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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中国香港凤凰卫视:“……无论从所谓的国际道义抑或理性的战略意义上考虑,a国于此时突然介入战争都是极不合时适的。当我解放军空降兵与陆战队尖兵部队成功登陆岛东北部,海运部队顺利上岸,先后击溃北线各股叛军,占领重要城市之时,任何人都能看到了结果——大局已定,任何外国武装干涉力量已经丧失了最佳的干涉时机与空间。然而a国却反道其行,其意欲何为?……”
英国简氏防务周刊社论:“……a国于此时突然介入战争,确实令国际社会大吃一惊。’”
a国某民间媒体社论:“……随军记者一直很疑惑:没有空战,没有海战,中国海空力量哪里去了?他们是否在酝酿着什么……有军事评论家认为:‘中国军方高层没有头脑发热,他们不会将有限的海空力量投入到局势尚不明朗的战场上,不会贸然与强大的a国舰队进行一对一对的决斗。他们相信,在陆地上与任何军队交战,中国陆军都有着传统的优势;与一周之前的战局不同,他们现在已经击溃了‘叛军’主力,掌握了岛上的陆战主动权,控制着重要城市并一边实施军事管制一边建立地方政权,在这块多山地形的岛上,他们有充裕的给养储备,他们拖得起’……也有刚退役不久的上将认为:‘a国海军的实力足以封锁中国东部沿海,将岛上的数万中国军队孤立起来,无须慢慢消化,只须令战事持久化、国际化,a国拖得起’……”
(二)
白建关掉电视机,走出副会长(副董事长)办公室,员工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同这位副会长打招呼,只顾埋头工作。
这家公司原本是中资企业,自从会长(董事长)庭车常正式加入j国国籍后,摇身一变,又成了j国本土企业。
战争爆发后不久,作为公司第二大股东的中国广州依依酒店企业集团有限公司将手上的股份低价转让给j国股东,撤资回国了。
公司没有被勒令停业,因过失杀人罪而入狱的庭车常仍然还是会长,j国员工们仍然一如往日地正常上下班,反倒是作为公司大股东之一的原社长白建成了众矢之的,因为他是华侨,仍然保留着中国国籍,很快就会随同中国的撤侨人流一同回国。副会长之职将由新的j国董事来接任。除了股东及董事人员变动,公司并没有太大的变化,j国股东、董事、监事、员工们不会因为这是一家由j国华人创办的公司而将其推倒,相反,在j国经济持续低迷、失业率居高不下的情况下,他们会更加团结一心,阻止极右翼分子来搞破坏,竭力维护自己的利益。j国人对自己为之效力的企业有着近似偏执、类似于“武士道”精神的忠诚,因为他们是不会跟自己的饭碗过不去的。
办完了该办的事情,拿到了自己应该拿的钱,现在,他可以走了。走出公司,来到车库。
白建意外地发现,庭车常的坐骑、那辆玛莎拉蒂还停在三年来从未换过的车位里。庭车常入狱以前就将这辆车转到了原公司股东、广州依依酒店企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时小兰的名下。如今,时小兰已经回国,但是她并没有带走这辆车。
三年来,庭车常与时小兰的关系早已是公司里公开的秘密了,善良娴淑的会长夫人一井由子生前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建从口袋里摸出那串一直由庭车常随身携带的钥匙,拣出其中一把,打开玛莎拉蒂的车门,发动引擎。
(三)
“一井君在吗?”
白建将车停在一旁,隔着门叫唤起来。
里面传来火烧眉毛般急促的脚步声,门很快被打开。“白建君,快进来”,庭车常的大舅子、一井四郎热情地拉着白建的手,迎进门。
这年头还能对中国人以礼相待的j国人估计也只有这一家子了,白建不禁揶揄。
院子里刚刚扫尽积雪,房檐下坐着一位老人,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屋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白先生来啦!”说着,已经跑出来,是一个还穿着高中校服的小女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与年纪不符的妖媚,让人受不了。她是庭车常的小姨子,一井扬子。
“白先生是来看我的吧?”扬子双手叉着*,眯着那对总想蛊惑男人的眼睛注视着白建。姐姐死了,姐夫入狱,这家里再没有能管得住她的人。
四郎很笨拙地教训她道:“没……没礼貌……不准这样跟……跟大人说话。”
扬子轻蔑地冲哥哥哼了一声,向白建抛一媚眼,踩着白袜子转回自己的房间。
白建到客厅刚盘腿坐下,四郎已经到里屋从奶妈的怀中接过女婴,抱出来,“努,叫和子。车常君取的。”
“好名字,”白建夸耀道。
四郎像吃了蜜糖似的裂嘴一笑,“长得真像由子,嗯!眼睛是车常君的!”
