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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如惊丸, 可谓浮生矣。
人事如飞尘,可谓劳攘矣。
中洲平定,倏忽已十六年。
帝师庄白函掌政,亦已十六年, 呕心沥血,终成太平盛世,天下之人,凡提及庄白函, 必敬称“先生”。坊间秘闻帝师走过大龙庭,当封帝皇,然拒不称帝,仍奉燕族为皇室, 不知真假。
年初起, 帝师积劳成疾, 已有衰颓之势,皇帝倾尽天下之力, 亦无法挽回。
传言先生逝前曾面见白衣故人, 道:“近日多梦, 见爱妻,盈盈下拜, 道‘妾已候君多年矣’,醒时, 泪已满面, 当归矣, 当归矣!”
传言不知真假,亦不知故人为何人。
只知今年春早,三月乍到,便有绿柳如烟。
长街边是各色商户,卖扇,卖风筝,卖瓜果。
街中一棵桃花树,树下有个算命摊子,却不是寻常算命先生,是个女人。
但见她一头白发,容颜却也不算很老,桌上签文、罗盘虽说略旧,也算一应俱全,却不见有人来算。
因这位算命人只算命,不改命。
一般算命先生,算出人有灾祸,总是要收取些钱财,教你如何趋吉避凶,她却只掐指一算,若算你有难,即使待在家里寸步不动,也会飞来横祸到你头上来,实在神异。
因此,除却那些已然了无牵挂的老人,会为心中有数来让她算一算何时寿终外,几无人问津。
左邻右舍谈起来,总会说,知道了这位女先生的本事,才晓得,有时不知命,反比知命过得更快活。
然而这一日,却有一个人在算命摊子旁停下了。
其实这人一进长街,人们的目光便都不约而同被吸引了过去。
这人着一袭如雪白衣,牵了一匹马,自长街尽头走过来。
他手中已无剑。
他心中亦无剑。
他的容貌十分出众,然而这不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这个人,整个人的存在,足以让人忘记他的容貌、他的穿着、他牵着怎样一匹马、他的手中或心中是否有剑。
若非要形容,他就像一夜北风,纷纷雪停后,天光乍破的那个清晨,从天边吹来的一阵极清冽的微风。
风自然是从世外而来,在人世走过一遭后,又要回到世外去。
他在算命摊子前停下了。
或者说,摊主叫住了他。
这位算命先生道:“竟已十数年未见,故人可安好?”
他答:“安好。”
先生道:“这些年过去,你容颜仍未改,我却老了。”
他道:“心死之人,自然衰老。”
先生笑了,问:“这样说来,你的心却是从未死过。”
他淡淡道:“我无心。”
先生说:“那为何来此?”
他答:“路过。”
先生大笑:“当真?”
他说:“近年游历天下,自然当真。”
先生道:“若真是路过,那可实在太巧。”
“为何?”
“这街坊之中,有一件奇事,且让我为你细细道来。”先生拢了拢衣袖,自然也有好奇路人驻足细听。
“十几年前,此处陈府诞下一位小公子。老来得子,本已稀奇,没想到小公子愈长愈大,却与三十六年前陈家老爷杳无音讯的二公子模样毫无二致,为怀念二公子,陈家竟把小公子名字,也取作当年名字......”
路人啧啧赞叹。
先生看向长街中一处,道:“正是无巧不成书,这位公子恰巧现在便在街上。”
众人望去,未见公子形貌,先见楼上红袖正招,再往下看,见一少年公子,身着锦衣,手执画扇,眉目含情,端的温雅风流。
他目光流转间,总带着一分情意,若是看久了,会发现,这情意并不是对着哪一个人,而是对着所有的人。
甚至也不是对着所有的人,而是对着这世间所有的事物,他看一位美丽的女子,与看路边一个褴褛的乞丐时,眼中的情意不会有任何改变,而看向沼泽污泥的目光,也与看着一树桃花的目光毫无分别,就仿佛这人生来便深深恋慕整个世间的一切。
所以,能与这位陈公子一起,是件很愉快的事情,有时只看着他,也让人觉得愉快。
算命先生道:“叶君,你可觉眼熟?”
叶九琊点头道:“确实眼熟。”
“既眼熟,为何现在才来?”
微风拂过,落几瓣桃花在衣上,只听他淡淡道:“我原以为世上只有他骗我。”
“哦?”算命先生笑了一声,“帝君也有被人欺瞒之时?不知谁有这样大本事。”
她见叶九琊望向那边,眼中似是淡淡笑意:“六道轮回处,罗刹小鬼曾说需二十年方能养出三魂七魄。”
她道:“生生撕去了你一半魂魄,自然比寻常养魂快些.......”
