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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玕出国两天,纪冉尚是头一次这么想他。
她总是忍不住回想热搜的内容。那条热搜在微博上挂了三十几分钟热度才慢慢降下去。她平时不常上网,这一次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打开手机。
纪冉回忆起俩人刚结婚的时候,她在微博上晒女儿,表明自己已婚,并且还有了孩子。但她发出的这条微博在四通八达的网络里没有激起一点电流反应。倒是明氏突然出了采访稿,明玕结婚了。那天微博上几乎无处不在刷这个消息。
纪冉同样被吓出一身冷汗,但当她隐含期待的点开热搜,却发现那些媒体通稿含糊其辞,半句也没有提到她,连影射她都不曾,只是说明玕现在已经是个已婚人士了。
纪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但知道,有一点点失望,一点点。她不知道明玕这样做到底是出于保护她,还是其实是不愿承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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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没有通告,节目也暂时录完了,纪冉一直胡思乱想,心性太过浮躁,她最后烦了,也没带巧克力回去,干脆抱着女儿去了丁怡心那。
巧克力有很久没见过丁怡心了,表现得有一点小害羞。但丁怡心天生的亲和力,没一会俩人就开始相亲相爱了,你侬我侬的,跟纪冉没半点关系。
纪冉本是来散心的,现在心里越发堵了。
“巧克力你不爱妈妈了吗?”
巧克力窝在丁怡心怀里,给丁怡心梳头发:“姨姨要扎辫辫。”
“巧克力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两个辫辫一个辫辫?”巧克力里握着一把小木梳子,天真地歪头问。
丁怡心笑道:“一个辫辫。”
“好的。”巧克力郑重地点点头,仿佛要干一件大事。
纪冉愁绪满腹,灌一口清酒:“小丫头大了,翅膀硬了,不受当妈的管了。”
丁怡心失笑,抓了一只头花扔她:“好了,满腹牢骚。”
纪冉挪挪屁股,坐到她身边去,倚到她腿上,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沉默着没说话。
丁怡心摸摸她头发:“要不要丁丁阿姨给你梳个麻花辫?”
纪冉点点头,学着巧克力天真烂漫的语气:“要。”学完了噗嗤一声又笑出来:“真不要脸。”
丁怡心抚平她眉心的褶皱:“要不要抄佛经?”
纪冉:“我心不静,也不诚。”
丁怡心:“抄着抄着就静了,佛祖的箴言也会为你解开困惑。”
纪冉:“那好吧。”
俩人带着巧克力上楼,路过书店后面的窗户,里面不少人安静地徘徊于书架间。纪冉突然就有点感觉了。
丁怡心在前面牵着巧克力的小手,温柔地注视着小家伙费劲地爬楼梯,突然道:“那天看《宗镜录》,看到很有意思的一段,‘如人在荆棘林,不动即刺不伤。妄心不起,恒处寂灭之乐。一念妄心才动,即被诸有刺伤’。觉得很适合你。”
纪冉木着一张俏脸,完美诠释胸无点墨的花瓶:“不懂。”
丁怡心笑了笑,没有解释。
这次换了丁怡心给纪冉,巧克力也得了一副墨宝,在旁满足地写写画画。
纪冉抄的,就是丁怡心说的那卷《宗镜录》,但她抄着抄着,心是静了,却又似生出了一股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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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这边的房子较之国内还要大上一倍,是明成业在世时置办下的。明成业本打算退居幕后时来这颐养天年,但奈何,连交接都没能跟完,就驾鹤西去了。
明玕来这边出差,正事办完,便过来探望老太太。
负责为老太太疗养身体的医生前段时间跟他反馈,老太太身体越发不好了,可能撑不过今年,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是他的母亲,明玕不可能不闻不问,即使老太太活到这个岁数越发冥顽不灵,有时候做出的事,着实让人着恼又无可奈何。
明玕沿着长长的走道一路款步进了后院。
后院是一片足有足球场大的绿茵,西侧有一棵高耸入云的榕树,遗世独立。
美国的春天也不出意外地快要结束了,草地绿意盎然,被风一吹,像松狮犬的毛发,松软地飘浮在空中;榕树像一盏绿色的遮阳伞,尽职尽业地为树荫下的老太太工作。
明玕信步过去,脚步声尽数被绵软的草地吞没。
老太太年近花甲,但因为年轻时候就身体不好,导致现在总是一副虚弱的模样,五十几看起来像是快七十了。明家三代从商,虽也有过家道中落的时候,但年积月累,总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后来东山再起,更是非比寻常,老太太在明家崛起之际嫁进来,从来没有受过半点苦,但毕竟跟着明成业打拼过,因此难免觉得自己厥功至伟,现在明成业去了,她便成了这个家里最有话语权的人。
事实也是如此,但她身体不好,年纪也大了。明玕觉得,有些事,她也没必要太过操心。
老太太安静地睡在躺椅上,身上搭着毛毯,渐渐花白的头发又开始变得稀疏。她紧闭着眼睛,似全然没察觉到儿子的到来。
明玕在旁坐下,静静守了一会,附近的护工过来,跟明玕打了声招呼,小声唤醒老太太:“谢女士,风大了,我们该回去了。”
老太太迷迷糊糊醒来,片刻后眼里恢复清明,她注意到了旁边的明玕,在护工的帮助下坐起身。
明玕上前搭了把手。
老太太笑了笑道:“你把你妈软禁在这,今天终于想起来探监了?”
