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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购买率达40%不受影响, 不满请等待48小时。 于是巨大的原形在东海上掀起滔天风浪, 尾鳍拍击水面的声响,瞬间能传出几十里远。浑身濡湿的美人在长提上飞跑,边跑边喊救命。声势制造够了, 枞言变幻出个又丑又恶的模样,在山门开启的瞬间扑倒了她。
被压制的身体温暖柔软, 可能她不知道,默默喜欢了很久, 这样的亲近是种告慰。所以脚步声越来越近时,她的催促并未起什么作用。枞言贪恋, 多一分都是好的。脑子当然也不糊涂, 跑得太干脆,缺乏真实性。所以紫府弟子的长鞭挥来,他忍痛生受了两鞭。崖儿发急推他, 他轻轻说了声“保重”,才跳进汤汤的海水里。
美人晕得恰到好处,来历不明又不能弃之不顾, 终于被带进了山门。
方丈洲上有蓬山, 仙家的府邸绕山而建。崖儿微启了眼,暾暾的云烟中宫室嵯峨, 从眼帘遗留的细微一线里重重划过。这里没有十六洲的奢华, 却有十六洲难以匹敌的壮阔, 高堂大厦, 巍然浮空。不知道这山有多深,只觉无穷尽的白,和勾勒着金边的翘角飞檐交错,轮转着撞进眼里来。
紫府弟子走得匆匆,最后把她带进一处僻静的院落,大概是平常用来接待访客的地方,却也布置得素雅别致。
山中生活相对无聊,忽然闯入的外人带着满身红尘气,简直像个西洋景。前来参观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救她的人安静在榻尾处站着,心平气和重复介绍:“不知从哪里来了条没开蒙的龙王鲸,轻薄这位姑娘时被弟子遇上了。弟子打跑了那条怪鱼,怕这姑娘又落入虎口,不得不把人带了回来。”
琅嬛是做学问的地方,有学问的弟子修行却不够,又生了颗行侠仗义的心,通常比较好糊弄。
崖儿听见参观者们喁喁低语:“是个凡人啊……还是得呈禀大司命。”
就紫府人员的等级来说,和云浮一样,也是一级一级阶梯式的划分。紫府君下有大司命,大司命领三十五少司命。闻讯赶来的都是少司命,穿着褒衣,束着高冠,看人的时候对插着袖子,脸上的神情既好奇又谨慎。
崖儿动了动,装得差不多了,该醒转了。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抽抽搭搭下地道谢:“家逢骤变,来九州投靠亲戚,没想到亲人找不见,遇上了怪物。多谢诸位搭救,否则恐怕要葬身鱼腹了。”
身世畸零,无亲无故,没有退路,打发不得。少司命们很为难,其中一位形貌高古的看上去最年长,他掖着两袖说:“琅嬛重地,向来不留生人。容这位姑娘休整一下,就送出山去吧。”
旁观者怅然若失,崖儿低下头,楚楚道:“这妖怪跟了我一路,我怕离开这里他又会追来。仙君们慈悲为怀,还请收留我两日,我愿意做些杂活儿,换三餐一宿。”
少司命们交换眼色,很难定夺。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把难题交给了大司命。
大司命的官职,大概相当于人间宰相,他管俗物,也循天道。崖儿被带进司命殿,心里徒然忐忑起来。一步一步前行,眼角瞥见殿里的竹帘高低错落悬挂着,帘下竹筒做成的古朴风铃,随气流回转发出沉闷低徊的轻响。
前因后果已经有人回禀过了,大司命声线凉薄:“姑娘尊姓大名?”
云浮的事,不确定这里有没有耳闻,妥善起见,她替自己换了个名字:“叶鲤。”
在这些修行者眼里,名字不过是个符号,叫什么都不重要。一片暗纹涌动的袍角走进视野,那声线从头顶上飘下来:“方丈洲在海中央,叶姑娘渡海是去哪里?”
