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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萧 郎

作品: 塞上奇缘——古堡篇 |作者:林笛儿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7-30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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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儿记得读中学时,生理课上讲过,人的心脏和拳头一般大小,这是指一般人,像她就绝对不止。如果脚可以像手那样弯曲成拳,她估计她的心脏应该有那么大。

为什么呢?

因为她很坚强呀!坚强当然就要有一颗强壮、棒棒的心脏,不然也承受不住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击。

坚强的原因是—她腹中的宝宝最近调皮得很,一直动个不停。她不知别人胎动是什么样,她腹中的宝宝动起来,就像在帮她挠痒痒,惹得她咯咯直乐。

三王府作为行宫,大肆修整过,雅观又舒适,居住条件好得没话讲,府中的厨子手艺也很好,对江南的小吃特别拿手。这种地方是供大汗怀念故居时偶尔回来住住,不然就赐给成婚的王子。当今大汗的几位王子还年少,现在都住在宫内,这行宫也就空着。现在成了她一个人的宅第,横竖随便走,还有那么多的护卫和用仆,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她想装下弃妇的可怜都不大好意思。

其实,她过得如此舒坦,是因为窝阔台的宠溺,这是王府中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窝阔台也没让人刻意隐瞒,和林城现在都知飞天堡堡主的弃妇住在三王府,这可是一个很让人津津乐道的桃色话题。窝阔台高明就在这儿,无须特别昭示,她的所有权不言而喻。

她来投奔窝阔台,就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她才不在意那些人的眼光,能有个舒适而又安全的环境让她好好待产就行,其他的她慢慢想办法。但在对待窝阔台的态度上,她改变了许多,虽不至于以身相许,至少也应知恩图报。

她对他友善许多,也非常真诚。她是有些欣赏这位大汗的,他非常宽容、豁达,也非常精明,温和的眼眸中隐藏着犀利。但这样一位君王,在她面前却非常谦恭,甚至是小心翼翼地在呵护她、宠溺她。她有时会想,如果她没有遇到韩江流和君问天,而是直接穿越到三王府,会喜欢上窝阔台吗?

当然不会。

碧儿在三王府不无聊,有秀珠陪伴,那个会造船的君南也赖了下来,贪图起王府的舒适,每天和秀珠打打闹闹,也不提离开的事。她暗示过他几次,他都装聋作哑的,她后来也就作罢。

她有别的事要忙。

碧儿找了几支毛笔,拔掉笔端的毛,把笔杆削成铅笔的样子,差人到外面的书铺买了许多颜料回来,她天天窝在书房中画画。她的计划是先画公寓楼,然后画商场、幼儿园、游乐场、学校、汽车、火车、飞机……她要把她在二十一世生活过的地方、比较新奇的事物都画下来,配上文字,等宝宝出世后,讲给宝宝听。可惜她的画功不是一般的差。不过反正没比较,她指鹿为马,也没人知道。

“小姐呢?”书房外响起窝阔台豪迈的脚步声。自她来了三王府后,窝阔台让所有的用仆称碧儿为舒小姐,不准称夫人,只有秀珠和君南还坚持着。

“我在这里,大汗!”碧儿扬声叫道,看看外面天已傍黑,显然窝阔台刚散晚朝。他现在只要没什么大事,晚上都会来行宫用膳,有时还会住在这边。他一来,这行宫就侍卫成群,围得跟铜墙铁壁似的。

“也不点灯,在干吗呢,小丫头?”窝阔台朗声笑着进来,秀珠慌慌地点上灯,“夫人,您的脸又……”秀珠捂着嘴,忍笑忍到呛着。

窝阔台看了也直乐,碧儿每次画画都会把颜料碰到脸上,这次连眉毛上都沾了黄黄绿绿的颜料。他宠溺地拿起一块布巾,沾了水,细细地替她拭去,一张清秀的小脸才露出本来面目。

“这有什么好笑的,这说明我画得认真、画得入神呀!”碧儿吹着纸上的水渍,杏眼瞪得圆圆的。

“嗯嗯,不笑!”窝阔台爱怜地替她顺好不服帖的卷发,看着纸上花花绿绿的一团,“今天这画的是什么?”

“公园!有湖、有桥、有花草、有树木。”碧儿指着纸上只有她看得出的一团一团,说得煞有介事。

“好像是御花园呀!”窝阔台听她的说法猜道。

“你也看出来了?”左瞧瞧右瞧瞧,今天好像画得是有那么点神似,“大汗,我们是真知音啊!”