话未说完,只见公子看向了这边。
他原本笑意盈盈,忽然就怔在了原地。
身旁小厮扯了扯他袖子,混不在意道:“公子啊,我说你这一见美人便发呆的毛病,什么时候才算是好?”
说完再一看,也愣了。
就在这片刻之间,他家公子眼中已落了泪。
小厮顿时慌了手脚,拿丝绢要去擦:“公子,公子别吓我,这是怎么了?”
丝绢质地柔软,可完全没有用处,那泪珠方才拭去,新的便已流下来,倒像怎么也流不尽一般。
小厮和家仆都着急起来,一连串问:“公子,到底怎么了?”
公子边落泪边摇头:“我......不知道。”
路过一位夫人道:“怕不是几辈子没掉过眼泪,今天中了邪,要全哭出来才好。”
公子险些喘不过气来,过了一会儿,才渐渐没了眼泪,抬头对上叶九琊目光,又红了眼眶。
他望着叶九琊,后退几步:“阿念,我好疼,不要......不要看见他。”
小厮为难地看了看叶九琊:“这位、这位......”
此人一看便不是凡世中人,他一时不知该称什么,最后灵光一闪:“这位仙君......”
“仙君”这一称呼又不知怎么招到了他家公子,方才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小厮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却见仙君走了过来。
他家公子一边说着不要看见,一边却站在原地不动了。
最后等人到了近前,又试试探探拽了拽仙君的衣角,见仙君也看着他,干脆扑进人怀里抽抽噎噎起来。
哭了好一会,才仰起脸来问:“...你是谁?”
小厮:“......”
他和几个家仆对了对眼色,都想把自家公子拖走,不要在街上丢人现眼。
但那位白衣仙君却不但没有推开公子,反而轻轻回拥住他,手指轻轻抚着他头发,道:“叶九琊。”
这个名字一出口,听到的人都惊了一惊。
普天之下,名叫叶九琊的,也只有那一个罢了。
公子道:“是来找我的么?”
“是。”
公子眼眶还泛着红,抬头看他:“......那你还走么?”
“不走。”
说罢,还用指尖轻轻抹掉了公子眼角一点泪迹。
公子就那样和他对视了好久,才小声道:“我渴了。”
小厮扶额:“公子,想是你哭得太多。”
仙君淡淡道:“去茶楼。”
公子点了点头,拉着仙君往茶楼方向去。
留下小厮和一众家仆目瞪口呆。
自家公子这是当街哭了一场,然后就......把仙帝陛下拐走了?
茶楼中的周先生说书已经说了许多年,如今仍在继续说着。
“继阑珊君陆岚山渡雷劫而飞升,胞妹骖龙君陆红颜接掌南海剑台之后,这清净观谢观主,亦宣布飞升在即,想必一二年之内,便能证大道,得长生——说起这谢观主,趣事实在甚多,单单他闭关前奔波仙道,给爱宠灵猫寻人寄养所碰的壁,就要让人把肚皮笑破......”
凡间仙道年年有新鲜事,他久讲不厌,看客亦是百听不厌。
据说谢琅谢观主飞升,已渐渐将事务交给了弟子新观主,这位新观主实在迂腐,不甚喜欢门下弟子靠向凡间贩卖仙道消息谋财。原本人们还忧心这样一来,就要没了仙道的故事听,却没想到,故事不但没有断绝,反而愈发源源不断了起来。
——只因今年夏天,叶帝的浮天仙宫,自幻荡山上,移到了月城二百里外沧浪崖处,仙道门派往来,大都选了月城落脚,一座凡间城池俨然成了仙人常常出没之地。
叶九琊在看一部心法。
公子枕着他看话本。
公子只爱看些诗曲话本,纵然浮天仙宫里稀世心法再多,也是不修仙的。
刑秋难得从指尘山上下来,将几百本佛修与魔修心法摆开,公子也只懒洋洋道:“我又没有慧根,不是说我三心不偏不倚么......不痴不慧,修不出什么名堂的。”
刑秋瞪了叶九琊一眼。
叶九琊从案上诸多《流云剑》《折意经》《两仪气》中拿起一本《花月记》放到公子面前,对刑秋道:“随他。”
又过一年,三月里,谢琅闭关终于是出来了,一出关便抱着猫直奔沧浪崖。
“叶剑主,”小道士愁眉苦脸道,“清圆若不能跟我飞升,万一想我想瘦了,这可怎么办——”
叶九琊道:“给微尘养。”
谢琅上前压低了声音:“.......真是他?”
