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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玉录玳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臣妇无缘得见,但料想着,肯定比蜂窝煤还黑!”
胤礽皱眉,很有几分狐疑的样子:“不知这蜂窝煤是何物?”
“我猜……”石氏微微歪头:“可是生得状如蜂窝的煤?”
玉录玳笑着给石氏比了个大拇指:“太子妃娘娘聪慧!蜂窝煤,蜂窝煤,可不就是如蜂窝一样带眼儿的煤块?不过那煤的蜂窝不是生的,而是人工做的。把碎煤面子与黄土按着一定的比例合水,用模具压制而成。放在特定的蜂窝煤炉子里,可做取暖之用。”
“黑不溜秋的,样子确实丑了点儿,不加生石灰还有煤烟味儿。省事,省煤,价格也低啊!相比于动辄十几二十文一斤的银霜炭,那可是便宜太多太多了。”
知道童年的取暖神器蜂窝煤还没有被发明出来,玉录玳分分钟来了精神。大书特书它的种种便宜实惠,力争把太子殿下拉进她的赚钱大业,帮她保驾护航。
然而科普工作做了好半天,胤礽的关注点却在银霜碳的价格上:“十几二十文一斤,姨母确定没记错?”
从一开始的诚惶诚恐,坚辞不受。到现在的听之任之,八风不动。短短几个照面,玉录玳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听堂堂太子、太子妃叫她一声姨母了。
果然,人是适应性最强的动物。
玉录玳无奈摇头,特别坚定地说了个是:“我确定。毕竟嫁进佟佳府六年,我虽至今未能执掌中馈。但多多少少的,也分摊过一些个琐碎事。譬如柴碳采购,这两年上就是我负责的。一等银霜炭二十文,次等十三、再次八文,我记得清清楚楚。”
胤礽点头,又问:“那姨母可知红箩碳、黑炭与煤的价格?”
“略有所知。”玉录玳凝眸,从脑海中扒拉出相关记忆:“市面上红箩碳较少,价格也就略高些。四十文一斤,紧俏时候五十文也是有的。黑炭烟大、品相差也不耐烧,价格在三到四文一斤。而煤烟重,弄不好会有碳毒,价格一直低廉,一斤一文不能再多了。”
一席话有理有据,听得胤礽双眉紧锁:“那,姨母可知内务府的碳价格几何?孤春日时曾看过惜薪司账目,煤十文、黑炭百文。次等银霜炭半两,优等一两,进上的红箩碳更高达五两之数。”
“亏得皇阿玛与孤都百般节俭,唯恐奢靡太过叫百姓受苦。如今看来,咱们父子苦心孤诣的,竟养出这么帮子贪吝奴才。”
那比起道光帝,你们爷俩还是极为幸福的。
至少没吃五两银子一枚的鸡蛋,也没穿上带补丁的裤子。
玉录玳心里吐槽不停,面上却一脸惊骇:“这这这,这怎么好有这么大差异?莫非陛下九五之尊,所用之物也格外不同么?臣妇,臣妇劝殿下还是三思后行。别狐狸别抓着,反惹了一身骚。毕竟包衣数代经营内务府,势力盘根错节。”
“就算要查,也得先派人走访市场。做个详细缜密的调查,两相对比,做到有理有据。”
“是。”胤礽应声,郑重地深施一礼:“胤礽谢过姨母诸般提点。您放心,孤必然小心求证、周全准备,力争一击必胜。誓要一举铲掉这个毒瘤,再不叫区区包衣奴才欺上瞒下,搅弄风云。”
康熙三十七年,堪堪二十五岁的胤礽还没被多疑的皇父与羽翼渐丰的弟弟们逼得左支右绌,渐渐变态。这会儿的他视自己为万里河山的未来之主,自然不允许一群刁奴巧立名目,一点点的掏空自己的钱袋子。
愤怒的太子殿下极具行动力,只短短三天,就把相应的材料一一准备完毕。
次日早朝上,这位爷就长跪君前,亲手引爆了这颗炸弹。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尤其康熙幼年继位以来便励精图治,擒鳌拜、灭三藩、亲征葛尔丹。自诩英明圣主,哪能让自己被群包衣奴才欺瞒至此?