窝阔台浓眉蹙了蹙,撩开锦袍,坐了下来,咂咂嘴,心中暗道能看出来才有鬼呢,不知这丫头整天兴致勃勃地画的是什么,不过只要她开心,他顺着她就好了,“约莫看得出来。小丫头,明儿跟我进宫,你好好看下御花园,说不定回来后会画得更像。”

“御花园是御花园,公园是公园,两者有共同点吗?”碧儿歪着头,认真思索。

还有几个月就做妈妈了,这神情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呢?他以前都是喜欢妩媚的女子,懂情识趣,不需他费心,她们就能让他享受一个男人最大的满足。认识碧儿后,他发现他错了,诚心付出然后等待回报,那才是真正的快乐。而这个小丫头就像是一座挖掘不尽的宝藏,每天都让他新奇,每天都带给他快乐。不管朝中发生多大的事,只要到了这行宫,看到她乐呵呵地趴在桌上画画写写,什么烦恼都没了。

草原上的英雄,这次是真的臣服于一个小女子脚下了,爱得那么谦卑,爱得那么真挚。

“怎么不说话了?”碧儿察觉到没人回应,一抬头,就对上窝阔台含笑的目光。她俏皮地放下画,坐到他身边,体贴地给他倒了杯茶,把秀珠刚送上的点心往他那边推了推,“借花献佛,羊毛出在羊身上,借你的矛戳你的盾,拿你家的点心请你吃。”

窝阔台忍俊不禁,“你到底在说什么呀,叽里呱啦一大串。”

碧儿收敛了嬉笑,正正神色,“大汗,宋朝肯借路吗?”

“还没回复。”窝阔台喜欢和碧儿聊国事,她的见解有时绝对是点睛之笔,“不过,我估计快了,我又写了封信催促。”

“送出去了?”

“没呢。”

“暂时别送,不要让宋朝感觉到大汗的急切,让他们以为借与不借,大汗无所谓。跟他们借路,是给他们一个情面,让他们揣测大汗的心。人心最难测,猜着猜着,会越猜越胆怯。辽国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了,虽然辽国皇帝算得上是一代明君,但毕竟大势已去,辽国迟早是我们的领地。至于大宋,就让他苟延残喘两天吧!”碧儿双眸晶亮,口齿清晰地分析道。

这个时候,窝阔台一点不敢把碧儿当个孩子看了,她身上闪烁着一层智慧的光芒,让他舍不得眨一下眼。这样的碧儿,特别美,特别让他心动。

“嗯,那就拖两天,不过,这样别人会以为有机可乘的。”

“可乘?”碧儿冷笑,知道窝阔台暗指的是拖雷想借辽国之手里应外合谋反夺取大汗之位,“他已经慌不择路了,乘不到哪里去。”

窝阔台知道她是个鬼灵精,也就不瞒她,“我族最重义气、讲亲情,我杀他其实易如反掌,但那样会大扫我的威信,我不想冒这个险。”

“大汗不要担心这个,到时候,会有解决办法的,不会对你的威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你又知道?”窝阔台打趣地挑挑眉,不大当真。

“赌一下,赌注一万两银子。”碧儿伸出手。

窝阔台温柔地用大掌包住她的小手,“小丫头,你的赌注在哪里呢?”

“你借给我呀,不会这么小气吧!”碧儿理直气壮地说道。

窝阔台轻笑,“好,好,我借你,你赢了我给你一万两银子,输了呢,你生完孩子随我进宫。”

啪!碧儿与他击掌,笑得像只得意得吱吱叫的老鼠,“一言为定,不过,大汗,我可是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早早把一万两银子准备好哦!”

窝阔台已经习惯她古怪的讲话方式,懒得去问那些名词是什么意思,“好,输给你没什么,可我希望是你输。你要那么多银子干吗?”

“我喜欢钱!”

“现在宫里倒是有一个赚钱的事,可是你不一定做得来。”

“说来听听?”

