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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营2连被包抄了,”李股长放下电话机,哑着嗓子放慢语速说道。
肖杨面无表情地说,“是机降部队抄的后路吧?”
“是。抢滩的都是些两栖步战车,攻击直升机轰得我们抬不起头,各连火力排反坦力量难于发挥作用。因为缺乏防空火力,敌军又在我各单位之间机降了不少特种兵……现在1营已经被割成了几块,各自为战。2营还在顶得住。派预备队吗?”
肖杨露出狰狞的笑容,“预备队?你说那个全是新兵蛋子的警卫连?”
李股长被他盯得很不舒服,激灵一震,吼道:“我亲自带队!”
肖杨摆摆手,“警卫连我还有用处。你去办一件事,去把炮兵营122榴炮连剩下的那三门炮炸了,收拢100迫击炮连、高射机炮连、各营各连级的所有60迫击炮、82无后座力炮,没有炮的炮兵全部带上所有能带的枪支弹药,火速往西面山林撤退。我让警卫连加强汽车连一个排伪装成重炮群向西南方向佯动,造成向苏澳港区靠扰之势,吸引敌空中火力。全团的炮群就交给你了,李股长,一定要带到西南山林躲好。”
李股长一怔:炸掉了*炮,只拉迫击、高射、无后坐力炮进山?山区离此三十余公里,根本无法打到这里。
“这是命令!”肖杨喝醒他,“三分之一个轻步兵团是不可能守住这片海滩的,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李股长顿时明白了,这位代理团长同志要带着id团残部撤退,所以他要在防线崩溃之前,炸掉不便机动、进了山也难于发挥作用的*炮,并集中了团属、营属炮兵的迫击炮、无后坐力炮,撤到山里,依托山区打丛林战。
“团长,这是违规,”李股长小声地说。他明白,反登陆战才刚刚正式打响,指挥官就擅自放弃了阵地——这是重罪。但是,在与上级失去联络,没有制空权的情况下,面对一支拥有全方位压倒性实力的海上特混编队,不论id团如何抵抗,结果都只有一个:全军覆没。
“你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不过,宜兰平原易攻难守,便于敌陆战机械化部队作战,一旦我们进了山,可没有机会再反扑回来了。”
“我没打算反扑。反扑还不如在这里死守划得来,你看,”肖杨指着地图对他说,“三天前,我们师是从北部登陆的,当时,北部有1集团军一个装甲旅、54集团军一个机步师,还有39集团军从南线退下来休整的两个装甲团。再看看我现在守的这鬼地方处于什么位置——西北接雪山山脉,西南为中央山脉北段,东临太平洋,是个面积约330平方公里的平原,一马平川,易攻难守。这里的反登陆工事并不牢固,前指偏偏抽了我们这么一个步兵团来,什么意思?岛上三分之二为山地,前指留着那么多机械化部队是拿来干嘛用的?这不是反着来吗?”
“前指就没打算守这里……”
“对。我们从北部上岸时,天上到处是歼10、苏30,怎么才两天的时间就只看到歼七了?我团向这里机动时遭袭,伤亡过半,固然有临战状态不佳的主观原因,毕竟这是一个才转为现役不久的预备役部队嘛,可以理解,原本派来我们就是为了守备地方、肃清小股叛军的,而不是在一线作战。客观原因呢?你想想,这么大一支特混编队跑到家门口来,我们没有一点预警能力?没有一点准备?敌舰载机编队为什么能如入无人之境般袭击我们?因为我们在北线的空军已经躲起来了,至于海军,我估计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派我们bc师id团来守这里只是一个幌子。”
李股长摇摇头,说道:“苏澳港就在三十多公里之外,那里是岛上第五大军港,还有机场。敌人没有去攻击港口是因为那里摆着整整一个武警机动师,还加强了38集团军的两个防空*营,叛军溃败时留下的地下工事也很完整,所以敌人不直接攻打港区,而是选择从我们这里登陆。我们这么一撤,敌人上了岸,苏澳可就危险了。”
“我早想过了,也正是这个所谓的武警机动师让我猜到了前指的意图。那是从北京军区调来的kd师,原属38集团军,虽然转成了武警机动师,只负责苏澳的城防和治安,但是,你可别看人家挂着武警的头衔。*出身的呐!人家一个师能顶咱们三个预备役师!装备贼好,训练贼强,除了主战坦克什么都有,而且还是第一批数字化部队。苏澳港区地形复杂,物资储备充足, kd师完全可以独立地守上半个月甚至更长!”