细细阅览过奏折后,康熙大怒,当殿羁押了内务府总管海拉逊,命人捉拿涉事人等。
责令三司会审,明旨从严从重处理,绝不姑息。
太子殿下给出的名单过于详尽,让涉事人等狡辩无力,也叫参与审查的官吏们如虎添翼。办案效率自然快上加快,堪称一日千里。区区旬日,菜市口就推出去数十个贪污数额较大,且有人命在身的。又有数百人被革除旗籍,刺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内务府大臣海拉逊惶急之下引发旧疾,病死于天牢。
比史书记载早了半年。
此一役,国库增银八百万两,古董、字画无数。连年征战,已近匮乏的国库瞬间充盈。大批量贪官污吏下马,包衣问题早早被暴露并重视起来。主导这一切的太子胤礽在民间声望日隆,隐隐有盖过天子之意。
可把胤礽给急的,嘴角生了好大一串燎泡。
就怕父子间好容易弥合的关系再度紧张,甚至分崩离析在猜忌之下。
对此,玉录玳就很无语:“老子英雄儿好汉,这不是自然而然,也人心所向的?这样,才能继往开来,一步步的把我大清发扬光大,使其长长久久的屹立于世界民族之巅。反之的话……”
“老子英雄儿完蛋,如刘邦、刘彻、李世民之流,那才该扼腕叹息,痛呼子不类父呢吧?有佳儿如此,陛下想必龙心大悦,甚至忍不住想要跟列位臣工吹个小牛。”
“还有什么比我家有儿初长成更叫老父亲骄傲的呢?”
至少暂时不能有啊!
自认逻辑满分的玉录玳坚定脸,努力说服便宜大外甥。
临时起意过来探望太子,结果却听了个全场的康熙再忍不住大乐:“没有,没有。再没有看到儿子出息,更叫老父亲骄傲自豪的了。保成这次聪明、周全又果敢。干得相当漂亮,便是朕在你这年岁也不能做得更好了。”
真心真意的夸赞,却吓得胤礽噗通一声跪下来:“皇阿玛谬赞。儿子这小小萤火之光,岂能同您这皓月争辉?”
堂堂太子都当庭跪下,哪还有玉录玳跟石氏站脚的份儿呢!
两人急急起身,老老实实跪在胤礽身后。
亏得胤礽知道他这小姨母常有惊人之语,与其相处的时候习惯屏退左右。又为避嫌故,每每带着太子妃石氏一起。不然的话,这妥妥就是清宫剧里呼啦啦跪一片的名场面。
玉录玳边苦中作乐地想着,边余光嫖着康熙亲手扶起爱子,一脸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辫子头:“朕发自肺腑所言,保成何必太谦?”
“内务府一事,既为朝廷铲除了蛀虫,免得包衣坐大,贻害深远。又充盈了国库,还大大树立了你这个储君的威信。养儿如此,朕心甚慰。单单后继有人这一项,朕就胜过唐宗宋祖,秦皇汉武。”
才刚刚被扶起来的胤礽又直挺挺跪下去:“儿虽不敏,敢不勠力?皇阿玛且拭目以待,儿子必将尽心尽力。如您教导抚育儿子一般,尽心教育子嗣。定叫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一代更比一代强,永永远远地统御这万里河山!”
明显过于浮夸的彩虹屁,却正正好戳在了康熙的点上。
逗得他龙心大悦,一连道了好几个好字:“故此,保成可得再接再厉。朕如你这岁数,皇子公主都生了十几个,凑三桌马吊都有余。”
若在以往,提起这个问题,胤礽能当时黑脸。回头就狠命地收拾太子妃石氏,再抱怨她的无用。
被转述了排卵期算法,并暗戳戳努力数日后。
太子殿下一改往日急躁,甚至还有点隐秘的小期待:“这方面儿子起步晚,但儿子有迎头赶上的心。皇阿玛且静候佳音,等着儿子跟太子妃给您三年抱俩。”
“好好好!”康熙大乐:“如此,朕可就静候保成跟太子妃的佳音了。”
被点名的太子妃石氏脸红如布,小小声地应了声是。
就在这和谐中散发着淡淡羞窘尴尬的气氛里,胤礽身边得力大太监何玉柱求见,说是为报喜而来。
刚刚起身的太子又兴冲冲跪下:“儿子请皇阿玛宣何玉柱进来,咱父子俩一起听听这天大的喜讯。若儿猜的不错,该是牛痘之法起了效。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以后都再不必畏惧天花恶疾。”
“果然?”康熙双眸圆睁,腾地一下子站起:“快,快传何玉柱。”
片刻,何玉柱兴冲冲走上前来利落打千儿:“奴才何玉柱给万岁爷贺喜。蒙您隆恩,太子爷先前吩咐的牛痘之法已经取得成功。十三名死囚悉数种过牛痘,也与天花患者衣物甚至病人共处后。如今皆身体健康,并无感染之患。”
“太医院诸太医经实验认证,皆认为牛痘简单易得,相比人痘风险小,成本低,预后良好。极为适合大力推广,取代现有的人痘之法。现十三名死囚的脉案与太医院诸太医的结论在此,还请万岁爷御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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