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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边大营里。
齐格尔喝了丫鬟递来的药, 垂下眼眸, 缓缓开口, “听说你们将军来了大营?”
丫鬟点头, 将投的干净的帕子递上, 齐格尔缓缓擦拭着手, 直到那丫鬟走出房门时, 才放下帕子摸了摸枕下一禀匕首,如今她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若是信已送出,这时也应该收到回信,如今那盛将军仍旧不肯见她, 想来根本就没有将信送出。
这几日她熟悉了营中的地形, 也摸清了盛将军来大营的时候,擦了擦手里的匕首, 直到在寒光中看到倒映出的自己, 才将匕首收回刀鞘。
每次那将军来大营, 晌午的时候他那夫人定会过来送吃食, 她想要逃出去, 马车必不可少, 齐格尔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略作思考。
丫鬟再进入营帐时,齐格尔仔仔细细的用了饭,待那丫鬟上前拾掇时, 一个手刀过去。
齐格尔迅速将晕过去的丫鬟扶到床榻, 以防外面的人听到帐内的响动。
换好了衣服,拿起托盘缓缓走出大帐。
正是用饭的时候轮岗之际士兵都有些疲乏,齐格尔顺利的远离了大帐,正要靠近那盛府的马车,背后响起了一人的声音。
“你是哪里的丫鬟?”李氏抱着小儿蹙眉看向身形陌生的女子,走上前时更是疑惑,她虽为妇人,但身在北边的夫人哪个不是惦记自家的丈夫常来看看,所以北边大营对她们这些府中的妇人没有那么多约束,既然常来这大营,自然对这里仅有的几个侍女极为熟悉,李氏本是心疑这人是谁,而后看到她手中隐隐露出的匕首心里咯噔一声。
齐格尔从未经历过这么多波折,哪里有那么好的心态,听到李氏的话顷刻慌乱起来,手一伸夺过李氏怀中的珩哥儿,匕首横在珩哥儿的项颈。“让开!”
李氏一声惊呼,面色煞白,“别伤害他!”
李氏的声音引来了许多士兵,盛云俦也跟着匆匆赶来,李氏几乎站不稳扶住丈夫的手臂。
盛云俦声音一沉,“你这是做什么?”
齐格尔见事情愈发不妙,面露凶色,蹩脚开口,“我要离开,你是那皇后的亲爹,心怀叵测,非但没有将信送出,还想将我困在这里,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让开,我要离开!”
盛云俦面色紧绷,挥了挥手,这蛮夷公主如此没有脑子,他何必保她,估计她走出不需多远便会被赢冽的人知道,她想死,他岂会拦着。
路被让开,齐格尔上了马车迅速驾马出了营帐,想到那皇后曾让自己颜面扫地,心里更恨,马车疾驶,齐格尔冷哼一声收了匕首,厌烦那小童的哭声将人推下马车,盛云俦一路跟随,见儿子被抛出车外,心头一紧,蹬马起身飞扑向儿子。
跌落时只觉腿上一痛,看了眼怀中仍旧精神奕奕的儿子,盛云俦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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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乖巧的小子哟,可比那沉闷的小子有趣多了。
荀崖子搔着脑袋一脸愁苦决定收回自己昨天晚上的话。
“疼疼疼!”
小胖手扯了两下师爷爷的胡子一脸懵懂,“这是什么呀?”
荀崖子握住那软乎乎的小胖手,脸上疼痛未减,但心里却得意这胖小子得意极了,长得漂亮见人就笑,这小子要是早出生个十几年出生,他也不会收他爹做徒弟。
荀崖子抱着小胖团子坐在小毛驴上,小毛驴走的极慢,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中间,赢眞已经对毛驴好奇过了,转而看着路两侧琳琅满目的玩意,当看到一人手里稻草棒子上扎的各式各样的糖人,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小手不自觉的扯了扯师公公衣襟,“吃!”
荀崖子说好听一点叫两袖清风不识铜臭,不好听点就是身无一文穷的响叮当,要不也不会靠指点旁人武艺换些个吃食,小胖团子一句话让荀崖子突然想起来,怀里这个可是个金锭锭,赢准小子只有这一子,宫里上下不知怎么宠着好呢,让他夜半提溜出来,有上顿没下顿,越想越觉得冷汗阵阵,荀崖子在身上摸索了半晌,不出意料一个铜板没有!
