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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山村, 靠山临河, 物产还算丰茂。石山村的日子也比别的村要好,还有族学,考上童生秀才的也有那么几个, 所以石山村在这一片还是挺有地位的。
孟回采了药,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黑。
远远的就看到孟元平佝偻着背在那里,不时的朝着路口的方向望着。
是在等她。
心中不由一暖, 孟回眼中的淡漠少了一些。
“阿爷。”
“哎。”孟元平傻傻的应了一声, 看着她竟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见她瘦弱的肩膀叫背篓勒得紧紧的,不由心疼, 伸手接过她的背篓。孟回想说不要紧,他还不高兴, 板着脸:“听话, 多重啊, 阿爷给你拿。”
孟回见他板了脸, 手就松开了, 倒不是怕他, 只是知道他的一片好意, 不忍驳了他。
“这么重,你都采了些什么?”孟元平提着背篓,有些诧异的问了一句。
察觉背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更是眉头一皱, 伸手拨开了背篓里的草药。
“这是……野兔?”
哪儿来的野兔?孟元平看着背篓底下藏着的肥兔子, 嘴巴微微张着,一脸的不敢置信。
孟回点了点头:“我在山上采药的时候,这野兔冲了出来,一头撞在了树身上,晕了过去,我见了就给捡了回来。”
“除了药草,我还摘了一些野菜。”
山上的野物是那么好捡的?
孟元平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他知道孙女不是个会说谎的,且他刚刚也看了,兔子身上确实没有别的伤痕。孙女儿刚好,想帮着做点事,可以理解,他也不想再让她受到刺激。
思及此,便将心中那点疑惑压下,没去追究太多。她说什么,不管合不合乎常理他都听着就是。
兔子到底没杀了吃肉,这个家实在太穷,有些药山中没有只能去药铺抓,她便想着把兔子拿去换钱,好歹把药凑齐。
朱红梅的身体已经拖不起。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漏风漏雨的窝棚屋子,这会儿也透了月光,屋子里倒显得不那么黑。孟回躺在床上细细的梳理着脑海中的记忆,一份不属于她的记忆。她不知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只知道她叫孟回,她在这身体中醒来的时候,原主便消失了。
在身体没有任何致命伤的情况下消失的。
所以,她对她的家人,有一份责任。她想要做的又做不到的事,她会帮她达成,想要讨回的公道她也会帮她讨回。
是非曲直她不想去评判,她心中自有一杆秤。原主蠢才会被欺,但这也不是行凶者用来推脱,理所应当害人的借口。诓骗了孟家的药王典,还纵火烧毁所有医术典籍,断了孟家根本,伤了原主家人。这样手段毒辣的人,以原主那样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对付的了。
报不了仇,看着被自己害得凄惨的家人,原主接受不了现实。日复一日的愧疚愤恨,她把自己逼成了个疯子,活得浑浑噩噩,以逃避现实的不堪。
孟回笑了笑。
所以,她终归不是原主,不是任何人,她只是她。
天一亮,孟回便出去了,提着昨日打回来的兔子。没错,兔子是她打的,用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砸晕的。昨天她采药的时候,那兔子突然窜了出来,她也没多想,一边紧紧的盯着那兔子,一边捡起一旁的石头,直接扑了过去。那兔子是想跑的,但不知怎么,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竟是挣不开,动不了。然后,她就扑了过去,那兔子就这么被她逮住一石头砸晕。虽有些古怪,但奇异的是她隐隐觉得稀松平常,仿佛自己见过比那还怪的事。无论如何,结果总是好的,她白得了一只兔子。现在她要去镇上把兔子卖了换钱,然后把缺的药材凑齐。
天还很早,一路上碰到不少去镇上的村人,孟回没理他们,她们也没空理会孟回。毕竟,在他们的眼里孟回还是一个疯疯傻傻的丫头,不值得他们浪费功夫。他们今日多是赶着早去镇上把家里攒下的鸡蛋,山货之类的拿去换钱,去晚了就占不到好地方。
所以,这会儿便是见了孟惠儿这傻子,他们现在也没了打趣嘲笑的功夫。
石山村离镇上并不远,通往临水镇的路就在山脚,出了村口走上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孟回背着背篓到山脚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盯着山上的方向看着,像是在思考什么,最后收回视线,继续朝着临水镇方向去。
去镇上的方法只有两种,要么花钱搭车和一堆人挤着去,这种方式挤是挤了点,但是不用受累,且还是附近村子里日子过得不差的人家才有闲钱坐车。
孟家以前倒是三天两头的常去镇上,坐的还是自家的骡子车。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几年前的一场大火,全都烧光了,又分了家,这些年赔进去的汤药钱,几乎刮光了孟家大房手中剩余,如今的孟家全靠着孟元平不时采摘些草药换钱,还有孟安和在镇上当跑堂、干苦力挣的那点钱支撑着。