白建凑上前,亲呢地碰碰和子的鼻子,“鼻子也像,比妈妈的还要漂亮得多。”
和子看了看白建,哇的一声,哭了。
四郎一边哄着女婴一边自言自语,“长大了要像由子一样,不要像扬子那样。”
隔间里传出扬子颇为不满的声音,“像姐姐那样,找个在外面偷情的老公……”
四郎倏地起身,一手揽着和子,一手操起个什么东西,“不许你这么说车常君!”一晃眼,隔间里传来一阵尖叫声,哭闹声,擂鼓似地脚步乱窜声。
“姐夫在外面有情人,是个伪君子!还害死了姐姐!大家都知道!”
“你你你……车常君不是那种人!由子都告诉我啦!我……我打!”
“好啊,你打我!你这个弱智白痴,你打我!打死我也改变不了事实,姐夫是伪君子!姐夫害死了姐姐!”
“你……你你你人尽可夫!小小年纪还……家里现在给你这么多钱,你还去av场!人尽可夫!”
“哟,哥哥又学了一个新词儿……姐夫教的吧?我现在出名了,你妒忌了是吧?你什么本事也没有只会靠姐姐吃饭,花姐夫的钱,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不稀罕姐夫的钱,姐夫的钱靠黑社会抢来的,脏!我从事的是合法行业,合法你懂吗!啊!爷爷救命!哥哥要杀我啦!”
……
白建坐如针毡,不知如何是好。扬子已经跑出门外去,四郎紧紧追上,奶妈应声从里层跑出来,将四郎怀中的和子先抢过来,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跟白建抱怨道:“一个老疯子一个大白痴,外加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我的小可怜儿哎……”
“先给我吧,”白建十分怜惜地将撕心裂肺痛器的和子抱过来,鼻子一酸,“庭老三啊,你何苦……”,竟像喉咙里卡了鱼刺似的,说不下去了。
那兄妹俩在院子里一阵追打,闹得不可开交,门外的老人仍然熟视无睹,埋头拨着手中的佛珠,口中呢喃,活脱脱一个为白事念经超渡的老和尚。
老子忽然站起来,大叫起来,“八路!为了天皇,杀啊!”拿起了扫把围着柱子绕起圈子,转着转着,扑通跪下来,“天皇抛弃我们啦!呜……”发着抖将扫把举过头顶,惊恐地盯着某个方向,“少佐,我们不帮阎长官卖命啦!我们要回家……八路!徐向前的八路!徐向前厉害,我们投降吧!陈赓太君饶命……”
白建常来做客,早已熟悉了眼前的这番景象,仍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老人七十年前所经历的一切就在自己的眼前层层浮现,犹如刚从练狱中挣脱出来一般,心有余悸。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平静了下来,又变了一个模样,俨然威严的长者,站在门口大声喝斥那俩兄妹。
“爷爷醒了”,扬子低着头缩到四郎的身后,小心地拉拉哥哥的衣服,“快去做饭,我还没洗菜呢。”
四郎颤巍巍地在老人的阴影下哈着腰,唯唯诺诺道:“爷爷饿了吗?四郎这就坐饭去。”
老人哼了一声,回身看见白建,连忙向前施礼,满怀歉意道:“真抱歉,孩子不懂事,又让您见笑了。”
“老先生客气了,”白建欠身道,估摸着老人已经恢复了神志,遂说明来意,“义兄拜托的事已经办妥,我过几天就回国了,特前来道别。”
“辛苦了,”老人鞠一躬,伏身下去却再没有起来,泣声道,“请原谅,请原谅……请原谅。”
白建明白他的意思,扶起了老人,回答道:“今日的战争与老先生无关,无须如此。老先生要保重身体。”
“请原谅!”老人的身子伏得更低了。
白建只好保持着回礼的姿势,连声劝慰,直到老人慢慢停止了泣咽。
“如果有什么困难,同松花专务说一声,他是义兄的挚友,必定会全力以赴。”
“辛苦了!”
“上次和您提过的那位板藤先生做的是正当影视,我和他说过了,到时候让扬子过去直接找他,扬子的嗓子不错,出唱片一定有好销路……学校里的毕业证也办妥了。”
“辛苦了!扬子的事……时风日下……让您见笑了……”
“自己人,不必拘礼。老先生保重。”
(四)
辞别庭车常的j国家人,白建回到自己的处所。
贾溪从床上坐起来,将枕头里的手枪握到手掌上。
“没人知道我在这里金屋藏娇,”白建站在门口调侃着,笑了一会儿,柔声说道,“伤怎么样?”