赢眞娘亲是大尧唯一的皇后,独宠后宫,爹爹是大尧的皇帝,出生便含着金勺,又加上褚太后纵着宠着,可以说想要什么有什么,这会始终不见师爷爷给自己买,有些奇怪,大眼直勾勾的看向荀崖子,“吃!”
第一次见面可不能给胖小子留下不好的印象,思来想去,荀崖子利落翻身抱着小胖子下了毛驴,磕了磕鞋子拿出一枚铜板,吹了两下递给那卖糖人的。
卖糖人的老伯接过,拿了一个山楂汁做的糖人给小胖子,小胖子眼中似亮起了星星,左看看右看看不知从哪里吃起好喜欢的不得了,小胖手指来指去,荀崖子此时有一种比年少时一战成名更加骄傲情绪,逗弄道:“叫声师爷爷来听听。”
小胖子开心了,正要甜甜的开口,下一刻街道上横冲出来一辆马车,毛驴一个受惊,肚腹撞在了荀崖子的后背,一个冲击后荀崖子移步站稳,看了眼怀里的小胖子无事,松了口气。
小胖子并没有因着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到,而是怔怔的看着手里光秃秃的竹签,似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大眼睛里泪水越蓄越多,“我的糖糖!我的糖糖!我的糖糖!”一声比一声悲切。
荀崖子这时也有些气愤了,看着那疾驶而过的马车,抚了抚白须,颠了颠手里的胖小子,“师爷爷再给你买好不好?”
小胖子眼睛上挂着大颗泪珠,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马车疾驶过闹事,齐格尔一路马不停蹄生怕那些人追来,马儿已经有些虚脱,行动迟缓下来,齐格尔恼怒的勒紧缰绳,狠狠挥动马鞭抽打马身,但下一刻马儿便精疲力尽栽倒在地上。
齐格尔愤恨的跳下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了下四周,见没有人再追来心里微微松了下来,精神一松下来,齐格尔才发现自己此时已经饥肠辘辘,摸了摸怀里从丫鬟身上搜下来的大尧银两,打算先吃些东西。
齐格尔不会说大尧话,可如今已经远离了北边,甚少有蛮人,连说带比划到底买了一张饼,刚刚掏出怀里的小荷包时,手腕一痛,荷包被抛向空中,齐格尔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那荷包落入一人手中。
荀崖子颠了颠荷包,嘴巴咂动两下,这样招摇过市他还以为是哪家纨绔,没想到同他一般是个穷鬼,不过给小胖子重新买个糖人倒是够了。“小姑娘你刚刚撞了我老头子,这个就当做你给我老头子赔的不是。”
荷包里除了银钱还有帅印,齐格尔恼怒追去,那人虽未回头,悠悠哉哉间却让她近不得身。
荀崖子先一步到了卖糖人的摊子,给怀里乖巧等着糖人的小胖子买了个糖人,小胖子开心了脆生生的叫了声师爷爷,而后眉头又重新皱紧,叹了一口气,“要是算上刚刚那个糖人眞儿现在就有两个了。”
荀崖子哑然一笑,敲了一下小胖团子的脑袋,到底又买了一个给他。
“老头子我光明磊落一辈子,为了给你个小娃娃买糖去抢人钱财,啧啧,让旁人知道,我这老脸也没地方放了。”
小胖团子有吃万事足,并不理会师爷爷说了什么。
荀崖子颠了两下那荷包,眉头一蹙,打开荷包看到里面的东西眉头蹙的更紧,他虽出身江湖,但走南闯北见识颇多,来了兴致也曾出没与各个王城皇宫,当下认出这是蛮夷帅印。抚了抚胡须,荀崖子思索着刚刚那丫头的模样,倒似是蛮夷的姑娘,莫不是那蛮夷出逃的公主?
“老贼,将我的荷包拿来。”齐格尔声音一落,手里的匕首跟着袭向荀崖子怀里的男孩,她打不过那老头,却想故技重施,以那孩童相挟。
荀崖子一向好的脾气这时却有些怒了,倒不是因为她唤他老贼,而是因为这女娃娃好生心狠,竟然想伤害他徒孙?
