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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你就是讨债来的,”蒋衾说,“上来坐。”
黎檬麻溜儿的爬上酒店大床,和蒋衾肩并肩的坐着,看他手里那本德文原版小说。
黎檬和蒋衾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然而他俩有着各种方面惊人的相似:脾气、性格、爱好和长相等等。更显著的一点是蒋衾智商极高,而黎檬也不遑多让,上学以来一共跳过三次级。
周围一圈朋友多次怀疑他们是失散多年的亲戚,要么黎檬就是蒋衾十几岁时搞出来的种。然而靳炎多次铁板钉钉的否认这种可能性,一副“这是缘分啊你们这帮愚蠢的人类”的表情。
黎檬看了一会儿,说:“凶手是那个滑雪教练。”
“不要每次看到一半就忍不住炫耀你知道剧情,小心把你赶出去。”
“你忍心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吗蒋衾同志!”黎檬指责道:“不给做饭离家出走就算了,区区剧透小事都这么计较!”
蒋衾无言看他。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嘛,”黎檬立刻把尾巴伸出来摇摇,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啊蒋衾同志?要我押着靳炎同志上门负荆请罪吗?差不多得了啊我跟你说,现在回家你还能享受到帅哥儿子的撒娇卖萌脱衣舞豪华补偿套餐,晚了可就米有了!米有了!心动不如行动你还是赶紧跟我回去吧!”
“……黎檬同志,”蒋衾说,“你跟靳炎真是亲父子,毫不掺假的,耍无赖都这么相像。”
他穿着酒店提供的厚实白色浴袍,目光因为少了眼镜的遮挡而显得更加清晰明亮,修长的眉毛微微挑起,一看就完全不吃黎檬那一套。
“你又不前凸|后翘,又没有36D,就算跳脱衣舞也没什么看头。再说就算你会跳也不能掩盖身为学生却逃课的事实,按我的脾气应该把你揪去学校让你对着教导主任跳一跳。”
黎檬张口结舌半晌,突然否认:“不要,她会爱上我的。”
“相对于脱衣舞,你需要苦恼的是另一件事,”蒋衾说,“靳炎和我离婚之后,你打算跟谁?”
黎檬知道谈话终于转到他最不希望的那个方向去了。
就像每个在父母离婚时被问“爸爸和妈妈你到底想跟谁”的小孩一样,黎檬的第一个念头是:瓦勒个擦!小爷不想回答!
“我希望你跟靳炎,”蒋衾道。
“——啊?你不要我?”
“靳炎是你亲生父亲。”
“可你是我妈啊!”黎檬立刻伶牙俐齿的接上下一句,“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啊!”
蒋衾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
“黎檬,”他疲惫的道,“你知道你名下有时星娱乐百分之七的股份对吧?”
“就算……”
“时星娱乐没有上市,股份全掌握在当初几个主要股东手里。靳炎有百分之四十,你有七,我有十二,你知道游离在外的股份有多少吗?”
黎檬瞬间反应过来:“百分之四十一!”
“是的,”蒋衾说,“非常微妙的数字,恰好比靳炎的个人股份多那么一点点。也就是说,只有当我或者你跟靳炎站在一起的时候,他对公司的掌控权才是完全保险的。”
“换个角度说,如果你跟我在一起,完成财产分割后靳炎的股份比例为二十六,作为监护人我除了自己的二十六之外还掌管你的那百分之七……”
“那不是很好吗?你成大BOSS了,可以去公司把那群恨不得黏在我爸身上的小明星都赶跑……”
“太天真了,”蒋衾说,“这意味着游离在外的股权大于我或靳炎,只要操作得当,山河易主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黎檬的世界观顿时受到了震撼,“那……你……你就别跟靳炎离婚啊!”
蒋衾冷笑一声。
黎檬穿着校服衬衣,五官带着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稚气和鲜明,皱起眉来的样子有种靳炎特有的味道。
不过靳炎给人的感觉是深邃沉肃,黎檬年龄没到,只让人觉得烦恼。
“是因为上次那个女的吗?据说已经摆平了啊。靳炎心里是有你的,你不知道他知道这事时手都抖了,一个劲跟卫叔叔说:‘给她多少钱都没问题,就是千万别给蒋衾知道,不然我就去跳楼……’”
“哦,他说过这话?”
“比真金还真啊!可惜后来你还是知道了,那段时间我一直琢磨着要不要叫人在窗子外边装一圈护栏,万一真跳下去可怎么办?”
蒋衾拍拍黎檬的头,说:“要跳早跳了,嚷着要跳的人才最不会跳,别担心。”
黎檬深以为然,随即觉得不对:“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要离婚的啊?”
蒋衾皱起眉,仿佛十分迟疑。
但是他有个让黎檬小同学很满意的地方:靳炎经常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而蒋衾则尽量把成年人的世界展现给孩子看,并引导他用自己的脑子去思考,去寻找答案。
果然他最后还是说了:“我也不知道。”
“从去年开始起,我一看到他就觉得很厌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他已经不是我认识十几年的那个靳炎了,好像从那时开始起,他就变成了一个我不熟悉甚至很陌生的人。”
黎檬呆住了。
“我有时很害怕,”蒋衾说,“那个我深爱了十几年的靳炎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是他在我没注意的地方偷偷改变了,还是他从没存在过,以前一直是我单方面一厢情愿的幻想?”