贾溪扣回枪机保险,仍然以惯有的不友好的语调回答:“都三个月了,早好了。不用你关心。”
白建走过来,不敢坐在床边,拉了只椅子坐下。
“虽然你总是这个样子,但是我从不认为你有多么坚强。贾溪,如果真想哭,你就哭吧,当我不存在就行了,反正在你的眼里我一直是透明的。你别激动,我不想刺激你。我只是说说自己的心里话。呵呵,你翻白眼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别别!我不说了行不?唉,其实我真的这么想,并不是拍你的马屁。说点正事吧。大使馆已经开始撤侨,下周日下午四时是最后一道航班。”
“白总帮我去弄一份加拿大的护照吧。”
“你不走?这个时期用假护照……被查出来是很严重的。”
“白总的结义兄弟还呆在牢里,白总能这么从容地离开,我却不能,他毕竟是我的老板。”
“庭老三有j国国籍,过失杀人罪不是重罪,他呆在监狱里很安全,出狱后战争也就结束。除非,案件重审……查出他还参于黑社会组织、洗钱……呵呵。”
“你是想说,除非查出他还倒卖国家机密吧?”
“呵,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申老二贩卖军火,庭老三洗黑钱,我都有份。”
“白先生,”贾溪换了一下口吻,郑重说道:“你和庭车常、申明是年少时就结拜了的兄弟。三年来,你和他们几乎朝夕相处,一定察觉到了吧?别告诉我说,你认为那只是黑社会组织这么简单。”
“哦,当然。庭老二还告诉我,你是赏金猎人,跟申明不是一条道。”
贾溪叹了一口气,“白先生,我想请您,不,我请求您能留下。我的老板需要你。”
“贾秘书,他是我的兄弟!算了……什么事,你明说吧。”
“白先生,”贾溪艰难地直起上身,拿出手枪,上膛,开保险,反手递给他,“您先拿着。”
“……”白建无语,无奈地接过来,拘束地拎着那支杀人的家伙。
“现在是特殊时期,所以我不得不特殊处理,我将一切都告诉你,”贾溪盯着白建的眼睛,说道,“庭车常、申明、程习、周成武、林爽、何仕林,还有那个哑巴欧阳克,都是中国特工,我,贾溪,也是中国特工。”
白建苦笑一声,将手枪的保险扣回去,扔到贾溪的怀里,“看来我终究还是无法置身度外。”
贾溪继续说道:“他们和我不是一条线的。以庭车常为首,程习为一副,申明为二副,他们七人都是总参谋部的人,在此秘密活动了三年;我是总政治部的,另一条线,除了庭车常,其它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
“还真是一伙的……我以为你真的只是个独影杀手呢。”
“我的确是道上说的那个‘冷月’,不过那些命案都是伪造的,我真正杀过的人都是汉奸,也只有我的上级知道。”
“今天你说了这些,是否就代表……我没有第二个选择了,是吗?”
“是的,如果你不接受我的要求,那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白建,我现在已经严重违犯了纪律,威逼本国公民参于到如此危险的行动是重罪,擅自向外人透露国家绝密更是死罪。但是,我只能这么做,没有其它选择。如果你能活着回国,可以到任何一所国家安全机构控告我;如果我能活着回国,我会自己到军法处报到。”
“你真的会杀我吗?”白建绝望地看着贾溪,“真的会吗?”
贾溪拧过脸去,“会!”
白建站起来,手枪塞到贾溪的手里,“贾溪,你知道三年前在广州,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跟庭老三说过什么吗?”
贾溪缄口不语。
白建很失望,向外挪动脚步,门近在咫尺,死亡更是触手可及。
“当时我和他站在中国的海滩上看着j国的方向,我只远远地看了你一眼,我对他说,如果死在这个女人的手里,我也心甘情愿了。我承认自己是个花花公子,当时我也不知道那是戏言还是真言,不过现在,我相信这是我心里所想,也是我愿意去做的。”
白建的脚步愈发坚定了,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出了几米。
“混蛋!你这个混蛋!”
听到贾溪的尖叫时,白建突然发现,他已经站在门外面,站在子弹打不着的地方,可是他还活着。
白建笑了。
贾溪想拿脚踢,但是她踢不了,因为她的腿部神经尚未完全恢复知觉。她哭出来了,自从穿上军装之后,就没有哭过。
六年的眼泪足够她哭三天三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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