“那倒也是……我现在全明白了。前指打算放弃宜兰平原,但绝不放弃苏澳港。让敌人上岸,但不给敌人港口,加重敌人的补给负担,宜兰平原三面环山,森林密布,敌人占据这块平原也难于在短时间内扩大战果,甚至停滞不前。等时机成熟了,前指就来个关门打狗!”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们就是那个孩子。另外,把我们师从云南调过来也是有原因的,我们离开时,师主力不是也在往别处开拨么?当时我注意到,师属炮兵团的重炮营、各团属炮兵营的榴炮连都留守北面了,没有一块走,我估计前指一早就打算让他们进山。14集团军是丛林战专业户,几个常备师要防着阿三,不能动,所以调我们bc师来,就为了扼守宜兰平原西面、北面的山区。”
听了肖杨一番分析,李股长心里已豁然开朗,但是他仍然不能接受肖杨的命令,“团长,前指有什么战略意图不是我这种基层参谋人员可以乱猜的……团长,失去电磁权之前我们得到的命令是防守这处登陆口,现在擅自离开就是抗命,甚至还可以定性为——逃跑……”
“如果我前面的假设没错的话,现在前指已经下令让我们撤离了,只是我们收不到。我只能拿我的命赌一把了,赌输了我自己上军法处,但是如果我不赌这一把的话,id团这四百多号人可就玩完了。”
“你太冒险,”李股长断然拒绝。
“李股长,我一个人冒险总比全团冒险好吧?”肖杨的声音越来越大,“李股长,你可不要以为我还是14集团军司令部下派锻炼的什么少校参谋,我现在是id团的一份子,是id团的副参谋长,是id团的代理团长!我是id团的人,我要对id团每一名官兵的生命负责!”
李股长陷入沉默。
肖杨斩钉截铁道:“我并不需要你的同意,你不是党委常委,也不是团领导,无权质疑我的决定。话已经说到这份了。作训股长同志,执行命令!”
李股长看了肖杨一眼,这是一个年纪比自己小四岁,军龄更远远低于自己的年轻人,然而他的眼睛里透射着一股吃过子弹舔过血的凌利,一股不容质疑的威严。
“保重,团长。”
李股长拎起95式,钻出团临时指挥所。
(二)
“小昆明,一会跟紧我!”
黑暗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很近,陈诚稍稍安心了,掂了掂压在肚子下的枪,眯着眼目视远处空旷地上那架抬起头准备下降的中型运输直升机。一个黑影从头顶掠过,小口径速射炮胡乱地扫了一阵子,扭了下屁股又向另一处灌木群飞去,小心翼翼地盘查着空旷地周边。
运输直升机在离地几米时悬停了一会儿,很快便有不少黑影沿着滑索滑下来,不多时,机群飞走了。耳际间只剩下些许轰鸣声,渐渐恢复了平静。陈诚瞪大眼睛了,观察刚才还昏天暗地的那处空地,但是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各班班长才有夜视仪。他慌了:刚才哪些黑影哪去了,是不是来了?他害怕了,在学校里填那份表格时他从未想过战争真的会爆发,现在,敌人却近在咫尺……
月光下,陈诚仿佛看到了什么,像是一个人,对,是人。陈诚想起方排长的嘱咐:“什么都别想,只要摆枪,瞄准,等命令下就扣板机,这样就行了”。
方排长的枪响了,班用机枪响了,通用机枪也响了,几枚枪挂*在前方炸开了花。陈诚闭上了眼睛,咬咬牙,扣板机。
没反应?