“蒋、蒋衾……”
“后来那女演员发短信给我说她怀了靳炎的孩子,当时我竟然没有半点惊讶,心里只有种故事结局般的解脱感。”
蒋衾顿了顿,声音带着叹息般的喑哑,仿佛刚出口便消失在了酒店房间冰冷静寂的空气里:
“我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就是它终于来了。”
黎檬晚上回家的时候看见靳炎睡在沙发上,卫鸿哭笑不得,拎着两个空白酒瓶子说:“不怪我,你爸喝起来止不住,一人喝了半斤多。”
黎檬面无表情道:“你可以直接把酒瓶子砸到他头上去了谢谢,蒋衾会感谢你的,你做了他昨天想做但是没成功的事。”
卫鸿好奇问:“你妈怎么说?”
黎檬耸耸肩,进房间去扔了书包。
“我要吃蚝油爆虾、八珍豆腐、糖醋排骨和木须肉,现在就去给我做。”几分钟后他从房间探出头,颐指气使道:“敢溜走的话我就告诉我爸,当初那个女明星是从你手机上看到我妈电话号码,从而发短信给我妈说她怀孕了的。”
卫鸿的表情就仿佛生吞了一个西瓜。
“下次就算上厕所也要随身带着手机,没用的大人。”
黎檬轻松击溃客厅里这位红遍全国的影视圈一哥,施施然回房等吃饭去了。
晚饭后黎檬去洗了个澡,出来时客厅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
“喂,是黎檬吗?”电话那边声音很轻柔,“找一下靳总好吗?”
黎檬警惕问:“你谁啊?”
“跟靳总说我是赵雪,他知道的。”
“他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边被哽了一下,“哦,其实就是公司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我待会再打来吧。”
黎檬微笑道:“公司里的事就更该告诉我了,小爷好歹是个标准的太子啊。赵雪是吧?哪个部门的?谁告诉你我们家电话号码的?”
赵雪小姐显然被这传说里十五岁天真无知纨绔奢侈的小少爷惊到了,半晌才勉强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靳总一天没来上班,我……我们都很担心。”
“小姐,”黎檬说,“虽然我没见过你,不过我现在以公司股份百分之七所有人的身份给你立个规矩:下次除非公司倒闭,否则别打我们家电话。再被我发现一次,你就被fire了。”
电话那边静寂无声。
黎檬款款挂了电话。
“……谁啊?”大概是说话声音惊醒了靳炎,他慢慢起身打了个哈欠,两眼发红的坐在沙发上,几千块钱的衬衣就像抹布一样挂在身上,愣是穿出了穷困潦倒的Diao丝气质。
“打错电话的。”黎檬挑起眉毛看着他父亲,哼笑问:“——谁不离谁是孙子,嗯哼?”
靳炎差点被亲生儿子一击K.O.,然而他已经没力气发火了。
“卫叔叔临走前烧了几个菜放在冰箱里,要吃自己拿出来微波炉转一转。还要喝吗?”
靳炎反应迟钝的摇摇头。
“再喝一点嘛,说不定喝着喝着蒋衾就回来了呢。”
“……黎小檬小同学,你这毒舌是跟谁遗传的?!”
“毒舌总比家暴好,我又没动手打人,也没上脚踢人,更没个小女生上门跑来说怀了我的孩子……”
黎檬摇头晃脑的在客厅里转圈子,一边从各个角度欣赏他爹气急败坏的脸。
“黎小檬小同学,”靳炎有气无力的道,“我理解你即将失去母亲的恐惧和痛苦,但是请你冷静下来,老子要是真的离婚了,你就成单亲家庭的小孩了懂否?!”
黎檬说:“我也可以气死你,然后带着你的百分之四十股权去跟蒋衾过日子。单亲就单亲,至少我是个有钱有势的富二代单亲!”
靳炎:“……”
靳炎觉得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蒋衾每天给我做饭洗衣检查作业接送上学放学,人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标准一贤妻良母,我干嘛非得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挂着啊?我干嘛不带着你的钱你的公司奔向美好新生活啊?你说是吧老爸?”
靳炎简直郁闷得要命,怒道:“第一!给你检查作业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已经高三了还要人检查个屁作业啊黎小檬小同学!”
黎檬一副嗯哼哼哼的嘴脸,跟靳炎某些时候一模一样。
“第二!你那些校服啊羊毛衫啊全是送去干洗店的好吗,人家每周一次□□蒋衾他只负责签个单啊!这也叫帮你洗衣服啊是吧!”
“哼哼哼哼……”
“第三!你老子我每天吃完饭吭哧吭哧在那洗碗的背影已经被你忘光了啊,小学时候朱自清那篇《背影》你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我怎么就只看见你在作文里热情赞颂每天给你烧饭的妈,没见你提半句每天给你洗碗的爸呢?!”
“哼哼哼哼……”
靳炎怒道:“简直反了天了,再哼哼小心下个月没零花钱!告诉你,蒋衾以前就老说我哼哼的时候让他特别想揍人,现在我知道这种冲动是怎么回事了!”
黎檬刚要哼一哼,突然想到蒋衾不在家,万一真的被暴力也没人来劝架,于是立刻住了嘴。
靳炎气呼呼的坐了半天,自言自语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捡起手机,拇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脸色阴霾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突然拿定主意,站起身说:“我出去一趟,你早点上床睡觉,明早不能再逃学了。”
“你……你上哪去?”
靳炎如同一匹受了伤的狼,说:“老子才不怕离婚,老子什么都不怕!但是一定要搞清离婚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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