荀崖子的武艺即便是现在的赢准也只能堪堪打个平手,齐格尔三脚猫功夫自不是对手,荀崖子扔出破落的腰带缠上齐格尔的手,一个草鞋踢出击中齐格尔的穴位,见她动弹不得,荀崖子抱着胖小子走近,“小姑娘拿着帅印要去哪啊?”
齐格尔一怔,没想到他竟然能认出那帅印,而后急道:“老贼,快将东西还我!”
荀崖子眼眸一眯,倒真是个没礼貌的丫头,颠了颠吃完糖人舔手指的胖小子,倘若他没碰到就算了,碰到了帮赢准小子一把也无妨,也好过这帅印落在旁人手中。
再次出发时,由两人一驴子变成了三人一驴子,毛驴上爷孙俩一人手里一个鸡腿吃的香,毛驴后竹竿顶着离毛驴一尺远的地方女子双手被缚一边走着一边不断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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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稳稳行进,若不耽搁再有半日便要到临平了,一路上走走停停浅瑜再未探出头,并非是因为对外面不感兴趣了而是因为原本五人的路上又添了一人。
林小差骑着病恹恹的老马叼着麦秆不紧不慢的跟着。
卫沉额头青筋骤起,几次三番将人驱赶走,不到半日这人便先出现在他们后面,正要拿剑勒马再次回身,却顿住了手。
赢准眉头紧蹙,勒马止步,看来自那荷包丢失这些人便盯上他们了。
不待那林中隐秘的白衣人出现,隐藏在暗处的侍卫便率先出手,林中嘈杂一众白衣人仿若惊弓之鸟一般,从林中突然现身,白衣人的攻势极有章法,目的明确,未袭向前面的马车,而是直奔后面的马车。
后面的马车里坐的是丢丢。
兵器交错的声响让马车里的丢丢浑身冰冷,不敢动弹半分。
另一辆马车里浅瑜有些忧心,丢丢胆子小,此时定然受惊了,若知赢冽如此阴狠,她绝不会带丢丢出来的。景清紧张不已却颤抖着安抚着自家小姐。
人影交错间,白衣人死伤越来越多,将马拴好的林小差瞄准一人加入混战,手起刀落杀红了眼,突破重围便要只取那衣襟露出荷包一角的白衣人性命。
为首的白衣人眉头紧蹙回手间堪堪挡下林小差挥来的一剑,后退两步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来路,但见他招招致命仍旧吃力应付,他们此行任务只是杀了小姐,没想过多纠缠,越发吃力的挡下杀招,白衣人挥袖子间一枚暗器抛出。
白衣人抛出暗器的档口露出破绽,林小差想到李伯的死眼眸通红下手越发狠厉,一剑取喉,白衣人血流如注,倒在地上。
那厢,在白衣人暗器抛出时,马儿一声长嘶,粗壮的马颈暴起颈脉,落蹄狂奔,赢准一直注意着浅瑜,看后面的马发了狂,赢准当机立断的踏马起身飞身在浅瑜的马车上,躲过那狂奔冲撞而来的马车。
浅瑜在马车内,看到车窗外一辆马车奔驰而过,心里咯噔一声,随后便听见赢准的声音响起,“卫沉。”
卫沉应声抽身,寻那马车而去。
暗卫开始清扫战场,白衣人一一死在剑下,须臾不到路上被清理的干净,似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
林小差精疲力尽的跪坐在地上,长舒一口气,一路跟着那些人便是为了报仇,如今仇报了他应该回去了,可细想想他也没什么地方可回。
浅瑜轻轻撩开车帘,忧心忡忡的看向赢准,“你可有受伤。”
赢准一笑,策马靠近,附身在她唇畔落下一吻,“宝儿无需担忧,我没事,卫沉会将人找回来。”赢准身边从来不留无用之人,卫沉能成为他身边近侍自是有过人之处,无论是武艺还是头脑都非一般人。
浅瑜一向信他的,微微松了心,看到暗卫将那些尸体收走,轻轻一叹,战争总是残酷的,不知是否有一天人们从此再不会饱受战争的折磨。
马车重新出发,赢准勒马轻飘飘的看了那跪在地上的少年一眼,这少年虽然武艺差,但相当敏锐,应变能力极强,有时候战事往往不是人多致胜,偏生自古出名的战役都是将领懂得应变,难怪师父肯指点那少年一二,不过喜好那坑骗的营生倒也是废柴一个。
