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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疏慵懒的歪在软榻上,眉宇之间有些倦怠,“你说我这么晚是来做什么的?”
苏逍坐在她的身旁,轻轻抬起她的右手,鲜血浸透白色纱布染红了月白披风,“怎么这般不小心?”
扶疏不以为意的瞥了一眼倒在了他的怀中扑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芊芊玉手自他的前襟处灵巧的探了进去,他按住她不安分的手低头望着她漆黑点墨的眸子道:“我帮你重新上药包扎。”
“不要。”她断然拒绝,指尖若有似无的摩挲着他胸口的伤疤,“你身上为何会有这么深的疤痕?”
他轻叹了一口气用手臂把她箍在怀中试图让她消停一会,扶疏不舒服的挣扎了几下,苏逍唯恐碰到她右手的伤口力道一松,顺势便被她整个人推倒在软榻上,衣带松松系着,前襟半敞,流水般如墨的长发散落在他的白衣之上有种致命的诱惑,“怎么又不说话了?”
苏逍偏了偏头,声音清冷,“陈年旧事。”
扶疏眨了眨水润风清的丹凤眼,他既然不愿意说她有朝一日也会查明白的,手指沿着腰肋滑到脊椎处,“臣之,我手凉,你帮我暖暖手。”
苏逍默然不语,她下巴抵着他的胸口俯身吻住了他的锁骨,他身体一僵,呼吸有些紊乱,“扶疏,不要胡闹。”
“你今天是不是吃醋了?”温软的唇瓣贴着他的肌肤舔吮了一下,对视上他微怒的目光她狡黠一笑,“怎么?还怕我把你吃了?”
他身上沐浴过后的清香格外好闻,肌肤温热的触感无端让她十分贪恋,扶疏软软趴在他的身上,听着他有规律的心跳,安心的阖上眼睛道:“你明明就是生气了,你明明就是在乎我,口是心非。”
苏逍察觉到她没有用武功内力钳制他的动作,半揽着她起身,借着烛光拆开层层被鲜血浸透的纱布,手背上的伤口开裂,鲜血淋漓,他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去拿金疮药。”
扶疏在他怀中蹭了蹭,“不要。”
“你不疼吗?”
“你抱着我就不疼了。”一番折腾之下,两人白衣之上均沾染了不少血迹,甚是狼狈,扶疏感觉到他胸腔轻微的起伏显然是生气了,“你心疼我了?”
他不语,本就松散的衣袍被她拉扯的堪堪披在身上,她左手不安分的抚弄着他的宽袍边缘,“让你承认心里有我有那么难吗?”
苏逍把她从怀中轻轻扶了起来,“我去拿药。”
她趴在软榻上看着他端来一盆温水帮她清理伤口,故意夸张的嚷痛大叫,然而此次这招似乎对他没有任何作用,他无波无澜的帮她上药包扎伤口,干净利落。
这怎么就又生气了?她不就是没忍住调戏了他那么一下下,又没有真的对他做什么,对于美人她一向没有什么自制力,他要体谅一下下。
鼻间嗅到一股诱人的香气,她努了努鼻子,苏逍蹲跪在软榻旁手上端着一个白瓷盘,里面盛放着几个翡翠虾饺,扶疏神色莫名的望着他,“你晚上真的做了翡翠虾饺?”
“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扶疏声音暗哑道:“你晚上……一直在等我?”
苏逍夹了一个翡翠虾饺喂到了她的唇边,“我既答应了你,需言而有信。”
她一口一口任由他喂她吃了几个翡翠虾饺,他柔声问道:“好吃吗?”
扶疏点了点头,似乎她所有的无理取闹在他面前总能被淡淡的温柔化成缠绵的温情。
临睡之前她换了一套水红色的亵衣,躺在床上看着苏逍把她的衣裙折叠整齐,被子上沾染了他身上清淡的檀香气息,她受伤的手背似乎还残余着他指尖的温度,“臣之,我困了,你陪我睡。”
静默良久,就在她朦朦胧胧快要睡着的时候,她感觉到他躺在了她的身旁,她循着温暖往他身上凑了凑,顷刻便沉沉睡着了。
苏逍从白瓷瓶中倒出大半瓶药丸含入口中,隔空细细描绘着她脸部轮廓的手有些颤抖,诚如白芍所言,有些感情越是想要压抑越是压抑不住。
清晨苏逍做完早课撩开素青幔帐,扶疏嘤咛几声往被子中缩了缩像只贪睡的猫儿,他望着她手腕上的玉兰银镯出神了片刻细心的帮她掖了掖被角。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扶疏睁开眼睛复又闭上声音微哑而轻柔。
“卯时。”
阳光透过碎玉疏窗照了进来,他托着她的头半抱着她起身,她顺势整个人倒在了他的身上继续迷糊,“先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拉过另一床素青棉被垫在她的身后,端过小几上的白瓷碗,“百合茯苓薏米粥。”
扶疏睁开眼睛扑在他怀中藕臂环住了他的腰嘟囔道:“我手疼,你喂我。”
只要她想起来总要拿手疼这个并不高明的理由当做借口用一用,苏逍无奈的伸手举起白瓷碗唯恐烫到她,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唇边,她闭眼抿了一口继续张口。
苏逍的细致周到每每会让她生出一种自己竟然是如此麻烦的一个人的错觉,原来被他照顾着她会心安理得的享受自己成为废人,会笨到完全不想用脑子思考问题,就像现在喝粥都懒得自己动手。
一碗粥见底他掖了掖被角对她道:“你若还困便再睡一会。”
她满足的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苏逍摇头轻叹了一口气把她露在外面的双手放进被子中起身欲走,忽然被她从身后环住了腰,“你得陪我。”
苏逍按住她乱动的右手,“我就在一旁看书。”
……
