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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廷日是把魏清莛当妹妹看的,第一次见到魏清莛的时候他还以为祖父在外头留下的,结果母亲说她是莛姐儿。当时他就想,怎么表妹长得比他还像祖父呢?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他也有资格骄傲。
他是长子长孙,一出生就拥有王家三房的继承资格,更何况,他的祖父是王氏家族这一辈中最有出息的人。
三朝元老,三次出任宰相,又是先帝最后托付照看新帝的人,门下的学生遍布全国,在士林中拥有绝对的地位,他自懂事起就养成了世家的气度,自进入学院开始就一直作为领袖存在,可突然间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只是家被抄了,他不怕,只要人还在,王家这样的经历并不少,他有自信可以再将王家撑起来,可祖父祖母死了,父亲和叔叔和死讯也传了回来,王家身上背着谋反的罪名。
他是三房唯一的子嗣,可他残了,残了就意味着不能出仕,不能出仕就意味着不能洗刷王家的罪名,那他又有什么资格将父亲和叔叔的尸首和牌位迎回来安放呢?那一段时间他几乎都是生活在黑暗中,他看不到一点曙光,他几乎以为他的一生就这样了。
可魏清莛出现了,那个不过是八九岁的孩子,比素雅还要小,可她却要学会打猎,学会讨价还价,学会如何在魏家的封锁下照顾自己和弟弟。可她依然能笑着,依然能坦然的说:“大不了就不嫁了”的话。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任武昀在她身上察觉不到一点负面的情绪。
他不明白是为什么,她怎么能不怨呢?
姑母一出生就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又因为她是姑母结婚多年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家里人都很宠爱她,他不明白为什么乍然间从天上掉到地上后,她还能这么乐观,眉眼间几乎不见一点愁容。
还是说她已经经历过那些愁绪,现在的这些摆在她的面前都不算是什么了。
王廷日一时心里又是酸涩又是钦佩还隐隐带着一些嫉妒。
身体上的难受并不特别难熬,他有那个承受力,可心里的痛却一天甚过一天,他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心痛之下。
可奇迹般的,在和魏清莛认识后,心痛的感觉就这么慢慢的消失了。她说,心里难受就找些事情来做,久了,也就不难受了。
是啊,当他有做不完的事时,哪里还有时间难受呢?
他要还钱,要让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然后再想办法将父亲和叔叔找回来,要是可以,再给王家平反。他有很多的事要做。
她说,话语权是看一个人的势力,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兵权和官权让人敬畏,经济,运用得好了,也能颠覆一个国家。这句话他记下了,就几乎在为它奋斗着。
他没想着颠覆这个国家,他只是想拥有足够多的资本,在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和上位者谈判。
他知道,这个皇帝没什么本事,从祖父一天比一天累,一天比一天老态,一天叹气比一天多的时候就知道。
可他底下有好几个儿子,他不知道有几个儿子有心思,但他知道,四皇子和六皇子是一定的。太子的死,他是知道的最清楚的人之一,祖父并没有瞒着他。
祖父和父亲都要离开了,他是三房的希望,所以祖父只能急匆匆的将这一切告诉他,只能急忙的将手中的资本转移到他手上,即使在他还没资格掌握的时候。
祖父的死是皇帝的无能造成的,但何尝不是徐家的推波助澜?
如果不是他们起了不该的心思,如果不是他们派人杀了太子,几乎坐实了太子谋反的罪名,祖父是有能力替皇帝收拾掉烂摊子的。太子不会死,王家不会背上谋反的罪名,祖父和祖母也就不会自尽,父亲和叔叔不会流放被人害死在路上,父亲也不会为了保住母亲和妹妹执意休了母亲,也不会为了能让他留下而打断他的腿,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所以,他恨徐家。
那么,在选择扶持对象的时候,六皇子第一个被排除在外。
从利益上,四皇子已经有形无形的和他和王家绑在一起了,四皇子也的确是他最好的选择。但他不了解四皇子,他不知道四皇子对他是什么态度。多年的打击告诉他不能太过信任和依赖一个人,而那个人还有可能成为你的依靠。
他一直致力于和未来的掌权者成为合作伙伴,而不是从属关系。
为了保持王家在士林中的地位,为了维持王家在学子中的威望,也为了积累资本,他决定开状元楼。
说来也可笑,说是他开,其实他几乎没有一分钱,所谓他的钱都是表妹魏清莛提供的。
当他知道她竟然会赌石时心中惊诧不已。但在知道她两年前就无意中得到一本秘籍,并且在玉石街给人解石将近两年,一切似乎就成了理所当然。
他心里更加佩服她,他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是个女孩子,在那一刻,他是真的自愧不如。不是为她的本事,而是为她的态度,为她的毅力。是怎样的渴望才能让她这样生生不息?