林小差自是看到那高头大马上男人的一眼,但他只看到了轻蔑,林小差顿时怒火中烧,好啊,你蔑视小爷,小爷我便要抢你女人!唇角扬起,林小差重新起身跨上他藏在树后病恹恹的马追着那马车而去。
受了惊吓的马儿拔足狂奔,当卫沉赶上时,车里的丢丢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泪水盈盈,卫沉心口一窒,将手递出。
“把手给我。”
丢丢已经怕的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任由马车的晃动来回撞击在车壁两侧,似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眼睛木愣愣的看着一处。
卫沉焦急,额头阵阵汗湿,猛力一蹬马身跳上疾驶的马车。动作迅速,将失了神志的丢丢一手捞起跳出马车外,以身为垫将她护的周全,卫沉浑身疼痛,脸上因着穿越树林而被割伤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额头满是汗水,咬牙开口,“没事了。”
丢丢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知道,静静的趴在他怀里。
寒气骤然袭来,卫沉忍过一波疼痛清醒过来时,丢丢仍旧直直的看向一处,卫沉叹了口气,卫游说过她心智不全不能受刺激,是他没有护好她,比之圣上对皇后,他一分都不如,混战中的圣上仍旧能将皇后护的周全,他却不能一心二用,圣上的意思他微微有些明白,却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他出身贫贱,即便她失了智,待一切尘埃落定也要恢复公主身份的,他当真配得上她吗,心底是渴望的,否则自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正常,小心翼翼的吻了吻丢丢的发旋,“没事了……”
一声声的轻唤,卫沉极为有耐心的安抚怀中的人。
日暮降临,寒气越来越重,卫沉发过信号,便将丢丢紧紧抱在怀中,即便他每动一寸便疼的青筋骤起。
不知何时,丢丢终于回神,眼泪掉落,声音有些沙哑,“你受伤了?”
卫沉面色柔和,“无事,一会儿便好。”确实没什么大事,曾经与圣上征战临平时,骨折便是极轻的伤了。等疼痛缓过去,即便不用其他暗卫赶来,他也能带她回去。
丢丢泪眼朦胧,“我很笨,很傻,小姐姐会不会怨我?”她知道自己很傻,不配做小姐姐的宫女,常常惹祸,明明是奴婢还要小姐姐常常安慰她,明明刚刚她跳下去,他便不会受伤,两人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她总是这般又蠢又笨,难怪……难怪没有人喜欢她。
卫沉心口一窒,想起第一次知道她身世时的场景,他那是在想这恐怕是最不幸的一位公主,后来他又想这应该是最幸运的一位公主,她因为不懂,所以不会有烦恼,因为不懂,所以在周围所有人都同情她的时候,仍旧能傻傻的笑出声,他想或许老天对人都是公平的,她心智不全所以拥有了许多幸福,直到那日在牢房中看到她,听到她悲切的哭声,他才知道即便是痴儿仍旧有心,她的心更如白雪涤净般澄澈,这样的人怎么有人舍得伤害呢。
声音沙哑,卫沉轻声道:“不会,皇后和善不会生你的气,反倒会担心你,莫……莫要哭了。”大手抚着她的发顶,卫沉只觉得心悸异常。
丢丢抬眸看向他,哽咽道:“那你呢?你会不会厌烦我?”她与师傅学习医术旁人都躲着他,偏生他会凑近她跟前,他对她好,她知道的。
卫沉心砰砰直跳,喉咙有些干涩,大手擦干她落下的眼泪,等待心绪平稳后才开口,“不会,我……我喜欢你。”
丢丢懵懂,总觉得他的喜欢与自己喜欢小姐姐不大一样。因为自己有些不正常了,心口跳的厉害。
卫沉眼眸一暗,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唇畔,喉头一动,轻轻啄了一下,“以后不许对旁人这般,丢丢,我喜欢你,想要娶你的喜欢。”