“北方有个国家叫俄罗斯,昨儿派了个使臣到我们这里,商议两国建立贸易往来一事,可朝中无人懂外邦之语,特此向全国征聘能人,若有人懂,朝廷重赏白银十万两。”

“哈哈!大汗,看来我现在是鸿运当头,要发大财了。”她大学时,辅修一门外语就是俄语,这简直就是老天助她。

“你真的懂?”窝阔台原只是闲谈,没指望碧儿懂。

“大汗,你看到天上有牛在飞吗?”碧儿向空中指了指。

窝阔台啼笑皆非,“怎么可能。”

“对啊,对啊,那就证明我不是在吹牛,我是讲真的。那个贸易条例对我们是不是很有用?”碧儿得意地眯着眼,摇头晃脑的。

“嗯,作用很大。小丫头,这事可不能乱开玩笑,这祸要是闯了,我会帮你担着,但要让别人耻笑好一阵。”

“放心吧,大汗,我也该给你露露脸了,不然你对我这么好,我不意思意思也说不过去。”

他想要的意思不是这个,窝阔台深深地看着碧儿,眸光不觉变柔变软,“小丫头,有那么多银子以后,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他紧紧地握住她。

“有了钱呀,我要把你这座行宫买下来,要把这里面的用仆买下来。以后这府中的开支全由我出。这样,大汗你来这里,就是到我家中做客,我们就是平等的关系了,我不再是你的负担,我自力更生、自强不息。”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听着好新颖,“小丫头,做了皇后,也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他轻轻把她拉近了点。

“那不一样,说起来还是某某大汗的皇后,见到你还要下跪,还要和许多女人共有一个丈夫,怎么可能是平起平坐?”碧儿不自然地眨眨眼,呼吸有些不均匀,大汗的脸像要贴到她脸上了,她微微往后仰着脖子。

“小丫头,如果你是皇后,大汗就是你一个人的,我以江山为证……小丫头,我等你等得太辛苦了……”窝阔台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手一用力,她跌进了他的怀中,他的唇缓缓地俯了下来。

带着男子雄浑气息和灼热温度的吻温柔爱怜地落在碧儿瞪得圆圆的眼上,长睫一颤,碧儿本能地闭上眼,身子僵硬地绷紧,耳边听到窝阔台低声轻笑,钳紧她的手臂放开了,她很安全地坐回她的椅中。

“小丫头,你确实还没准备好,不急,我会等到你全心全意的那一天,那样才是你所讲的两情相悦。”窝阔台半是自嘲半是宠溺地说,“在我面前无须那么设防,我绝对不会勉强你的。”

碧儿喘出一大口气,羞涩一笑,露出一排可爱的贝齿。

窝阔台看着她那样,心中像钻进了一只小蟹,挠得心痒痒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不算成功的吻,害碧儿今晚失眠了。

吻,在字典中的解释是,以唇接触,代表欢喜。吻有许多种,浅吻、啄吻、深吻、舔吻、销魂蚀骨的蜜吻……如果想继续组词,还可以说出许多。方宛青女士和林书白先生在她小的时候,觉得她乖时会在腮边奖励一个吻。她十四岁后,这种亲昵的动作就取消了,直到遇到韩江流,她与异性之间的初吻被他夺去了,不过她不后悔,因为她那时喜欢韩江流。

韩江流身上有种让人觉得舒适和放松的气质,暖暖的,非常温和,他们也曾纵情深吻,但好像都和男女关系扯不上边,像是朋友间的友好表示,过家家似的玩闹。窝阔台的吻,总是令她生出一种排斥感。她知道窝阔台有多爱她,但她对他无法生出同样的感情,他没有碰过她的唇,吻过她的手背、额头、眼睛,那种吻让她难受,心中毛毛的。

只有……碧儿托着下巴,仰望着天边的一弯冷月,叹了口气。只有那个像吸血鬼的君问天一吻她,她就身体发软,小心脏乱跳,大脑空白,情不自禁就会回应,还恬不知耻地把身子往他怀中嵌,抱着他不肯松手,贪心地想要更多。

表情可以佯装,话可以以谎代替,唯独心和身子最诚实,它们知道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不得不承认,对她而言,君问天和别人是不同的。

她爱他,但那又如何呢?

