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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酒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朝卫生间门口看过去。
陈游又说了遍：“给我搓搓背。”
住在男生宿舍，初酒曾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甚至连手拉手一起蹲坑这种情景都假想过，就是没有想到过互相搓背。
她内心万马奔腾，表面纹丝不动，像是灶台上正在热着的过夜牛油火锅，上面浮了一层凝结的油，下面热汤咕嘟嘟翻滚。
“你觉得我很像澡堂搓背的大爷？”初酒双手抱臂，看着他问。
“你想收费？”陈游挑眉，痞里痞气地说，“还是说你的小初九自卑了？”
初酒两步蹬着梯.子上床，钻进床帘里，留给他一个随你怎么说的背影。
但是陈游看在眼里，这一举动正好印证了他的话——舍友自卑了。
舍友活在21cm的阴影下。
被拒绝，他一点也不生气，相反还觉得分外好笑，被这一天乌烟瘴气的课搞出来的烦躁也消散了不少。
*
第二天一大早，陈游空着肚子来到教室，正好碰到轩辕大健在吃生煎包，他抢了几个。
轩辕大健很委屈：“噢，我的老伙计，这可是我外公亲手给我包的，如果被他知道你吃我的生煎包，他会用靴子狠狠踢你屁股的，我敢保证。”
生煎包外面薄薄一层焦黄，里面全是肉蟹。口齿留香，越吃越饿。
陈游学着他的腔调，说：“噢，上帝原谅我，生煎包实在是太好吃了。我向圣母玛利亚发誓，有人分享他做的美食，你外公一定会开心到戴着围裙在草地上跳舞的。”
“我有个问题想问。”轩辕大健的同桌擦拭着桃木剑，说，“你们全家说话都这个调调吗？”
十分想念被鬼附身的活体弹幕。
鬼鬼说话多可爱啊，结果被罗广森收进了保温杯里，可恶。
天天盼着鬼鬼从保温杯里跑出来，附到轩辕大健身上。
轩辕大健说：“见鬼，全家就我一个人会说中国话，我是说真的。”
“你是纯外国人？不是混血？”
“你们这些愚蠢的土拔鼠，我讨厌被说外国人，就像讨厌隔壁苏珊阿姨做的苹果派。我外公是俄罗斯人，真是糟糕透了。”
经过长达几分的耳朵折磨，大家终于理清了轩辕大健的家庭关系。
轩辕大健有着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
外婆是中国人，早年去俄罗斯工作，认识了外公。外公是俄罗斯人，不会说汉语，但是外婆的俄语很好，两个人交流没有障碍，很快坠入爱河结婚。
很不幸的是，外婆在生他妈妈时难产去世。
外公没有再结婚，一个人把妈妈抚养长大。妈妈的结婚对象也是个俄罗斯人，全家都不会说中国话。
外公思念外婆，在轩辕大健小时候，曾经带着他一起回中国住过一段时间。为了培养他说汉语，外公就让他看电视，机缘巧合看了某台引进的外国译制片，配音是汉语。
影片是《罗马假日》，外公看了一遍又一遍，边看边流泪，说是想起了他和外婆的爱情。
离开中国的时候，外公买了一大包译制片CD。回国之后天天看，轩辕大健也跟着看。
启蒙汉语老师就是老译制片的配音员，所以他说话一股翻译腔。后来找了专门的汉语老师，口音已经纠正不过来了。
“既然你的家在俄罗斯，为什么要来中国上学？”
“噢，我的老伙计，你们看我的肱二头肌。”轩辕大健用力握拳，即使隔着一层布料，也能感受到紧裹着的大块肌肉。
“你的身材确实像健身教练，但是这跟你来中国上学有什么关系？”
“你们看不出来吗？我的上帝，这是上天赐予我的力量，外公告诉我，外婆最喜欢看汉子赛龙舟，我是神选中的龙舟之子。全世界都知道，中国龙舟南波万。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学习赛龙舟。”
一席话把大家说懵了。
“你学习赛龙舟为什么来风水技校？”
“噢，愚蠢的土拔鼠，我这是对着一头牛弹钢琴吗？愿上帝原谅我。风！水！”
轩辕大健双臂做着撑浆划水的动作，“划水，是要讲究技巧的。风水技校！我可不想像汤姆先生家的棕熊一样。”
众人：“…………”
默哀。
合着你是这么理解风水技校的？
不是，你们战斗民族做事都这么虎吗，报考前不要问问这学校是干嘛的？吗！
学校招生组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为了贪一个招生名额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就不怕被战斗民族当棕熊手撕了吗！哦，招生组会招魂弄鬼，那没事了，请继续为所欲为。请。
陈游吃完水煎包，朝轩辕大健伸大拇指：“我敢保证，你的脑壳肯定被东北大列巴敲过。”
他同桌也跟着说：“要不，你去找班主任，问问能不能退学吧。”
