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琯夷一路打量着浣花小筑的建筑格局,错落有致,一步一景,四时花草,暗香馥郁,穿过垂花拱门,豁然开朗,别有洞天,仅为临时暂住的府邸堪比皇家别苑。
婢女奉茶之后稍作寒暄便一一退了出去,体态轻盈,可见是习武之人,她抿了一口茶讶异道:“雾凇?”
李成忱放下茶盏点了点头,待琯夷看清茶盏是雨过天晴均窑瓷赶忙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相公,住在这里的可能是剑阁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他不置可否,神色却更为凝重,庭中景致按照五行八卦阵法排布错乱交叠,室内装饰网罗天下奇珍异宝深藏不露,连一个普通的婢女他都无法试探出武功的深浅,足可见那人在剑阁中的地位,千载难逢的良机怕是又要无功而返。
“相公相公,你不要这么严肃嘛,你看我们可以见到剑阁的人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不是吗?”琯夷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嘴角,“笑一下。”
琯夷习惯于盲目乐观,李成忱眉头舒展对着她笑了笑,伸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琯儿说得对。”
少顷婢女引着三个身穿一模一样衣服的少年行了进来,如此英俊的少年郎琯夷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不由多看了两眼。
“小公子,这两位便是雁月来得贵客。”
李成忱忙起身见礼道:“在下李成忱,这位是我的夫人,贸然前来,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温文听到雁月二字满腹疑惑的正欲说些什么,被温清凉凉瞥了一眼乖乖把话又咽了下去,温清略一抬手道:“公子请坐,雁月距离乾国千里之遥不知前来所谓何事?”
琯夷恍然回神,弯眼笑笑:“我与相公游历名山大川,偶至扬州。”
温念结结巴巴道:“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李成忱言简意赅道:“魔音谷擅自插手雁月朝政,利用摄魂术控制皇上把持朝政,致使民不聊生,纵观天下唯剑阁可制衡魔音谷,在下为雁月子民请愿,望剑阁可以协助萧氏皇族肃清魔音谷在雁月的势力。”
又是摄魂术?又是魔音谷?温文啃着一个青苹果皱眉道:“可我们帮不了你。”
温清解释道:“五湖十六国涉及朝政之事由剑阁暗影统筹处理。”
李成忱默然不语,剑阁暗影是剑阁隐匿在黑暗中用来制衡各股势力的影子,杀人如麻,嗜血成性,他们是剑阁最锋利的一把剑,无情无欲,唯命是从,一旦出手轻则灭门之祸,重则足可倾覆一个国家,几乎没有人活着见过他们的真实面目。
温文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心问道:“公子可知萧璟?”
只听“啪”的一声,琯夷手中的均窑雨过天青茶盏掉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李成忱牵过她的手问道:“有没有被烫到?”
琯夷木然的摇了摇头,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劝了几句什么方对温文道:“萧璟乃雁月先太子,宣和五年死于魔音谷设计的阴谋叛乱之中。”
温文含在口中的青苹果忘记咀嚼有些愕然,前辈心心念念之人都已经死了七年了,雁月的太子殿下,怪不得前辈对雁月二字反应如此之大,他含糊道:“如果前辈肯见你们,或许会有转圜的余地,她对雁月……”
温清干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扬州城青山派白府掌门印信失窃,怪事频出,里面藏有离火珠操纵秘法,我等查证得知,离火珠为雁月圣物,唯萧氏皇族可与之感应,萧璟是让离火珠最后一次重现于世之人,故师弟有此一问。”
“魔音谷针对的是离火珠?”
“不然区区雁月何至于让他们如此大费周章?”
琯夷循声望去,花影婆娑之下一个红衣女子拾阶而上,她穿着大红色嫦娥月衣,梳着流云髻,簪了三支红玉牡丹钗,一双凤眸顾盼生情,即便红纱遮面亦掩饰不住其风华绝代的气度,那种锋芒毕露的明艳灼烧的人眼睛发疼。
二人忙躬身行礼却被扶疏一把扶住:“不必拘礼。”
李成忱身姿颀长,岁月似乎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一如既往的疏冷淡漠,反观琯夷,鬓间已有白发,灵动的双目有些无神,她心头涌起酸涩之感,长睫颤了颤哑声道:“青瓷,准备午膳。”
“是。”青瓷附在扶疏耳边低声道,“顾公子知你食欲不振,在厨房忙了大半晌了。”
“我知道了,把白公子也请来一道用午膳。”她不着痕迹的隔着衣袖取下手上的玉兰银镯严令道,“待苏公子回府即刻让他回暗香来,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琯夷笑语盈盈道:“小姐能忙里偷闲接见我们已是赏光,不必如此麻烦了。”
扶疏笑起来凤眸上扬弯成好看的弧度,整个人柔和不少:“有什么话待用过午膳再说也不迟。”
李成忱道:“多谢。”
扶疏亲陪两人前往木樨厅的路上,一路温声细语的聊些扬州风俗人情,让温文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前辈是不是被鬼魂附体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知书达理了?