丢丢懵懵懂懂,喃喃道:“你不要咬……咬我。”脑海里已经记不清为何知道这是咬,但隐隐约约记得这是惩罚,那人说过的,脑袋有些迷糊,丢丢已经记不清是何人说过的了。
傻人,卫沉一笑将人揽紧怀中,他不应该怕的,身为圣上身边的近卫他应同圣上一般坚定果决,喜欢便是喜欢了,为何犹豫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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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深,赢准少时奔波于几个战场,对临平最为熟悉,临平城里赢准的一处府邸,管事早早接到了信,等浅瑜一行人到达时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膳堂内,浅瑜没有任何心情去看看院子的摆设,心不在焉的用着饭,赢准将菜布到浅瑜碟子中,“卫沉已经发来信号,宝儿莫要担心了。”
浅瑜收回心思,想起一事,抬头看向赢准,“明日你就要上战场吗?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赢准淡笑将人揽过,“上阵打仗除了将自己送去战场,哪里有什么可准备的。”他对着里熟悉,赢冽觉得这里易攻难守,所以打算将这里突围,却不知临平虽然地势平坦,却连年汛期雨重,在两大汛期内,易攻难守的地局势变幻莫测,并非他太过胸有成竹,而是熟悉罢了。
两人感受到了分离,都有些不舍,浅瑜靠在赢准怀中,“你不要受伤。”她见过赢准身上的伤痕,每一道伤痕都见证着他的年少,她不能回到过去告诉年少时的他,却能嘱咐现在以为人父的他。
她言语里的关切让赢准心潮涌动,年少争强好胜,热血沙场,此时有了羁绊自会保护好自己,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他与她还有好长时间要走,岂会丢了性命。
两人重生来过,都经历过生死,所以更珍惜这份重生。
卫流随大军安营后便从大营赶回城里,却在中途收到京中来信,似是太后暗线的加急快报,卫流神色一凛顾不得骑马飞身离开匆匆进入临平府宅内。
赢准见卫流匆匆进门,拿过他手里的信,待看到信中的内容时,神色骤凝。
儿子被师父抱走了。
赢准额头似有青筋浮现,师傅常年游走在关外,何时回了京中。
他面露难色,浅瑜不解,“是母后来信了吗?可是眞儿闹了?”
赢准怕浅瑜忧心,将信重新拿给卫流,“不是京中来信。”
浅瑜眉头一紧,算算时候母后也该送信过来了,正待询问之际,景清匆匆从外面走进来,一脸喜色,“小姐,北边的将军府来信了。”
浅瑜的注意转移了去,拿过景清手里的信,面色一白,爹爹腿受伤了?越往下看娥眉蹙的越紧,齐格尔的名字她稍稍知晓,她记忆向来好的,见过一次的人便能留下印象,何况当日齐格尔给她的印象更深,浅瑜对人向来忍让三分,尤其是女子,同为女子在这世间过活本就艰难,女子间又何必暗箱争斗,爹爹出于怜悯之心收留于她,她竟然拿弟弟相挟,浅瑜垂下眼帘,面色不愉,信是汝阳写的,从北边到这里也有月余,想来那齐格尔知道赢准不在京中,也会过来临平,既然那齐格尔心心念念想分一杯羹,她岂能让她失望而归。
赢准第一次见她的宝儿这般气恼,新奇的将人抱进怀里,卫流和景清有眼色的退下。
“何人惹了宝儿,倒是奇了。”
浅瑜将信放在桌上,抬头端详着赢准的面容,赢准俊美,却因着总是冷着个脸让人不敢多窥,仔细端详过后,确实觉得赢准有着招蜂引蝶的脸,否则那蛮夷的公主屡次碰壁,最后想的却还是要嫁入大尧。
她眼眸倒影着他,赢准喜爱她偶尔露出的茫然,小啄一下粉唇,瞄了眼那桌角的信件,他这样小心翼翼宠爱的宝贝,岂能让那些事烦心。
嘴唇相碰便一发不可收拾,浅瑜回神时已经衣衫半褪,忙将人推开,起身向着浴室走去,转身之际忘了刚刚所想之事,只是不放心地嘱咐道:“我小日子还没结束,你不许过来。”