单是听语气,倒还算和煦,但隐隐处也有探究的意思。好在崖儿预先有准备,她垂首说:“如意州。我无处可去,听说如意州收留我这样的孤女,打算去碰碰运气。”
如意州是什么样的地方,九州无人不知。那里是男人的乐土,销金的好去处。年轻有姿色的女孩子像牲口一样被挑拣、售卖,踏上那片土地,从此半人半鬼,再无天日。
苦苦的哀求,并非什么时候都有用,换个策略以退为进,或许事半功倍。波月阁里十几年的锤炼,让她深谙此道,果然大司命沉默下来,半晌未语。崖儿等不来他的表态,抬眼看他,视线恰好撞个正着,他也正打量她。
这位紫府的高级管理者,长了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从那凉意纵横的眉眼里,甚至可以品咂出斧钺加身,岿然不动的偏执来。只是那眼神,有洞穿一切的犀利。她忽然庆幸自己留下了剑灵和神璧,孑然一身地来。否则这些额外的强悍的利器,只怕一眼就被看穿了。
高高在上的大司命,终究还是悲天悯人的。他偏头吩咐弟子:“带叶姑娘去碧梅,交给青娘子。”
崖儿暗暗松了口气,俯身长揖:“多谢仙君。”
其实在这类介乎仙与人之间的修行者面前,瞒天过海的伎俩未必那么成功,也许他们是懒得刨根问底,加上真的需要人做杂役吧!
崖儿被送到了专事洒扫的部门,见到青娘子前还在思量,谁会取个堕胎药的名字。结果看清了人形后那个青紫色的巨大光亮的虫体,终于领会了方丈洲上众生皆有可为的含义。
青娘子谈笑自若,热络迎接过后,替她分派了下榻处,圈定了洒扫的范围。
“每个人都有各自负责的地方,你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别的什么都不用管。”虫说人语,一字一句抑扬顿挫,“紫府有四类人,除了最上面的府君,还有司命、门众,和杂役——”一手指指自己,另一手指指她,“就是我们。我们不算紫府正式弟子,随时可以离开,所以很多地方我们不能去,比方推步堂,还有琅嬛洞天。”
崖儿点头领命,趁机打探:“我初来乍到,看这里的宫阙都一样……烦请娘子指点,究竟哪里是推步堂,哪里是琅嬛洞天。”
虫子没心眼,她挥舞着两手,隔着天堑向东指引,“高的是琅嬛,矮的是推步堂。再往南是紫府君道场,那里也不是你我能去的地方。”
崖儿对紫府君不感兴趣,只关心琅嬛的所在。这山里云雾缭绕,即便艳阳在天也有恍惚之感。她眯起眼远望,一直以为所谓的琅嬛洞天应当是洞府,没想到居然是楼阙。依这形制看,恐怕还是照着三垣四象的排布建造的,这么一来想进里面,一时半会儿绝无可能了。
她蹙了蹙眉,转身向青娘子一笑,“没想到蓬山这么大。”
青娘子随口应了句:“仙山浩淼,你我都是微尘。”语气里颇有看破红尘的自矜。一面说,一面递过托盘来,“换上这个,到了山里就不图好看啦。”
仙家所在,不兴穿得花红柳绿的,门中人一应都是素纱袍,没有男女之分。
崖儿接过托盘,进房里换上,一手绾发,边拧过身子从半开的窗中向东方眺望。宫阙建在半空中,连绵的露台虽然有脚踏实地之感,但临空俯瞰,依然下视微茫。
其实若不眷恋红尘,慢悠悠在山中度日,比在江湖上迎接血雨腥风要好。她之所以对鱼鳞图势在必得,究其原因是不知还有多少人像枞言一样了解内情。人活着,总要有一点自危的觉悟,万一慢了半步,图册落进别人手里,那她将来的下场怕是还不及爹娘。
杀手的耐心都极好,可以不骄不躁静静等待时机。空闲时坐在白玉栏杆上思量,与虫袤为伍的杂役,究竟距离琅嬛有多遥远。不过人的际遇很难一言蔽之,司命殿里负责打扫的杂役忽然决定回乡,青娘子找到她,问她是否愿意顶替入殿。
崖儿故作迟疑,“我手脚笨,怕不入大司命的法眼。”
青娘子说不怕,“本来就是大司命的意思,他不会有意刁难你,你只管去吧。”
是大司命的授意,这倒有点稀奇。她开始回忆,是否有什么地方露了马脚。已经够小心了,克制自己不趁着雾霭弥城的时候摸到琅嬛探路,这三个月甚至和枞言都断绝了联系,还有哪里做得不够么?
