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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石碑前的自白

作品: 庆余年2天下太平 |作者:梦里桃花三千年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6-03 09:52|
    郭攸之最终的妥协是在午时。

    太阳莫名的刺眼。

    庆国,在监察院大力度的督办之下,可是重磅炸弹打了出来。

    春闱舞弊案全面揭晓!

    整个京都城贴满了监察院的告示,这倒像是范闲的作风。他不想现在的监察院一处和曾经一样,是一个阴暗的地方,他更希望现在的一处做事能够阳光一点,所以将事情的全部经过都贴了出来。

    陈萍萍一大早就进了宫,直到张榜的前半个时辰,才从皇宫之中出来,他是负责将这件事情告诉陛下的,等回到了监察院内,半个时辰之后,这张榜就贴满了整个大街小巷,当然这并不是陈萍萍的意思,而是范闲的意思。

    现在整个京都城的人们都已经知道了。

    监察院提司范闲揭发了春闱舞弊案,这舞弊的行为不单单是在这一次春闱之中出现,更是在曾经的春闱之中屡屡出现,涉案的官员上至大理寺少卿,下至礼部,刑部,吏部,共计官员一十三人,曾任礼部尚书郭攸之,检举了诸多官员,并且将舞弊的详细内容向监察院上报,在这整个案件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三十七名考生联名上报监察院,并且在最后落实证据里,也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致使幕后的大理寺少卿等人,浮出水面。

    “竟然会把你的提司身份公开了。”林婉儿手里拿着的是监察院贴出来的告示,不过这倒不是从墙上撕下来的,是今天上午王启年送过来的,此时的王启年还在门口站着。

    范闲也确实在思索这个问题。

    不过最后他似乎明白了,这是陈萍萍的想法,他想把自己推到一个高度上,这个春闱舞弊案的整个环节,其实范闲都不想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就算是抓捕,和盘问,他都没有亲自出马。

    可是最后陈萍萍还是将自己推了出去,此时的范闲不得不对于陈萍萍这个老奸巨猾的人,再一次有了防备,他不知道对方把自己推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显然这一件事上,利大于弊。

    “听说大理寺少卿,刑部的连大人和礼部侍郎方大人,都会被流放。”瞥了瞥嘴的范若若说道。

    “该!”林婉儿靠在范若若身旁,“这样的人,不知道诬害了多少的百姓,让多少年少有为的年轻人不能参加春闱,相公这一举揭发春闱舞弊,真的是大快人心!”

    林婉儿这一句话,说的范闲舒畅了许多。

    原来如此。

    这就是陈萍萍的想法,他要让范闲站在一定的高度上!

    范闲本来就是诗仙的做派,他的诗仙之名已经享誉庆国上下,更是享誉北齐,享誉整个世界,而春闱则是学子们想要进入官场的必经之路,这个老鬼怎么会不知道之前春闱舞弊的事情?他当然知道,而且非常明白!

    现在春闱被揭发,就是大快人心的事情!连林婉儿一个不会参加春闱的女子,都会认为范闲做的非常之对,那么那些学子呢?那些从未见过范闲却认为范闲徒有虚名的学子们会如何认为?

    这样一来,范闲伟岸的形象,就会在庆国的民众之中扎下根来,以后就算是在民望之上,范闲都有了一定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可是……陈萍萍真的是这样想的么?范闲在怀疑。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更大的一个局,但是范闲明白,若是真的再来一个局,那么范闲会毫不犹豫的跳出去,即便他是陈萍萍也好,庆帝也罢。

    “那是,哥哥为人,我是相信的,若是还有这样的事情,哥哥定然也会照样揭发,管他后面的人是谁!”范若若说完,转头看向了范闲。

    范闲从小到大对于她的教导有很大的影响,现在的范若若的新奇想法也都是源于曾经的范闲对于她耳濡目染的说教,不过好在妹妹虽然义愤填膺,却也只停留在说说看看的过程,这是让他比较放心的一点。

    “范思辙呢?最近怎么都不见了?”范闲比较疑惑的是这件事情,春闱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这一段时间范闲忙里忙外,可唯独没有见过范思辙这个人,按说最近自己大婚之后,范建也比较忙,没人管他,他在府里活动的会比较多吧。

    可是自从自己从北齐归来之后,他就很少见到范思辙,就算是见到,也是一副迷迷糊糊没有睡醒的样子。

    “不知道,这一段时间说是在书局帮忙,很少回家,姨娘一听到他说书局的事情,就没有多管了,毕竟现在你的书卖的很好,评价也高,求更新的人也多啊。”范若若嫣然一笑。

    林婉儿则是咂舌,“是啊,人家更新都更新到北齐去了呢。”

    听着这一番醋意,范闲尴尬的叹息了一声,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他微微一笑,说道,“婉儿若若,你们现在这里待着,我出去一下。”

    “好。”二人乖巧的点了点头。

    王启年跟着范闲走了出去,范闲和他使了一个颜色,王启年立刻会意,向后一退。

    门外的花匠婆婆应该是陛下身边的线人,范闲并没有抓住她做什么,只要掌握在手里就够了,不过现在他要会的人,不能让那个花匠近身。

    范闲回到自己的小屋之中,高兴的叫道,“五竹叔!”

    “嗯。”五竹依然是一脸的冷漠,他对范闲没有什么太大的表现,只是回答了一声。

    “哎,你还是这个样子。”范闲吐了吐舌头,“这一次你真厉害,那么多人,你居然没有惊动一个护卫!”