未等叶九琊说话,清圆先“嗷”了一声,挣开谢琅,朝着殿后发足狂奔。
“诶,黑圆姑娘到访?”公子笑眯眯躲过一爪子,“有话好好说,莫要伤人——”
清圆歪着脑袋,碧绿的眼睛打量着他。
公子朝她眨了眨眼睛,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唇上,嘴角弯起,眼中笑意狡黠又神秘。
忽然眼角瞥到一抹白影,顿时不笑了。
叶九琊似笑非笑看着他。
谢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挠头道:“陈兄啊,黑圆此名,实在不雅,想当年沧浪崖初见,你对我妹子品头论足,她可是记仇到了现在——”
他说着,却发现陈微尘正用“快住口”的目光看着自己。
谢琅一头雾水。
但见陈公子磨磨蹭蹭上前,牵了牵叶九琊的衣袖:“......不是骗你。”
“我也是在慢慢想起来......”
叶九琊伸手摸了摸他发顶。
少年身量,尚未完全长成,正适合摸头。
陈微尘抬头,弯起眉眼,痴痴笑了。
沧浪崖边,波涛拍岸,浪花如雪。依稀记得当年海上,有人白衣踏月而来。
——自此,惊起万丈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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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完结啦^ ^
暮春那一章有修改,添了些内容和细节,迟钧天的往事和秋秋的结局。
最后谢谢大家,鞠躬,十四爱你们=w=
————七夕·渡河————
永始十七年,王朝北征西姜,收回旧城池。
自此,中洲大地,金瓯无缺。
“施施,发什么呆?”
淮河,一艘画舫上,船尾站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边用红丝线缠着花枝,边问身旁愣愣看着水面的姑娘。
“何郎前些日子来信,说大军已经班师回朝,我成天算着日子,今明两日,就是他回来的时候了。”那名被唤作“施施”的姑娘望着水面粼粼的波光,痴痴道:“这三年来,我等得......”
那姑娘缠好一朵花,开始折红纸,笑嗔道:“知道你高兴!他七月七回来,可真是个好日子。”
施施说罢,也捡起花枝,开始缠起红线来。
此地的风俗,每年七月初七备鲜花、瓜果、红纸来拜织女,一则乞巧,二则求团圆。
两人各自做着手中的活计,偶尔抬眼看天色。
“等黑透了,咱们就开始拜仙。”施施道。
另外一个姑娘应了一声,忽然一转眼,瞥见岸上有人影,“呀”了一声道,“有客来了。”
淮河乃是中洲颇负盛名的风雅之地,这两姑娘家中做的便是租赁画舫游船的生意,如今有客人,自然将手中东西放下,去招呼客人。
“您几位?”施施道,“游到哪里?”
但见岸上影子一飘,整座画舫在水面上轻轻一荡,船头已多了三个人。
“三位。”中间那人语气平淡,片刻过后,又改了口,“四位,随便去哪里。”
施施抬头瞧这一行人,中间那位,身穿华美紫衣,五官郁丽,旁边是一个眉目风流的少年公子,正抱着一只黑猫。
“温念,”刑秋把人拖进船舱,没好气问:“你家公子怎么了?”
“公子无聊咯......”眉清目秀小厮打扮的年轻人一副见惯不惯的样子,耸肩道:“听说终怿山中长一种有毒性,致幻,却食之美味异常,使人如坠仙境的异菇,拉我去采了吃。”
“叶九琊不管?”刑秋道。
“帝君不在嘛,公子这才无聊去采蘑菇。”温念懒洋洋道。
刑秋审视着陈微尘。
这人倚在画舫的雕花椅上,把清圆抱起来,很专注地边顺毛边逗:“叶君,你今日怎么不说话了。”
表面上没什么异常,实际上问题很大。
刑秋:“......”
清圆连挠都懒得挠他,除去还睁着眼睛之外,一动不动,犹如死亡。
刑秋一脸不高兴,运起真气,这就要给陈微尘解毒。
“哎,别解别解,”小厮道,“帝君还没回来,一会子解了毒,公子又要出去找事情。今天是七夕,外面就是花街,这么多漂亮姑娘,公子一出去,招猫逗狗的,多不省心。”
刑秋在陈微尘对面坐下,“唔”了一声:“也有道理。”
温念问:“陛下,您来做什么?”
“有件蹊跷事情想跟你家公子说,”刑秋半倚雕栏,把玩着手腕的佛珠,有些心不在焉,懒洋洋道,“谁料遇见他抱着猫逛花街。”
何止是抱着猫逛花街,连神智都不太清楚。
只见他捏起了清圆的一只前爪,眼里的神色很温柔:“叶君,今日七月七,放花灯,拜仙子呢。”
又叹了口气:“虽说牛郎织女之说不过无稽之谈,但这里的夜色毕竟很好看。”
刑秋抬了抬眼皮,道:“你就放他随便吃东西?”