陈诚被一只手拽起来,耳机里传来由喉结发声器发出的熟悉而古怪的声音,“三角队形,跟我上。”
对方并没有反击,月光下只传来两、三声*,似乎刚刚索降下来的那些黑影都蛰伏在某个角落耐心地等待着。陈诚打了个哆嗦,抱着枪紧紧跟上,方排长趴下,他也趴下,方排长低姿前进,他也低姿前进。右后方冲出几道雪白的光亮,几辆突击车冲出了潜伏点,开着大灯照亮机降点,车载大口径机枪毫不留情地割倒前方的草木。
眼前不远处倏地一道刺眼的闪光,轰地一声,在陈诚身后的突击车队形中炸开了。接着一道、两道、三道……a国陆战队的机枪响了,步枪响了,一枚枪挂*在陈诚的前方不远处炸了。
“卫生兵……”有战友倒下。
陈诚跌了一跤,全身忽然僵硬了,怎么也动不了,索性抱着头死死地帖在地上,任凭耳机里传来很多熟悉的声音。
2班长压低嗓音说:“6点!狙击手;10点,机枪手;7点*手交给我。”
退伍后又征召进来的河南籍老兵、32岁的老蒙笑骂道:“饿操,中弹了,莫事。杀!”
“妈!妈……我死了,”那个民兵出身的机枪手小王哭嚎起来。
“死崽包,掉你妈!”广西仔阿流似乎干掉了一个。
“娘希匹,我毙了你,起来!”排人在骂人。
“排长,我走不动了……”有人哭了。
陈诚甩开耳机,哽咽起来,“我爹,我不当兵了,我要回家。”
(三)
不知过了多久。
“小昆明!”
一声暴喝从天而降。
僵硬的身体条射反射式地弹跳起来,陈诚傻站着,方排长那一米八三的高大身躯赫然就在眼前。陈诚猛地晃头一看,四下里,不少人端着枪踏着月光缓慢地走着,正打扫战场。
“排……排长……”
“你的枪呢!”
“这,在这,”陈诚摸了摸还挂在胸前的95式突击步枪。
方排长拿过去,摸一把,扣下弹匣,叭地一巴掌,扇得陈诚摔倒在地,“娘希匹,保险没开,子弹一发没打!”
陈诚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发,眼泪奔涌而出。
跑来一个一级士官,“排长,是白鬼子,干掉六个,阿流打伤了一个。我方伤三人,死……五人……包括3班长……”
方排长又给了陈诚一脚,冲一级士官吼道:“突击车队先开进对面那山包后躲起来,关掉引擎,鬼子飞机马上就回来了……唉,去跟连长说一声,我这里需要三分钟”,说罢转身走开。陈诚连忙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跟上。
俘虏身长一米九几,左手压着右臂上的伤口,沉默不语,从肩章上看是个中士。身高一米六三的阿流背着自己的95式,一手提着他的m16a2步枪,一手拎着一柄还涔涔滴血的刺刀,围着这头大象打转,嘴里不时用尚能够听懂的普通话骂道:“吃什么长的,这么高?”
方排长拍拍阿流的脑袋,赞许道:“你接替3班班长的职务。”
阿流从陈诚身边走过,用白话嘲弄了一句,又高兴地冲其它人喊道:“3班集合,3班集合。”
陈诚抹了一把眼泪,不敢出气。
“问话”,方排长给了陈诚一脚,不算太重,“大学生,问他是什么部队。”
陈诚已经不知道痛了,给了俘虏一巴掌,把疼痛转嫁到他身上,用英语吼道:“部队!”
俘虏倒是很硬气,昂着头,抑扬顿挫地答道:“a国海军陆战队——第五远征旅——空中突击营——c连——威尔逊.亨利中士”,说完,瞪了陈诚一眼,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发音不标准。”
方排长凑近他,在被血浸湿的臂章上看了一眼,嘀咕道:“是侦察兵。阿流这小子是怎么俘虏他的?”