赢准挑眉点了点头,待浅瑜离开时便起身,出门吩咐卫流立刻寻人。
师傅为人松散,喜好玩乐,他不怕别的,只怕他照顾不好儿子,毕竟他连他自己都照顾不好。
然而赢准显然低估了荀崖子。
“臭!”小胖手指着荀崖子,不肯靠近,荀崖子左闻闻右闻闻,没觉得自己哪里臭,但见小娃娃如此嫌弃自己难能的洗了一回热水澡。
神清气爽后抱着小胖团子牵着驴子找些吃食,这些天算是摸清怀里宝贝的性子喜好,说来这是他唯一的徒孙,可不是得要照看好,赢眞十分硬实,再加上赢准常有意训练他的体力,这一路颠簸倒也不声不响,没病没灾,爷孙俩吃了个畅快,齐格尔却因着一路的走走停停而体力不支。
荀崖子在武林中非黑非白,既没有正道人的慷慨无私嫉恶如仇,也没有黑道人阴狠歹毒唯利是图,但得罪他的人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全然不理走的越来越慢的齐格尔,爷孙俩吃饱喝足便找了个客栈歇息。
小胖团子爬来爬去,荀崖子顺势摸了摸胖小子的经脉,确实是练武的料子,不错不错,虎父无犬子。耐着性子哄了半晌,爷孙俩相继睡去。
暗卫行动迅速,好在爷孙俩已经到了临平境内,一路上又大张旗鼓,寻到不难,得了圣上的嘱咐,寻到人后万分小心,生怕老爷子另有主意,待到房内没了声响才行事。
安神香插.入之时,一股青烟便进入其中,不声不响。
爷孙俩连带着马厩里关着的齐格尔当夜便被抬入临平府内。
赢准等浅瑜睡去才起身出门,明日一早他便要上战场,在此之前要把这几个烦心的处理干净,省的日后宝儿醒来忧心。
赢准一出门,跟了一路的林小差趴在墙头,看到那人远去,才松了口气,也总算找到了由头,男人大半夜离开能去哪儿?他虽然没有体味过,但毕竟自小生活艰难,在鱼龙混杂之地也耳濡目染了几分,啧啧,他还真当这人重情重义,别当他没看见,刚刚一伙人抬着一个女人进了府,他看的真真的,眼睛一转,林小差当下做出决定,这人如此道貌岸然岂能再让那美人蒙在鼓里。
跳下墙头,林小差几个闪身进入房内。
烛光幽暗,层层叠帐下那女子睡得香甜,林小差第一次有些嫌恶自己没去抢身好衣衫,万一一会儿她醒来怕他当做坏人怎么办,不过她一路上没看他一眼是不是已经将他当做坏人了?
屏息靠近纱帐,看到纱帐下的人更是怔神,擦了擦手刚想伸手碰一碰,却正对上那清冷的眼眸。
浅瑜看着突然出现在房内的人,娥眉一蹙。
林小差挠了挠头,摆手道:“你别叫,我有事与你说,我不是坏人。”话重复了两遍,仍旧没说什么事,浅瑜蹙眉看他,淡淡道:“我没叫。”她自然知道他不是坏人,一路上虽然未看他,但浅瑜知道这少年不过是心智未成熟罢了,看他如此胆大闯入府中便知他不过有些年少轻狂误入歧途而非是真的坏人。
林小差闻言一噎,老实讲他还真没见过这般冷静自持的女子,让他思路都有些乱了。
知道归知道,但浅瑜还是拿过衣衫披上离远了些。
林小差整理好思路,面色沉重,“那人不是好人,前半夜守着你,后半夜却去找人,咳,找别的女子。”
浅瑜垂眸,“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见她如此淡然,以为她不信自己的话,林小差抓了抓脑袋,点中浅瑜的穴道,将人带走。
这厢,赢准进入室内时,趴在老爷子肚子上的小胖团子睡的正香,但稍稍倾斜的身子似是下一个翻身便要掉在地上,赢准许久未看见儿子到底是想了,将人抱起打量,瘦倒是没瘦,就是黑了许多,看到儿子便想起了宫中的女儿,也不知女儿如何了,一向想着独霸自己宝儿的赢准第一次对女儿儿子有了愧疚之心。
小胖子咂动了两下嘴还不知自己已经结束了短暂的游历睡得极酣,赢准叹了口气,吻了吻儿子,看向呼吸越发平稳的师傅,头一疼,“你怎么想把他带来这里,明日我便要上战场,分身乏术,若是缺银两了便去暗卫的铺子里拿,为何要给我添乱。”
赢准训诫下属的语气让装睡的荀崖子不大乐意,一睁眼就要破口大骂,看到睡得香甜的徒孙,心头一软,小声骂道:“赢准小子,我是你师父,不是你是我师父!”