“嗨呀,”温念道:“帝君总顺着他,公子早被惯坏了。他又不修仙,成日里除了和帝君游山玩水,就是看闲书,搞些旁门歪道,什么新奇东西都要捣鼓,我哪能拦得住。”
说罢,他又转了转眼珠,补充道:“总之有帝君在,怎么都吃不着苦头。”
刑秋问:“你们帝君什么时候回来?”
“帝君去南海的一个法会,不长,今夜便回了,公子懒得听人论道,没去。”
刑秋笑:“他二十年前,仙魔佛三家道法倒背如流,现在倒是清闲,连法会也不去了,不错。”
温念:“可不是。”
正说着,一人推开船舱镂花木门。
仿佛丝竹管弦霎时间消声,只见他白衣胜雪,推开那扇门,背后一轮圆月,十里繁华。
陈微尘尚不知情,揉着黑猫圆滚滚的身体:“叶君,你理理我呀。”
叶九琊静静看着他揉捏清圆。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仅仅出去一天,陈微尘就开始对着一只猫喊叶君。
恐怕是吃错了东西。
刑秋起身,丢下一句:“你们先玩,等会我再来。”
温念心虚地咳了一声。
陈微尘抬眼看他。
温念挤眉弄眼瞥向叶九琊的方向。
陈微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呆了一呆。
“叶君。”他小声喊。
叶九琊淡淡道:“嗯。”
叶九琊走到他身前,牵住一只手去探他经脉。
温念小声道:“吃了几只毒蘑菇,有点不清醒。”
陈微尘把猫往温念怀里一塞,眼中漫上温柔雾气,对叶九琊道:“你回来了。”
温念:“?”
这就恢复正常了?
谁料,陈微尘下一句道:“我等你好多年啦。”
叶九琊怔了怔。
他对陈微尘道:“我亦是。”
幻荡山一别,二十年后重逢,恍如隔世。
“仙君,”陈微尘用自己手指扣住他的,笑道,“仙君,你真好看,陪我放花灯吧。”
温念眼睛忽然有点酸。
几年前年,长街之上,他家公子遇见叶九琊,甫一照面,便猝然落泪不可止,今日神智不清,再看见叶九琊,仍当他是久别重逢,却如此轻松愉快,不复当初心痛如绞。
漫漫年岁,无限花月,终将陈年旧伤,浮沉往事洗刷而去,自此,红尘无忧。
叶九琊道:“好。”
陈微尘牵他往外走,叶九琊将真气流走他全身,散去毒性。
毒性散尽的那一刻,陈微尘沉默了,约莫是想起了自己对着清圆喊叶君的情形。
但陈公子是何等人物,转瞬之间就恢复了脸皮,看着叶九琊,笑眯眯道:“那蘑菇实在好吃,只是后劲有点大,不好。”
叶九琊道:“下次记住。”
“其实也无妨,”陈微尘道,“我听传言说,这蘑菇吃掉后能使人如堕仙境,便想试一试何为仙境——也不过是和你日日在一起罢了。”
他边油嘴滑舌说些含蓄的情话,边看叶九琊,一双眼里,满是很认真的调皮。
叶九琊看着这人的样子,一时心念微动,伸手刮了刮他的鼻梁。
陈微尘一下子笑开了:“叶君,你现在会的花样很多了。”
叶九琊:“近朱者赤。”
陈微尘带他走到画舫边,望着对岸,道:“那里有一家南秋斋,老板娘做得一手好烧鸭,等放完花灯,我们就去。”
叶九琊看着他略带神往的神色,道:“好。”
此时夜幕低垂,繁星点点,一轮上弦月倒映水中,淮河两岸弦歌阵阵,笙箫不歇,极尽繁华。
这些年来,走遍大江南北,和陈微尘一处,竟渐渐食了许多人间烟火,且并不抵触。
这万丈红尘,昔年有如万丈迷津不可横渡,而今与公子世上走一遭,渐渐明亮通透,再无迷障。
陈微尘捧出一盏花灯,道:“叶君,写点东西。”
他便蘸墨提笔,写下两行字。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何将迢递作佳期?恐是仙家好别离。”施施在船头望着一映满灯影的江水,怅然道:“人生只百年,若与所爱之人分隔两地,怎能忍得?天上仙家,寿元无尽,一年一见,也无不可,故而不知相思之苦。”
她身旁女伴轻叹一声,道:“正是这个道理,日日厮守,不过是凡人独有的痴念罢了。”
“却也未必。”她身旁忽然响起一道好听的嗓音,转头看去,是那公子抱了一盏花灯,笑吟吟看着。
施施好奇地望着他。
陈微尘从施施手旁取了一支蜡,走到叶九琊身旁,点燃了灯里的红烛,一时之间,光华流转,美不胜收。
他抬头看叶九琊,恰对上目光。
你我之间恩怨纠缠,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从今往后,唯有月圆花好,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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