明玕不和她正面交锋,同样露出一个笑道:“你又瘦了妈,最近休息的好吗?”
老太太语气嘲讽:“你觉得我休息的好吗?”
明玕:“这里环境清幽医疗条件也是最好的,你放宽心,自然休息的好。”
老太太轻哼了声,没再说话,只是眼底似有些黯然。
明玕推她回别墅。
老太太拢紧了身上的毛毯,问道:“这次是工作过来?”
明玕:“本就打算过来看您。”
老太太笑着摇摇头:“真会说话。”
回去后俩人共用了晚餐。
可能是至亲来访,谢晨婉比平时精神不少。
饭后明玕推老太太喂鱼。
老太太捏着手里一点鱼食,有些心神恍惚:“我刚和你爸交往的时候,他有一条叫红红的金鱼,很受他喜欢,但没两月就没了。据说那条鱼是他初恋送给他的。”
明玕道:“从没听父亲提过。”
“他当然不会提,要不是后来我见到了他那位初恋,在她那见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金鱼,我大概也不会知道一条鱼还能有这样的身世。”
明玕不知道老太太提这些用意为何,直到老太太话锋一转。
“他那位初恋,是他留学的时候认识的,也不过是普通家庭。后来你父亲回国,在你祖父的要求下和我交往,结婚,你父亲也不是没反抗过,但最后还是妥协了。因为他的初恋在知道他的家境后所表现出来的嘴脸,真的,我至今不想提及。”
明玕沉默片刻:“有些事,不能一概而论。”
“道理我当然懂,但如果你父亲在世,我猜,他估计也不会允许你娶那个女人。”
明玕心里涌起一点不郁,最终又压下去,他开口道:“母亲,我一直没说,你不是不能理解我学医吗,我现在告诉你原因。”
“嗯?”
“因为母亲你身体一直不好,总是伤风感冒。我很小的时候,你时常咳嗽,有时怕我担心,又怕传染我,总是躲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但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很依赖你,一见不到你就要找你,你躲起来咳嗽,你难受的样子,其实我都看在眼里。再后来长大,为了让你不再因为我而苦苦忍受病痛,我慢慢地改掉自己依赖你的习惯。想必你也察觉到了,我和你生疏起来。我曾经告诉你,我学医是希望我能让这个世界少一些人忍受病痛的折磨。但其实我从来没那么伟大,我一个人的力量顾不了全世界,但我能顾上你。你是我母亲,如果能让你过得轻松一点,我就深感欣慰了,也不会再因为这叛逆的行为让你愤然不满而深感自责。我一直相信,终有一天你能够理解我。”
明玕在母亲面前蹲下,伸手握住她微凉苍老的手指。
“我长这么大,三十多了,事业尚算有成,家庭还算圆满,我不曾求过你什么,我只求有一天,您能够理解我,能够相信我,相信我每一步计划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相信我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还要你抱的孩子。我多么希望我的母亲,在我做一些事的时候,不是站出来勃然大怒地斥责,而是欣慰地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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