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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鸣声唧唧啾啾的, 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边响起。
辛阮睁开了眼睛, 入目而来的是雪白的天花板,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钻入了鼻翼, 按照常识判断,她现在应该是在医院里。
背上、腿部、手臂……无一不酸痛难忍,可她一动都不敢动,深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旁边有轻浅的呼吸声传来, 辛阮僵硬着脖子听了片刻,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腰:疼, 是真的疼。
呼吸声立刻停顿了, 几秒之后, 一个温热的身躯扑在了床边,手被拉住了, 裴钊阳急促的声音钻入耳膜:“小阮你怎么样?大夫帮你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 具体要等今天做一下全身的仪器检查,你哪里疼吗?告诉我, 千万别忍……”
辛阮猝然转过头来, 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裴钊阳显然瘦了很多, 形容憔悴, 下巴上的胡子很长了, 看起来像个落拓的流浪汉。
辛阮扯了扯嘴角,想要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可是, 弧度还没形成, 眼底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留了下来。
“别哭,”裴钊阳慌忙去替她擦眼泪,“好了,现在都已经安全了,卜莎巴死了,何哱罗也死了。都是我不好,居然没有事先查出卜莎巴的来历,疏忽大意牵连了你,我……”
他说不下去了。
看到辛阮满身是伤毫无声息地躺在泥地上时,铺天盖地的痛悔席卷而来。
这是他发誓要默默守候的恋人,更是他发誓要让她幸福一辈子的妻子,却因为他遭受了这样的可怕磨难,他难以原谅自己。
要是最后一刻他没有赶到,两人就要从此天人永隔。
这个念头一起,就算他再拥有坚硬如铁的神经,也恐惧得发抖。
“小阮,”他猝然抱住了辛阮,手臂用力,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自己嵌入辛阮的身体里,永远守护着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辛阮呜咽着,把脸埋进了他宽厚的胸膛:“钊阳……我真的很害怕……一直强迫自己别放弃……我想回到你身边……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去……”
“你很好,我都已经知道了,那个雇佣兵本来计划好零点要杀你的,你能从他手里逃脱,还能重伤了他坚持到最后,很了不起。”裴钊阳心痛如绞,一下下地亲吻着她的发梢、一下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试图缓解她几近崩溃的情绪。
辛阮失声痛哭。
那宽厚的手掌带来了温热的触感,令人安心,这一天两夜的恐惧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辛阮哭得累了,抽噎着抬起眼来,再次贪婪地盯着裴钊阳。
抬起手来,在他的胡渣上轻抚了一下,胡渣粗糙,扎着手心;脸上还有几道血痕,脸颊这里瘦削了下去……
她在绑匪手里害怕恐惧的时候,这个男人一定也夜不能寐了。
“钊阳,”她一边抽噎一边断断续续地道,“你还好……我回来了……”
裴钊阳屏住了呼吸,任凭她的手在脸上一点一点地移动着,享受着那温柔的抚摸。
这抚摸是如此得珍贵,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能了解。
差点要失去挚爱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狂喜,从看到辛阮的那一刻起就盘踞在心口,此刻终于汹涌而来,这样的抚摸已经满足不了他,他猝然捧住了辛阮的脸,吻住了那柔软的唇瓣。
比任何一次都要炽烈,比任何一次都要忘我。
两个人唇舌交缠,用力吸吮着彼此的甘美,在呼吸将要殆尽的一刻,感受着对方存在的气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辛阮的脸颊因为缺氧而泛起了潮红。
“快躺下休息,”裴钊阳恋恋不舍地道,“你有点发烧,身体也很虚弱,别严重了。”
辛阮乖巧地点了点头,刚要躺下去,手指尖碰触到了什么,她怔了一下,快速地撸起了裴钊阳的衣袖顿时呆住了:手臂上是一道道的伤口,只是用碘酒稍稍处理了一下,此刻刚刚凝住了血迹。
“这……这是怎么了……”她颤声问。
裴钊阳身上也有其他伤口,应该是打斗时受的伤,可这几道伤口整齐地排列在手臂上,显然是刻意划下的。
裴钊阳不自然地想把手臂抽出来:“没什么,一点刀伤而已。”
辛阮抬起泪眼,固执地看着他,不肯撒手。
裴钊阳没招了,只好解释道:“那个卜莎巴太狡诈了,一环扣着一环,我顾忌着你没办法,吸入了一种特制的……迷香,当时又急着来找你,就只好先用这种方法抵抗一下药性……”
太无耻了。
辛阮把脸贴在了那些伤疤上,滚烫的泪水滴落,灼烧着裴钊阳的心。
“都好了,真的,全好了。”裴钊阳慌忙拍了拍胸膛,以表示他此刻的身康体健。他的用力很猛,辛阮甚至听到了“哐哐”的回响声。
她破涕为笑,索性把裴钊阳一只手也抓住了放在了脸下蹭了蹭。
“嗯,都好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她喃喃地道,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坚信。