谢过青娘子,她端着水盆进了司命殿。这里她来过,当初踏入殿门便步步留意,对这里的布局都了然于心。大殿的主人不在,她垂首拧干巾栉寸寸擦拭,每一件摆设,每一件器皿从她手下流淌过去,连炉鼎上有几道凹槽,都刻进了脑子里。
这司命殿比她想象的要大,东西配殿都走过了,只剩后殿。抬眼望,正殿后有一架巨大的山水屏风,高可达殿顶。更可惊的是画面上的云层竟会流动,想必后面大有乾坤。
她要去一探究竟,手里的巾帕拂拭过回文的框架,不慌不忙移向边缘。转过去,岂料一脚踏空猛地向下坠落,她大惊,这屏风之后居然是万丈深渊!
人在遇见危险时,自救是本能。她触到了崖壁,只需一掌就能借力攀升,然而临时又改了主意,因为崖顶站着个人,正等着看她如何应对。
她仰面跌下去,不得要领地挥舞手臂,试图赌一赌修行者的善心。最后当然得救了,高举的手指没有扣住崖壁,但被上面的大司命一把拽住,轻轻一提,便将她提上了崖顶。
接下来该怎么表现,她自有一套。素袍下的身姿柔软,行云流水式地瘫伏在地,气息槽切。照理说男女避嫌那一套,在这里也管用,可她的手依旧被大司命紧紧握着,甚至带着强制性地,拇指在她的指腹和指根处游走了一遍。
她暗呼不妙,假作惊魂未定,说不出话来,只顾瑟瑟发抖。
大司命终于放开她,“叶姑娘掌心的茧子分布殊异,似乎是长年练剑所致?”
崖儿怔了怔,“仙君误会了,我不会武艺,这茧子是扫地扫出来的。”
可是扫把和剑柄所持的着力点不同,大司命显然不信,“剑柄在食指处,竹竿在尾指处。你食指的茧子更厚,不可能是洒扫所致。”
崖儿静静听着,忽然笑起来,在他疑惑的凝视下把左手塞进他手里,“大司命瞧,这只手正符合你的推断。”说罢在他掌心轻轻一抹,“我是个左撇子。”
兰战时期的波月阁,门下豢养了无数死士杀手。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所到之处腥风血雨,江湖上无人不知其大名。
杀伐痛快且有瘾,习惯了用最直接的方式处理问题,要想变得委婉不太容易。但如崖儿曾经和苏画说的那样,尝遍了大悲大痛,她想去爱一爱喷薄朝阳,红尘万物。所以她清理门户,改阁为楼,大敞开曾经神秘森严的楼门,迎向无边的乱世。
王舍洲的历史上,至此多了一座波月楼,给人说书,为人排忧,提供菜色,但不留人住宿。起先江湖人士怵它的前身,知道楼里上至楼主,下至跑堂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不敢光顾。后来热海上来了位锦衣公子,一掷万金地领着八方妖魅夜宴十六洲,最终在王舍建起了连绵的滨水楼台。于是来往的人多了,肃杀之气渐渐冲淡。波月楼里美人妖娆,男鲜生猛,侠客们即便走遍千山万水,不来此间消磨,照样够不上江湖地位。
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兰战何等人物,死得如此蹊跷,自然引发整个武林的兴趣。所以有些事不是你想回避,就可以不去面对的。岳家一辈子守着一个秘密,这秘密传到她这辈,变得如此渺茫,她必须探究一番。如果一切真实存在,牺牲尚且有意义。但假如仅仅是谣传,那么父辈所经历的硝烟,便是一场阴谋和闹剧。
崖儿这些年出入江湖,也听到一些传闻,据说宝藏位于孤山鲛宫。但那座鲛宫确切的位置没人说得清,只知道在罗伽大池上。所谓的大池,并不是字面上理解的湖泊或者池子,其实就是方外的海。探寻神璧的由来,只能一人独自前往,因此临行前随意交代了声,挑个雨后急晴的下午,牵上一匹马就出门了。
大池在西边,以前她也远行过,但从没有走出云浮大陆。这次快马加鞭跑了半个月,终于看见云浮的界碑,也看见了大陆之外的浩淼无边和人烟绝迹。
她站在最后一块陆地上向远处眺望,水面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如果没有悬浮的云,根本分不清水天在哪里相接。背上的双剑嗡声一震,化成人形落在她身后,撞羽说:“主人稍待,我去弄条船来。”
这两个炼化的精魄,身上有她的心血,朝颜天真又嗜杀,撞羽却稳重而老成。以前一个人走南闯北,寂寞的时候没人说话。现在有了他们,能作伴又能办事,比带着一大帮手下方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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