温清等人用完早膳往暗香来的方向而行,浣花小筑扶疏特意着人精心点缀过,要各个时令都有花,一年四季花相继。梅花紫藤要玩赏它的姿态,海棠芙蓉,都要故意种矮,粉墙黛瓦处一棵杏树倚墙而栽,这时节正是杏花春深,喷薄怒放,亭亭如华盖,一阵风过,杏花瓣纷扬如雨。
白云笙手持白玉箫倚在树干上拈起落在发上的落花对顾誉道:“但凡唱戏,规矩甚多,讲究前人的规格不能掉,后人的新曲不可太奇,若是该上的调不能上,该亮的腔不能亮,一回两回,人家还容让你,三番五次,就是在作践戏了。”
顾誉用唇语道:“眼下秦淮河最负盛名的曲目还是你当初排的《胭脂错》《离魂》。”
他兰花指微翘,负手回眸便是一副美人画轴,明亮柔和的一缕清音传来:“春风拂面湖山翠,恰似天街着锦归……”
温文看得有些痴了,原来真正的名伶大家无需贴花钿着戏服,他往那一站一开腔周身的气度风华便是那人。
似是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注视,白云笙止了唱腔狭长的丹凤眼上扬望向他们道:“诸位小公子早。”
温清颔首一礼,“白公子、顾公子早。”
顾誉笑着还了一礼,对着他们指了指暗香来的方向,温念点了点头,“我们……有要事……向前辈……禀报。”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白云笙掩口打了一个哈欠笑道,“我便不去自讨没趣了。”
黑脊乌瓦,大片梨花,浅淡葱翠,碎玉雕花格窗半开,软榻上置放着一个镂花小几,苏逍寻常白袍,正执子下棋。
扶疏水红色襟子领口绣着一朵胭脂红牡丹,同色留仙百褶裙,腰间系着朱红宫绦,同心梅花结,用紫金牡丹钗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大把青丝垂于身侧,懒懒的趴在榻上手执黑子苦思冥想。
几人甫一入内,青瓷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来也怪,明明是那么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凑在一起竟然出奇的般配。
胭露修剪好桌案上的梨花枝插在雨过天晴色的冰裂纹长颈梅瓶中对顾誉道:“小姐已经连输五局了。”
顾誉略微有些诧异,扶疏心高气傲,事事拔尖,还从未见她在什么事情上认输过。
闲敲棋子落,七弦清风来,扶疏本来沓着绣鞋,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习性一时之间忘乎所以,不知何时只着白绢罗袜蜷跪在榻上,指间的黑子思索良久迟迟不肯落下。
苏逍倒也不急,好整以暇瞧着她甚少流露的苦恼之态,间或低头看着旁侧的一卷佛经。
她眸光一亮,执棋的手托着腮,左手敲打着棋案,“一局定输赢,你若是输了可要……”
话锋适时打住眉宇间惯有的算计带着孩童般奸计得逞的坏心思,他放下茶盏淡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么说她又可以为所欲为了?还是在得到他的首肯下光明正大的为所欲为?苏逍淡淡补充道:“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你说如何就如何。”诱敌而入,直击软肋,扶疏自认为算好了所有白子十步以内的走法,此局必然稳操胜券,兴致盎然谨慎的落下一子。
黑子落下,白子紧随其后,接连又落了十子,她执棋的手缩了缩,不可置信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苏逍,笃定道:“你使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明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偏偏说的义正言辞理所应当,她抓住他的手央求道:“可否请教苏公子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此局可有破解之法。”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清淡的笑意若春雪初融,瘦削修长的指丢下白棋,拈起一枚黑子下在一盘死局之中。
左右手执黑白两棋各落三子,输赢已定,一子转命数,三子定乾坤,扶疏趴在棋案上聚精会神一步一子的研究,何尝是走一步算十步,实乃算无遗漏,环环相扣,不得不让她拍案叫绝,这样深沉的心思,怎么看怎么不像不问俗世的和尚,“置之死地而后生。”
苏逍把手中的白子丢入棋盒道:“我输了。”
“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得。”扶疏伸手拂乱棋盘上的棋子,“你可不许反悔。”
温文郑重道:“前辈,明明是苏公子棋高一招。”
“谁让他自己过不了美人关。”她揉了揉额头,“出什么事了?怎么都跑来了?”
温文瞅了苏逍一眼对于扶疏的回答竟然无言以对,前辈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颠倒黑白,明明就是她自己过不了美人关。
温清从身后拿出一束水灵灵的红茶花,“前辈,白府旧宅也有红茶花。”
温念道:“布有五行八卦。”
温文在旁附和,“昨晚我们也听到迎亲唢呐的声音了,白芍公子说他从未假扮过白念,夜间出没的那位鬼新娘想必另有其人。”
“不错,有些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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