护士推门进来了,替辛阮量了体温。她从昨天开始就发烧了,现在温度还是徘徊在三十九度上下。其他一些伤口实际上都是擦伤,并没什么大碍,唯有脖子上被何哱罗捏出了乌青和瘀血,看上去有点吓人。
虽然身体还很不舒服,可心情却不可同日而语,辛阮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吃了药躺在了床上。
“和我说说卜莎巴是怎么死的?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她不舍得闭眼,只是拉着裴钊阳的手不肯松开,强撑着和他说话。
裴钊阳挑了些轻松一点的片段,当做故事一样地说给她听。
“我派人查了这大半年来卜莎巴的行程,发现她在半年前去过x国,就把把目标锁定在了几个x国出境前往y国的可疑分子身上,那些人中其中有三个曾经在昭南市购买过牡丹x6,我们通过牡丹x6内置系统用序列号定位到了手机位置,发现了最为可疑的何哱罗。”
“这么厉害?”辛阮有些惊叹,牡丹x6这可算是不负她的厚望了。
“是,肖昱行定位了之后发了暗号,潜伏在我左右的费鲍就开启了信号屏蔽系统,截断了卜莎巴在你身侧放的□□,发信号给我,我才得以摆脱她的钳制发难。”
这简直和拍电影大片一样了,听起来就觉得惊险无比。
“解决了卜莎巴之后,我乘直升飞机飞过来的,紧赶慢赶到了那几栋竹楼,却发现你已经不在了,那会儿何哱罗可能发现了不对劲,把手机都丢了,我们只好人工摸进山里去搜索,最后在附近听到了你的尖叫声……。”
一想到最后一刻的惊魂,虽然已经隔了这么久,裴钊阳依然心有余悸。
“肖昱行和费鲍都一起过来帮忙了?那可真要谢谢他们了。”
“是,时间太紧迫了,多亏了他们,要不然我一个人真的捉襟见肘,”裴钊阳对两位挚友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俞俏俏和宁白也在附近,他们俩内疚得很,说要不是他们俩撺掇你出来玩,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辛阮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有点垂头丧气:“你是不是应该骂我一顿,要是我……”
“不,”裴钊阳正色道,“你不用有这样的念头,卜莎巴对我志在必得,早在六年前就开始针对我的弱点设下了种种计谋,更是谋划这场绑架有半年之久,不管你在哪里,都躲不开的。”
辛阮心里这才稍微好受了些。
高烧和紧张带来的后遗症来势汹汹,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辛阮就有些支撑不住了,眼皮打着架,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她睡得不是很安稳,身体时而会抽搐一下,呼吸也会莫名急促起来,还伴随着短促惊恐的呓语,显然是梦见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裴钊阳只好持续地轻拍着她的胸口,又凑在她耳边哄着说些甜言蜜语,最后连摇篮曲都被逼着唱了几句,终于,辛阮从浅眠陷入了深睡,呼吸平稳绵长了起来。
裴钊阳将她的被子掖好,痴痴地盯着她的脸庞看了一会儿。那原本白皙水润的肌肤因为这两天的磨难而没了光泽,脸颊上有发烧引起的不正常的潮红,双唇因为高温而显得有些干燥。
他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了水,一点点地湿润着那有些龟裂的嘴唇。
不管发生了什么,在他的眼里,辛阮永远是世界上最美最好的女人,他希望能永远这样静静地守在她的身旁,永不离分。
手机震动了起来,裴钊阳赶紧到了门外,一看,是这里医院的电话号码,一个护士打来的。“是裴先生吗?病患徐立方的情绪不太稳定,反复说要见一位名叫辛阮的女士,我们安抚不了,您能不能过来看看?”
“我知道了。”裴钊阳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他在辛阮的额头上恋恋不舍地亲了一下,这才蹑手蹑脚地推门出去,门外守着的两名特护闻声立刻站了起来,她们原本是应该贴身照顾病人的,可这次的生意倒好,病人家属请了她们却自己贴身陪护,倒没她们什么事。
“我有事要出去一会儿,你们俩……”
“好的好的,没问题。”
“裴先生你放心去,我们照顾病人比你顺手多了,放心。”
特护忙不迭地说着。
病房外还有保镖守着,照理说应该是固若金汤,可裴钊阳却还是不放心,正好,秦特助过来送文件,裴钊阳索性让他守在门外,万一有什么事情就给他打电话。
徐立方的病房在医院的另外一栋大楼,裴钊阳三步并作两步,几分钟后到了那里。
门被推开了,徐立方半躺在病床上,旁边的监测仪器亮着灯,他的手上扎着针挂着水。
获救以后,他一起被送往了这家医院,裴钊阳替他请了两名特护,其余的事项交代了秦特助安排。相比辛阮,他伤得很重,除了几乎扎穿肩膀的伤口,心口和小腹被踢的几脚伤到了内脏,需要监测静养。
特护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床前劝说:“徐先生你现在还不能出去,哎哎哎你别拔针头,你不要命了吗……”
“笃笃”两下,裴钊阳敲了敲门。
特护一回头,如释重负:“裴先生你来了,赶紧劝劝他,我从来没见过脾气这么怪的病人。”
裴钊阳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自己则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病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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