    “惊动了。”五竹面无表情的说到。

    范闲一皱眉,“谁?”

    “影子。”

    范闲知道,若是五竹自己进入监察院,就算是去陈萍萍的杯子里撒泡尿都不会有人知道,但是这一次确实是自己交代的事情太过于繁琐,况且牵扯的人也非常的多,所以被九品高手发现,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这也能理解,但是毕竟发现他的人是影子。

    “他没有难为你吧?”范闲问道。

    五竹摇了摇头,“只是,要和我,打架。”

    “打架?”范闲一撇眉,他没有想到,平日里看着稳重的影子,竟然也是这幅德行?

    “约了今天晚上,在城外三十里,打架。”五竹说着,走到了门口,看向外面。

    范闲无奈,不过他也并不约束五竹,既然五竹有自己乐于去做的事情,他是很高兴的,所以并不打算说什么,倒是和五竹说了其他的事情,“这一段时间你不打算去别处?”

    “暂时不打算。”五竹说道,“这一段时间在京都。”

    “我预感不是很好。”范闲想到这一段时间,自己确实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兴许二皇子接下来还是要有动作的,毕竟这一次虽然没有波及到他,但是仍然急于了重创,若是对方开始反击,他不能够掉以轻心,想到这里,范闲继续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留在京都,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你有事情?”五竹的表情,进屋以来一次没变过,但是听到范闲这么一说,脸色变了些许。

    范闲点了点头,“只是感觉不好,总之这一段时间,你还是不要乱走了。”

    范闲说完这句话,叹息了一声,他已经开始变得谨慎了起来,想起当初刚来到京都时候的自己,还不是这个样子的,时光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现在的范闲,稳当了许多,他不再是一个人站在这京都城内,他还有父亲范建,有若若,有婉儿,还有身后的王启年,高达,五竹。

    很多很多的人让他不能再随心所欲下去了。

    ……

    范闲怅然着站在院子里面,他似乎对这个庆国内在的腐朽,仇视了起来,想一想二皇子和太子的行径,在郭攸之曾经的每一次春闱之中都显得那么简单,那么顺理成章。

    到底有多少个像是邓子越那样的年轻人,怀揣着强大的梦想走入京都城内,可是最后又被现实将那美丽的梦想砸成了一片一片的残渣,他们没有错,但是他们却承担了他们承担不了的错误。

    这个时候,范闲站在监察院外自己母亲在创立监察院时曾写下的石碑旁边。

    缓缓地蹲下,细细地看去。

    “我希望庆国之法,为生民而立。”

    “不因高贵容忍,不因贫穷剥夺。”

    “无不白之冤,无强加之罪。”

    “尊法如仗剑,破魍魉迷崇,不求神明。”

    “我希望庆国之民,有真理可循,知礼仪,守仁心。”

    “不以钱财论成败,不因权势而屈从。”

    “同情弱小,痛恨不平。”

    “危难时坚心智,无人处常自省。”

    “我希望这世间再无压迫束缚,凡生于世,都能有活着的权利,有自由的权利,亦有幸福的权利。”

    “愿终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再无贵贱之分,守护生命,追求光明,此为我心所愿。”

    “虽万千曲折,不畏前行。”

    “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范闲怅然,“这一切太过艰难,我还是不想继承你的梦想,我仍然没有这样的勇气,我……我还是只想好好活着。”

    可是在说完这些话之后的范闲,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个人一个人的影子。

    被权势压迫,被算计的滕子京,惨死在自己面前,他奋力的想要抓住范闲的衣角,可是范闲距离他很远,远到他伸手想去抓滕子京,可是却怎么都抓不到。他只是想好好活着,他有什么错?

    浮现出了跪在他面前的沈重,胸口被长枪刺穿,他左手抓着北齐那一直都不合身的官服,右手抓着一把长剑,死死的盯着范闲,“扬我北齐国威!若是北齐能辉煌天下,我沈重!死不足惜!”

    他只不过一腔热血为了北齐,他有什么错?

    浮现出了咳嗽的庄墨韩,背影在范闲的面前,最后心力交瘁,爬在了还没有做完最后批注的《半闲诗集》面前,他只不过是想救出自己的弟弟,他有什么错?

    那大火烧干滕子京的庭院,若不是范闲早一步预料,她们又犯了什么错?

    站在北齐拿着刀枪指着自己同国子民的叛军,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们又有什么错?

    “我似乎知道,为什么你会死了。”范闲喃喃得说道,“我也似乎知道了你看到了什么,你在想尽力的改变什么,可是我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力量,竟然会如此薄弱。”

    “我不知道我能在这条路上走多久,但是我能看到,我能听到,那些因为不甘心,因为不平等,因为权力,因为钱财死了的人,在愤怒的呐喊,在狂妄的呵斥!”范闲皱着眉,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苦,也从来没有这么轻松。

    一个春闱,结束了,那下一个春闱呢?

    范闲转过头看着青青的草地,在这块破旧又沾满了灰尘的石碑面前,显得那么地苍白无力。

    “大人!”就在范闲思绪万千的时候,王启年跑了过来。

    范闲转头看去,“怎么了?”

    “大人……”王启年看出了范闲的不对劲,当即赶忙准备转头回去。

    范闲坐在地上,叫住了他,“你在监察院一处也没有个什么正经差事吧?”

    “啊……哈哈哈,大人有什么需要小人去做的?”

    “以后这块碑交给你了。”范闲指了指身后的石碑,“擦干净它。”

    扬长而去。

    王启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碑。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