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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玲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慌乱。
强自镇定道:“那可是宫里唯一的皇子,皇上怎会听信流言,怀疑自己的孩子?”
“你能在那么短时间爬上姨娘之位,我还以为你挺了解男人的,看样子并不是。对于男人、尤其是皇室中的男人来说,别的问题都可大可小,唯独这方面……哪怕只有一丝疑云,这个孩子也注定与皇位无缘了。你以为你是推他上宝座?殊不知你是在推他入深渊。”
郭玲的镇定开始出现裂缝。
“你的儿子就要死了,郑贵妃是害死他的罪魁祸首,你就是帮凶。”季妧凑近她耳边:“是你的贪婪杀死了他。”
“不、不……”防御的堡垒彻底瓦解,郭玲摇头,拼命摇头,“我不信,你在诓我、你一定是在诓我!”
季妧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懒得再说什么,直接转身走人。
她在心中数着数,踏上最后一层石阶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
“那你要我怎么办?!出去告诉所有人那是我儿子?没用的,没人会信!我若真那样做了,他还是只有一死。”
“你错了。”季妧回头,“若被坐实是郑贵妃和情郎的孽种,他必死无疑。但若只是一个被人从母亲手中夺走的无辜孩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郭玲喃喃,复摇头,“我听说,我听说老皇帝撑不了多久了……”
“你不会以为郑家真会让你的儿子在皇位上久坐吧?他身上流的既不是皇室的血也不是郑家的血,充其量只是一个过渡,等过渡完……”
季妧点到为止。
“季姑娘。”滕秀守在地牢门口,见季妧出来,迎上前问,“那疯妇可有对你不逊?”
“不曾。”
滕秀松了口气。
“那便好,剩下的交给奴才,不出两日,保准把她那张硬嘴给撬开。”
这就是还要动刑的意思了。
季妧心知,对于一个已经走入魔障的母亲来说,刑罚并不可怕,哪怕是死,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和孩子的前途殉道。
而且,动刑只会让郭玲觉得自己这方在心虚,从而更加坚定她的信念。
那么刚才的一番心理暗示就全都白费了。
对付这种人,不能从外部击溃,得从内部瓦解。
“先无需动刑,静室关她两天,饭水照送,只不要理她。”
绝对的安静,才能让内心的疑影充分扩张。
“可……”滕秀迟疑着提醒她,“万一不成,咱们耽搁不起了。”
虽然他们已经推测出郑贵妃的情郎就藏在景阳宫内,但景阳宫现在如铁桶一般,苍蝇都飞不进去,也就拿不到证据。
没有证据,传言终归是传言,传不到最关键那个人的耳朵里,终归无用。
目前来看,郭玲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先前已经动过刑,情况如何滕总管也看到了,假若把这两天给你,你确定能让她倒戈?”
“这……”
疯妇是王八吃秤砣,让她倒戈相向太难,屈打成招倒是有可能。
季妧又问:“你说皇帝是会信区区几页供词,还是信自己的宠妃?”
“按照季姑娘的办法,她就肯站出来指控郑贵妃?”
“何妨一试?若是不成,再交由滕总管处置。”
滕秀沉吟片刻,颔首:“就听季姑娘的,千万要快。”
“我明白——”季妧看了眼地牢的大门,“不能将她关在这,得重新换个地方。”
“您是担心……”
“嗯。”
闵王府里的人虽然已经梳理多次,也不敢保证清理得一干二净。最近暗处又添了许多眼睛,显然,郑党已经蠢蠢欲动了。
万德帝碍于声名,没有万全之策或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会贸然对闵王动手。
郑党可没有这个顾忌。
他们的目的只是推郑贵妃的儿子上位,闵王这个路障是早晚都要除掉的,早除早保险,说不定还能趁万德帝活着把锅甩给万德帝。
大宝已经多日未曾出闵王府大门,即便关门闭府仍旧不敢掉以轻心,王府的护卫一再加强,看不见的暗卫就有十多个,吃喝用度这些自不用提,全都要经过层层把关。
“越是这种关口,越是不能出岔子。”
“奴才立刻让人安排。”
滕秀把事情安排下去,提灯送季妧回阅微院,路上两人又聊了点别的。
“诸位大人那边……”
冯恩虽然失了势,羽翼也被范闲剪的七七八八,但还不到连根拔除的地步,所以即便宫里捂的再严,偶尔也能递些消息出来。
比如万德帝的情况越来越不好,进入十一月后就已经卧床不起……
比如郑贵妃以妖言惑众的罪名处理了不少妃嫔宫人,且最近一直在旁敲侧击的劝说万德帝册立太子……
季妧有预感,背水一战的时候就要到了。
“诸位大人那边都已准备妥当,只要皇上敢立景阳宫那位为太子,众大臣必定借流言为由联合抗议,老安王及几位元老也会一同上书,要求皇上兑现昔日诺言……”
“怕只怕……”季妧欲言又止。
滕秀知道她的意思——怕只怕直接越过册立太子这一步,郑党拿到手的会是遗照。
“季姑娘安心,只要疯妇肯指证,再找到那个情郎,冯掌印自会想法子见到皇上……”
皇上再是不甘、再是不愿把皇位归还闵王,在得知郑贵妃的丑闻和那孩子的真实身世后,大限已至的他、别无选择。
“但愿吧。”
季妧仰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有种密不透风的窒息感。
“宫里的情况还是要时时盯着。”
油尽灯枯之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断了最后一口气……
想起小舟带回的那封信,季妧忍不住在心底暗暗祈盼,希望万德帝能再撑些日子。
然而她忘了心诚则灵这句话,似她这种有事抱佛脚、无事无神论的人,祈盼往往很难应验。
夜半三更,寝房的门被人撞开。
季妧从睡梦中惊醒,一句“谁”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拽下了榻。
“罗兰?”季妧察觉出来人是谁,反抓住对方,“怎么了?”
罗兰一边帮她穿衣一边简短解释:“宫里有消息传来……”
会是什么了不得的消息,非要这么晚把她叫起……
季妧一顿,福至心灵。
“皇帝……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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