陈诚的头压得更低了。
方排长扒掉俘虏的裤子、上衣,只留了一条裤叉,把他绑得紧紧的,拉开一枚求救用的*,扔在他身边,对他说:“老子还有活干,放你一条生路。”
说罢,带着队伍继续往前走。一个小山坡后驶出一支车队,小车架着机枪对空警戒,大车拖着几门大炮,也向同一方向开拨。
远远地,俘虏用英语喊了一句什么。
陈诚小声地向方排长翻译道:“他说:‘爷爷说得对,中国人真的会优待俘虏。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不会透露你们的行踪!谢谢!’”
方排长呸了一口,“老子还巴不得他上报我们的行踪呢。还有你,别跟着我!”
(四)
在四辆突击车的掩护下,一辆炮兵观测车架着几根破铁管充当“自行弹炮结合防空车”,五辆汽车拖着用木头伪装成的“*炮”,车队向西南方向——苏澳港防区赶去。所有车辆都没有开灯。
陈诚坐在第二辆突击车的后座上,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脚。胸部缠着几层纱布的老蒙一直盯着他看,笑了笑,搭讪道:“新兵嘛,可以理解。05年我在40师侦察营当兵时,有一次参加演习还尿了裤子。”
陈诚扑哧一笑。
老蒙继续调侃道:“方排长拿你跟阿流比是不对的。你是新兵,人家阿流一直是现役,两年兵了,广西仔天生就‘冲’,民风膘悍,一上战场就嗷嗷叫。记得当年我们跟武警特警学院一个学员中队在西双版纳丛林里搞对抗,做陪练,我们班落了单,被一个特警折腾得不轻,逼得满山躲。那特警把陆战靴都扒了,光着脚丫说上树就上树,比猴子还灵,说跑路溜得比兔子还快,像鬼似地天天粘着我们,今天班长‘阵亡’,明天副班长‘重伤’,最后剩下我和两个兵,他突然冒出来,甩开枪说‘单挑吧,你们三个挑我一个’,太‘冲’了!靠,那场下来我三天都爬不起来……他跑来医院探望我,道歉说,当时忘了是演习,下手太重。有时候还随口讲几句白话,跟广东那边的口音又不太一样,听说是广西的。”
“然后呢?”
“他们集训完了就回北京了,没然后。我只记得他姓周,当时他还戴着学员肩章,听说是从哪所名牌大学出来参军的,跟你出身差不多。方排长是死心眼,说学生兵打不了仗,那是屁话。都一样是人,还分什么学生不学生的?你好好干,多杀几个鬼子给他瞧瞧,啊?”
“嗯嗯。”
陈诚频频点头。
“准备战斗!”
耳机里,连长和方排长异口同声传达了命令。驾驶员关掉引擎,跳下车,机枪手摘下通用机枪跑到车旁的土坑里趴下。前后几辆车上的人也纷纷跳下来,寻找隐蔽。陈诚跟着老蒙躲了起来。
来自空中的直升机引擎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还没见到影子,刹那间,车队已经被火海所吞没,两架a-10攻击机带着刺耳的呼啸从头顶上掠过。
陈诚眼睁睁地看着刚才同在一辆车上的机枪手被撕得粉碎,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就被巨大的气浪吞噬了。一个兵被掀翻后,缺了半边脑袋的身子挣扎着起来,还往这边挪,立即被一梭子机炮弹打得只剩下几块血肉,散落各处。一块粘糊糊的东西扑到陈诚脸上,躁热,带着腥味,慢慢地往下淌。
陈诚的手指死死插进土里,手腕里攥着什么东西,像是自己体内已经移位了的心脏或者别的器官,仿佛快要从手心蹦出来似的。那种恐惧撑开了他的嘴,发出一种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某种奇怪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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