛合奏一曲,估计这姑娘立马死而无憾了。”翟羽得了方才告白,此时微红的眼里虽还显见哭过的痕迹,笑意却明媚又轻松。
翟琛被她打趣,好气又好笑,最后总结了句:“小人得志,不识抬举。”
翟羽撅嘴:“被两个绝世美女争的那个才是小人得志,不识抬举!”
翟琛神色漠漠,略带质疑:“两个?为何我只看到一个?”
翟羽眯眼:“你那一个指的是我吧?不是我的话……我就……”
“就如何?”翟琛完全不把她的威胁当回事。
“……”翟羽从来不知道拿什么可以威胁他,于是借他刚刚的话,假装抹眼泪,凄凄凉凉地说,“臣妾身躯瘦弱和家族贫瘠,没有可以威胁皇上的,真是苦命……”
翟琛气苦扶额,翟晨绷住笑,按照上次马车里犯错后翟羽所教的那样,直接问:“父皇和母后需要儿臣回避吗?”
“不需要。”
“琴韵,让孟和顺布座,带太子殿下去外面坐。”
两人同时出口,翟羽愣住了,眼见琴韵抿笑而入牵走翟晨,才怔怔的问:“干嘛……”
翟琛唇角浅浅扬起,走到她身边,在她的闭缩下大大方方与她并肩坐在凤椅上,神清气爽地答:“自然是不要让他干扰我们。”
翟羽吞了口口水,看看外面相隔有一定距离的臣子众,还有此时因为贺悦颜也去准备之后稍嫌混乱的场面,知道两人方才压低声音的对谈不会有人听到,但皇帝陛下这样堂而皇之坐在凤位上调戏她,等比琴开始后,大家注意力都放在这边来再发现他还赖在这里,似乎也不是太妙的事情。
于是就想赶他走,却不料贺悦颜带着抱琴的侍女,又已款款上得楼来,而琴心也适时将琴送来,并开始给她净手焚香,翟琛则直接出声回答请安的贺悦颜:“朕和皇后同奏一曲来同你的琴曲比,你先开始吧。”
“皇上的意思是……”贺悦颜显然有些回不过神来,毕竟从来没有人合弹一琴,而只要想来就觉得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翟琛淡淡“嗯”了一声,又言:“皇后左肩有伤,朕来替她的左手。夫妻本是一心,当做彼此的左膀右臂当然也无问题。”
贺悦颜垂眸,再轻轻一笑:“民女没比,就已经输了……”虽是说了,纤手却依旧按上琴弦,奏了曲相思引。她的确是琴艺高手,最难得情通曲里,琴音后面全是缠绵又悔恨的情意,惹得听者心中酸涩难受。
翟羽一边听一边去看翟琛:“四叔,我们从没有那样弹过,万一……”
“没有万一。”
此时贺悦颜的琴曲已奏完,她走到琴边盈盈一福:“洗耳恭听。”
翟羽心里没有把握,手按上琴弦之前还瞪了翟琛两眼:“你真的会?”
翟琛避而不答,径直说:“高山流水。”然后右手便在琴案下握住了翟羽的左手。
翟羽轻叹一声,心却莫名地安定下来。
《高山流水》赞的是知音之情,两人的合作听上去竟然真的像是一人所奏,琴音潺潺,高山巍峨,流水洒脱,相依相伴,相扶相偎,感情真挚细腻、清澈如许却又不失大气,听得人想击筷和琴。
一曲完毕,楼上楼下只闻江水流淌之声,好半晌,贺悦颜深深拜下去:“民女拜服,望江台上一曲合奏,必为千古佳话。”
而楼上大臣,楼下百姓也再度拜下身去,山呼万岁。
翟羽目光羞怯地看向翟琛,再是微微一笑。
翟琛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再松开来,起身打开纱帘,迈步走了出去。
翟羽随后,在下楼前却没忍住看了贺悦颜一眼,却正好对上她好奇抬头窥探的视线。
在贺悦颜眼中,翟羽看到了一些惊艳,最后却悉数化为丧气与无奈,那代表彻底认输的目光,怂恿翟羽挪步走到她面前,扶起她,低声道:“贺姑娘,天下第一的位子,其实不在他人眼里,而在唯一之人的心头,你终会遇上你的良人的。”
贺悦颜展眉而笑,起身后,也压低声音在翟羽耳边道:“娘娘果然是绝代佳人,但纳妃对娘娘其实没坏处,多找几个人进宫,反正他不会碰,但压力可就完全转到他身上了。”
翟羽微愕,随后却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上了马车,翟琛问她:“贺悦颜对你说什么了?”
“她说让我替你纳妃,就可把压力交到你来背,反正你绝不会碰那些女人,”翟羽笑着看向他,“但这样的亏本生意我才不做呢,浪费钱就不说了,到时候万一传言又起,说我自己怀不了孩子又想办法让别人怀不了,我不是更难受吗?反正世道便是对女人不公……”
翟琛看她一眼:“那你又要劝阻我对他们说出真相?”
翟羽笑嘻嘻地凑上去,“你都对我那么好了,对那么多人说此生就我一人,对我而言已经够了。不公就不公嘛,女人本来就不是公的……”
翟琛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失态地喷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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