本来应气势磅礴的话,却因着声音太小显得有些心虚。搜刮了一下,年过八旬的荀崖子邀功似的拿出怀里的帅印,极力证明自己不是添乱,“看看,看看这是什么,多重要的东西啊,我找到的,若是先被旁人得了去可了得。”
赢准头疼,却不想再拂师父的面子,接过那帅印,“既然过来了,便先好好休息吧。”抱着儿子转身离开,将儿子交给旁人又不放心,赢准点了儿子的睡穴,抱着睡的憨憨的儿子进了一处牢房。
齐格尔一路颠簸,饥肠辘辘浑身疲惫,已经陷入绝望,听到牢房门传来响动只是一瞥,而后不可置信的上前握住栏杆,因为缺水而皲裂的嘴开开合合终于发出了声音,“我手里有虎符,能调令蛮夷一支强军,在那老头身上,你若放了我纳我为妃,我愿意全部奉上!”
赢准从未直视过除宝儿外的其他女子,此时却目光凌厉的看着齐格尔,毫不掩饰的透露出眼底的厌恶,将黑色玉制的帅印扔在地上,冷声道:“你说的是这个?”
齐格尔连连点头,攥紧栏杆,“只有我知道怎么用,只要你……”话没说完便看到赢准将那帅印碾碎在脚下,齐格尔神色慌张想去阻拦,却始终碰触不到,尖利道:“不要!”
赢准拍了拍怀里的儿子,面色阴冷,“是朕说的不清楚,还是表现的不够明显,你何以侮辱与朕?”赢准起身,再不想多做停留,冷声开口,“盛将军是如何断的腿,你们便如何断她的腿。明日将人给朕拖回蛮夷交给赢冽,他的妻子合该他处理了去。”
齐格尔眼眸睁的老大,似不相信那保命的帅印顷刻间被毁掉,不断的去抓那已经碎成粉末的帅印。
赢准正待转身,眉头一蹙,沉冷道:“出来!”
林小差缓缓踱步而出,顺便松开钳制浅瑜的手,解开穴道。
浅瑜一被松开便上前去抱儿子,见儿子晒的脸颊发红更是心疼,“他怎么回来这里。”
赢准厉色看了眼林小差,而后看向浅瑜,轻声道:“宝儿先回房吧,等我与你细说。”
见了儿子,便满眼都是儿子,浅瑜顾不得其他将儿子抱去房内。
牢房中只剩下赢准,林小差两人。
气氛不大对劲,如小兽一般敏弱的林小差打着哈哈,“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天色也晚了,草民不打扰了,这就告退了啊。”倒退着向门走去,下一刻却感受到那迎面袭来的掌风,硬着头皮出手,林小差做好了被打的打算。
然而过招之时林小差却更为恼怒,他不止是要打他,还将他像遛狗似的打着玩!
数十招后,林小差胸口一痛猛吐一口血,顺势躺在地上,“你还是这样打吧,我还能舒服些。”
赢准挑眉,这少年倒是沉得住气,若他调查的没错,牢房里那蛮夷的公主也算是他仇人,他竟然没袒露一丝破绽,赢准收了手,将手里的牢房钥匙扔出,淡淡道:“送你了。”
林小差看着头定的月亮,再没去看赢准,脸上的笑意却消了下去,风水轮流转啊,当年他与娘亲被关在牢房中,那女人那蛮夷的公主笑看娘亲日日受刑,只因蛮夷领主醉酒后强迫他娘生下了他便日日折磨他们母子,他亲眼见他娘死在那铁烙刑下,那段记忆他不愿回想,林小差闭上了眼睛,手死死抠进土里,摩挲中握住了那牢房的钥匙,他从未想过为娘报仇,不是不想而是那人高高在上,而他却不能靠近分毫,能力悬殊他不敢想只能窝囊躲躲藏藏的活着。
攥紧钥匙,林小差睁开眼睛,真好,老天爷给了他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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