初酒拿着一杯水从教室后门走过来，问：“谁退学？”
“大列巴。” 陈游笑着说，“我们在做自我介绍，正好轮到你了，你家里真的有道观？祖传的？”
初酒把水杯放在桌上，说：“我师父的道观。”
“你有师父？听起来很吊。”陈游说，“你师父有道号么？道号是什么？”
初酒看他一眼，淡淡说：“问的去死。”
陈游：“？”
渐渐收起笑。
初酒加了句：“道号叫‘问的去死’。”
陈游：“……”
陈游：“道观名字？”
初酒：“还问？”
陈游：“？你是不是找——”
初酒打断他，说道：“道观名字就叫‘还问？’。两个字一个问号。”
陈游：“…………”
还问？观。
陈游：“敢问一句，贵观的观训是什么？”
初酒冷声说：“死道友不死贫道。”
陈游：“……牛逼。”
谁听了不说一句牛逼呢。
道号：问的去死
道观：还问？
观训：死道友不死贫道。
陈游忍不住又问：“你有道号么？”
初酒：“没有。”
陈游又问：“道号是没有？”
初酒：“……”
初酒：“我没有道号。”
陈游真诚建议道：“我觉得你可以有道号，就叫‘没有’。”
这时。
罗广森拿着保温杯走进教室。
“噢，我亲爱的老师。”轩辕大健举手，当众打小报告，“他们让我退学，我发誓没有听错。”
罗广森看向他们。
“误会，天大的误会。”
轩辕大健的同桌连忙解释道：“轩辕大健是想学划龙舟的，但是他不懂汉语，风水技校字面有风有水有技术，以为是学赛龙舟的学校，误打误撞报考了咱们学校。他压根就不知道风水是什么意思。”
轩辕大健似乎没听明白。
罗广森拧开保温杯的盖子：“既然来了，就来对了。这就是缘分。”
同学们：“？”
罗广森朝保温杯吹气降温：“咱们学校有赛龙舟的科目。”
同学们：“？课表上没有啊。”
“哦。”罗广森不徐不疾道，“随便挑节自习改成赛龙舟吧。”
同学们：“……”
这个学校的老师都这么随便的吗？！
紧接着，罗广森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学校设置了贫困助学金，咱们专业这一届有两个名额，有需要的下课后去政教处报名。别的专业都是一个名额，知道为什么咱们专业有两个名额吗？”
“知道。”有个男生高声说，“风水专业是风水中的小清华。”
“是也不是。”罗广森收起笑，突然严肃道，“因为你们这届学生太差！课前考核全员零分！零分！这么简单的考核题都能考零分，你们还有什么用！第一年全面禁止私自接单帮人看风水！禁止！一经发现，当场开除！”
“有些学生自以为有风水底子，想赚外快，想出去逞能，虚荣心爆棚。呵呵，头顶着零分去接单，败坏你们道观的名声我不管，但是败坏风水技校的名声绝对不行！”
“这是我舍了这张老脸给你们求来的这个名额。想要钱，可以，自己去争取助学金名额。”
下课后。
初酒去找政教处报名申请助学金。
为了送她来这里上学，师父把贴身携带多年的玉佩卖了。她来梁城坐的是绿皮火车硬座，报到后交了学费和住宿费，剩下的钱远远不够这学期的生活费。
本来想着可以接单挣钱，但是学校严禁一年级学生私自接单，不过好在有助学金，没有完全堵死她的路。
拐了个弯，远远看见陈游在政教处门口站着。
陈游也看见了她，冲她笑着迎上来：“同桌，你来干什么？”
初酒：“申请助学金。”
陈游愣了下，说：“我也来申请助学金。”
初酒：“？”
随手花21块钱买自热小火锅的人居然是个需要资助的穷人？
陈游也在打量她。
桌上随便一扒拉就能扒拉出一盒21块钱自热小火锅的人竟然跟他争吃的？
两个人相看两生厌。
政教处的门半开着，能看见里面有个男生，谈话内容隐隐约约传出来，听出来也是个报名申请助学金的。
男生人高马大，露在外面的胳膊上一片疤痕，看着像是刚清洗过纹身。
“好男人，绝不会让爱他的男人受伤。”男生突然咆哮道。
“申请通过了。回去吧。”另外一个声音说。
陈游：“？？？”
初酒：“？？？”
他们互相看了眼。
风水专业这届只有两个名额，刚被咆哮男拿走一个，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
竞争对手，你死我活。
男生离开后。
办公室里的老师朝着门外喊了声：“是申请助学金的么？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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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游：我现在咆哮一首《好男人》还来得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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