在见了桐哥儿,并且知道这孩子即使智力会成长也很难大过八岁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魏清莛眼里的心痛,而他心里也有了一些不一样。
他以为,他是怜惜他们。
在这里,没有娘家人的女子在夫家的地位很受质疑,将会过得很艰难。桐哥儿注定不能成为莛姐儿的依靠,那么就让他来吧,让王家成为莛姐儿的依靠。
以后莛姐儿的夫家要是敢欺辱她,那他就代表莛姐儿的哥哥出头。
在那一刻,他是真心把莛姐儿当妹妹看的。
可是后来呢?
可能是因为日子越过越好,他手中的势力积累越来越多,而莛姐儿显露出来的本事也越来越让他惊叹。
他最大的利益来自于盛通银楼,而盛通银楼几乎是赖着莛姐儿生存的。在他心里,盛通银楼几乎是他翻盘的存在,可在莛姐儿心里呢?
她有了足够的钱,也有了足够的势力,至少对付魏家可以了。她想过给王家洗刷冤屈,但这不是她的执念。
王廷日知道的很清楚,莛姐儿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自己过好,桐哥儿过好,身边的人过好。要是可以,四皇子登基,然后王家平反。但她不像他一样将其视为目标。
俩人第一次有了矛盾。
王廷日知道,王廷日知道魏清莛也知道。但两个人都没说。只是俩人不约而同做了布置。
他在桐哥儿身边安排了人,而莛姐儿对他也有了戒备。
只是可惜,那些人才跟了桐哥儿第一天就被莛姐儿抓出来了。
她不会武功,也不会飞檐走壁,但她有一手快速的箭法。多年下来,已经很少有人有野兽能躲得过她的箭法了。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那些人的,但她的确是靠着一手箭法精准的将那些人射出来了。俩人都重伤。所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沉下脸。
魏青桐是她最在乎的人,他知道他触及了她的底线。
他无比的庆幸,她虽然很生气,但似乎并没有切断俩人的关系。
那一次,她半年不为他赌石,俩人最后将所有的东西都合同化。她会为他赌石,而她也第一次明朗的提出他要付出的代价。
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重情。
他给的她就要,他不给她也不会问。王廷日看得出,她虽然很喜欢钱,但她更重情义。她将他们视为一家人,所以她从不提报酬的事?
报酬?这何止是报酬能报答的?
那两年,几乎就是她一人支撑着两家的生活,她才几岁?每每想到这里,他就会心痛,但他却不后悔他当初的决定。为王家平反,将父亲和叔叔接回来几乎成了执念,成了魔,若是有一天连这个也不能做了,他相信,他会疯的。
那一段时间,俩人面上不显,但关系实在是降到了冰点。
直到魏志扬回来,她将那种戒备转移到了魏家人身上,而他也开始不遗余力的帮她,为了弥补,也为了出气。
过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无比的感谢魏志扬在那个时间回到京城,并且精准的惹了她。因为随着之后的发展,他几乎是将莛姐儿所有的恨意和戒备都拉过去了。
莛姐儿只是长得像祖父,这一点他早就知道。
她不太记仇,因为只要她在乎的人在对不起她之后再多讨好她一些,再多做一些,她就会渐渐地将原先的不愉快忘掉。而他和祖父一样,他们面上温文儒雅,但心里最记仇。只要得罪了他们,只要不是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俩人都会不依不饶的针对那人,直到那人跪地求饶,他们还要再考虑一下。
所以,他很快取得了她的原谅,即使她依然对他戒备,但比先前的情景要好得多。
于是,他就要为她做更多,他想方设法送她和桐哥儿进了岷山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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