窗明几净,木樨花开得正盛,琯夷同好看的人说话一向心情都会跟着好起来,把话痨属性发挥的淋漓尽致:“似小姐这般品貌的人是不是早就已经嫁人了?这家里有个九天仙女做梦都要笑醒了,扬州可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姑娘个个水灵,但与小姐相比真是蒹葭倚玉树。
我相公给我做得胭脂特别通透,小姐要不要试试?我家相公对我可好了,你看他是不是长得也很好看,当年我可是打败了很多姑娘才嫁给他的……”
菜式繁多,地地道道的淮扬菜,扶疏见李成忱夹到琯夷小碟中的都是素菜,用竹筷给她夹了一块狮子头:“夫人,这是清蒸蟹粉狮子头,肉圆肥而不腻,青菜酥烂清口,蟹粉鲜香,肥嫩异常。”
琯夷并未动筷,扶疏蹙了蹙眉,她记得琯夷姑姑最喜搜罗美食,尤喜肉食,难不成这么多年口味也跟着改变了?
李成忱道:“小姐,自七年前爱子故去之后夫人便一直吃斋念佛,还望见谅。”
厅内一时寂静无言,扶疏握着筷子的手骨节泛白,嘴角勉力勾出一丝笑容吩咐道:“让厨房做几道素菜。”
琯夷赶忙道:“这么多饭菜足够了,我已经吃饱了。”
温文对清炖蟹粉狮子头情有独钟已经闷头扒了三碗米饭,温清、温念也吃完了两碗,以前琯夷姑姑可是饭量最大的一个人,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如今面前的米饭堪堪动了一点点。
她喉头像被什么堵住心口钝钝的疼,微微偏转过头说不出来一句话。
顾誉、白云笙一道入内的时候琯夷整个人都看傻了,一个风流婉约处透着清雅,另一个眉清目秀处透着温柔,美得各有千秋,好看的不分伯仲。
接二连三的美色冲击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让她严重怀疑剑阁收徒是不是容貌也作为考量之一,细想之下也有些不太对,穿着打扮不像下人,那就是主人?
她在桌下扯了扯李成忱的衣袖低声问道:“哪位是小姐的相公?”
李成忱附耳轻声道:“你可知月华宫宫主?”
貌若无盐,心狠手辣,豢养男宠的月华宫宫主?听说最近强制性把名扬天下慈悲为怀的了尘大师收为男宠,这得是怎样的丧心病狂啊!琯夷恍然大悟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转不可置信道:“男……男宠?”
他捏了捏她的指腹以示应答微叹道:“此行不知是福是祸。”
“臣……臣之。”琯夷怔怔然望向门口的方向,木樨花下转出一位白衣公子,芝兰玉树,剑眉星目,风姿卓然,她以手掩唇哭得泪眼婆娑,笑道,“相公,是臣之。”
她跌跌撞撞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苏逍,他被她撞得一个踉跄往后倒退了几步,神色莫名:“臣之,你回来了?你终于记得回来看我了?”
琯夷伸手颤抖的想去抚摸他的脸颊,又像在惧怕什么哆哆嗦嗦又收了回来,她握着他的手抽泣道:“有温度,是温得,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从小就那么聪明怎么会死呢?臣之,你怎么瘦了,是不是在外面吃得不好?
没事了,没事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臣之,你怎么不说话呢?你给我说句话好不好?”
扶疏静静望着并没有出言解释的打算,心里似乎在隐隐期待着什么,饶是李成忱淡定如斯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侧立在一旁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目光之中满是探究之色。
苏逍目光平静无波,合十一礼道:“夫人,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萧璟。”
琯夷满面泪痕,双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茫然道:“不会认错的,我怎么会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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