但孟元平到底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再者还瘸了一条腿,便是采药也去不了太远的地方,更不要说山林。孟家现在勉强糊口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有什么闲钱搭车。
凭着两条腿,孟回走到了临河镇,
临河镇口有衙役守着,不过好歹进去不用给钱,不然她还真的是到了地方也进不去。
现在的她,钱袋比脸还光。
临河镇靠河而建才有了这个名字,这里的水上运输也是有名的,来往贸易方便,所以才有了小江南的别称。孟回走进去后,也真切体会到了它的热闹。与原主记忆中的一样,来来往往的人,小摊商贩,各种各样的铺子,叫卖声不绝于耳,南来北往的腔调,什么都有,很热闹,很活泛,很有……烟火气息。
“不行啊,我这已经给你最低价了,不能再少了。原就是个辛苦钱,您也不能让我干赔本买卖不是?您要是觉着不合适,那您再去别处看看……”摊主连连摆手,表示不能再少了。
摊子前的老妇人也没放弃,继续跟她磨价钱:“哎呀,你就绕老婆子一文,你看我这儿天天搁你这摊上买东西,也算是你的熟客,饶我一文,你也不亏,且饶我一文,下回还来你这儿照顾你生意……”
说罢,有做出一副我都知道,我都懂你不会亏得样子看着摊主。
有别的客人来了,她也是不动,手也没停,继续挑挑拣拣着。弄得摊主都有些怕她了,也不想耽误生意,便摆摆手一脸无奈地把东西给了她,就连最后她又拿了个小玩意做搭头,那摊主都没跟她计较,就想让她赶紧走,别再耽误他的生意。
看着那得了实惠,一脸得意的妇人,还有那做出一副肉疼,眼底又藏着些许高兴的摊主,看着他们脸上生动的表情,孟回不由喃喃一句:“这才是凡人,常有的样子!”
说罢,又愣了愣,奇怪于自己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感慨。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也没有多想,一路问着找到了肉摊。把那只兔子卖了换钱,然后又去了孟元平说的药铺,把自己采的药卖掉。她采的都是没炮制的,所以价格也不高,孟回也没计较,说实话她很穷,所以有一枚算一枚,她不嫌弃。
“没炮制的三文钱,那些炮制好的五十文,一共五十三文,你收好。”药铺的掌柜算好钱后,便把钱结给了她。
“多谢。”
三文是自己的,五十文是老爷子攒了许久的草药,都是炮制好的干药材,孟回接过钱,道了一声谢。又买了自己需要的药材,便背上自己的背篓离开了药铺。
她也没在街上逗留多久,买了药后,剩下的几文钱买了几个肉包子,便打转回去。
抱着一坛酒的孟安和,看着孟回离开的方向愣了一下,他刚刚好像看到他小妹了,想想又不可能,小妹现在疯疯傻傻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镇上。
“大概是眼花,看错了。”孟安和喃喃一句,便朝着他做事的酒楼去。
他也很久没有回去了,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孟安和决定月尾的时候告假回去一趟。妹妹痴痴傻傻,母亲病重只能躺在床上,祖父瘸了腿也干不了重活。且……想起家中境况,孟安和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脚步更是快了几分。
石山村。
王氏在屋子里搜刮一番,看着床上不死不活的朱红梅,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个病秧子,要死不死的尽糟蹋东西。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什么值当的东西,王氏气得乱砸一通。砸完还得意的看了眼站在那里的孟元平,见他一个眼光也没给她,想起以前种种更是羞恼憋屈。
死老头子,一辈子都是这模样,一个正眼也不肯给她,一颗心死死的掉在了前头那女人身上。
有气无处撒的王氏,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床上躺着的朱红梅。
“母亲……”突然被瞪的朱红梅吓了一跳,完整的那半边脸,此刻已经惨白一片,眼中全是惊惧畏缩。
看得出她很怕王氏这人。
“呸,谁是你母亲,你个怪物病秧子,就知道糟蹋钱。你跟你那闺女就是祸害灾星,要不是你们母女俩,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可能落败成现在这个模样。你个天煞孤星克夫克亲克子的腌臜玩意,你看看你的样子,小孩见了都能叫你吓死。你个不要脸的,怎么还好意思活着,我要是你早就咬舌自尽,省得连累老婆子我也跟着没脸见人……”
一边骂一边动手,又尖又硬的手指甲直接戳在朱红梅的脸上,留下一排红印子。
那刻薄恶毒的样子,孟元平忍了许久,到底还是怒了,爆喝一声:“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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