总有一天,她会把他忘干净。回首的时候,笑自己遇人不淑。那个男人,对你好的时候,可以把冰融化;对你恶的时候,能让六月天陡降寒霜。

命中注定他不是她能承受的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反反复复,她不陪他玩了。放弃一份感情而已,不是放弃生命,没什么可害怕的。

从此萧郎是路人,碧儿突地想起这句话。他不再是她的萧郎,是路人甲,擦肩而过的路人甲。

她有了新的大树,比他会疼自己,比他更宠自己,爱得比他深比他真,她该知足了。

脚上的红线,大概已经扯断了。

宝宝今天欢腾得厉害,动个不停,什么姿势都无法入睡。碧儿起床,开了厢房门,信步走了出来。倚着房前的廊柱,轻拍着肚子,静静注视月色笼罩下的庭院。树影婆娑,夜风习习,空气中还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树木香气。

“咳,咳!”院门边立着个身影,怕惊了她,清咳了几声。

“君南,去睡吧!”碧儿没有动,依然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边的弯月。君南自从进了王府之后,晚上就待在她居住的庭院外,直到天稍明才会去小歇一会儿。好几个晚上,她睡不着的时候,站在窗边,都会看到他的身影。秀珠白天忙忙碌碌的,总是早早就躺下了。

君南转过身,犀利的眼眯了眯,笑笑,往她这边走来,“白天画画的兴奋持续到现在吗?”

碧儿没理睬他的打趣,心情郁郁的,和白天的俏皮嬉笑比起来,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其实王府很安全,你没有必要留在这儿的,我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人要你来保护,太委屈你了。”

“你是飞天堡的堡主夫人,应该由飞天堡中的护卫保护,王府的侍卫是王府的,保护夫人是我的职责,怎么会是委屈呢?”君南难得一脸正儿八经。

“我已经不是什么堡主夫人了。”碧儿鼻间酸楚,低喃道,“从我出了飞天堡,就和飞天堡没有关系了。若不是怀孕,我连秀珠也不带的。没办法,我第一次做妈妈,什么也不懂,得有个知心的人在身边陪着,我只得请秀珠来陪陪我。我知道你是堡主派过来的,为防止别人以我作要挟来对付堡主。现在我有大汗的庇护,无人敢动我的,我不会成为你们堡主的障碍物。君南,你明天回飞天堡去,我不愿和飞天堡再有任何牵扯。经验告诉我,和飞天堡牵扯越多越倒霉,最后还说是我这个祸害精惹的。”

君南含笑瞟了碧儿一眼,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扔向树丛,一只夜鸟扑闪着翅膀,嘶哑地叫着飞出,“这话一听就知夫人在和堡主赌气,夫人是在埋怨堡主吧?堡主那样做有他的苦衷……”

“打住!”碧儿突然打断他的话,“我们可以不谈那个人吗?我郑重声明,我不是赌气,而是清醒。反正我的话已经说开了,你爱待在这里就待吧,但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承你的情。”

君南玩味地勾起嘴角,“夫人,你这气好像还真不轻呢,看来堡主以后有苦头吃了。”

“你再说我就带球嫁给大汗做皇妃去。”碧儿急了,脱口说道。

“带球?”君南挑挑眉。

碧儿白了他一眼,“就是我腹中的宝宝。”这肚子圆圆的,不是球是什么。

君南咧嘴大笑,“幸好你有这个球,不然夫人跑得更快,我只怕还追不上呢!”

碧儿斜睨他一眼,“君南,知道不,一开始我还把你当作某某王爷身边的人呢!”

君南弯起嘴角,“飞天堡中这一类人很多,你怀疑我也是正常的事,不过这也是堡主故意让我被别人误会的。神秘莫测、令人猜疑的人,就容易看到许多奇怪的事,听到许多奇怪的话。”

“你原先不是白员外家的人吧?”

“我姓君,怎么会和白家的人扯上关系呢?你不是在君府待过吗,君总管是我爹,我自小就在君府长大,因为君府中的用仆和飞天堡中的用仆不往来,所以堡中的人都不认识我。我以前是帮着堡主管理两矿,发往江南与漠北的铜和铁是我负责押运,直到白莲夫人故世,堡主突然把我调回船坞。”君南四下张望了下,压低了音量,“船坞下面有两条暗道,一条通往堡中的账房,一条通往草原,这是堡主为防不测修建的,只有堡主、白一汉和我三人知道暗门怎么开启。飞天堡生意庞大,有许多事很复杂,不得不多留几条路。”

“那原先有没有一个专门负责管理湖中画舫的家仆?”碧儿问。

“白莲夫人在世时,船坞外人都近不得,钥匙只有春香有,哪里会有什么人管理。”

“可是,可是那次秀珠不是说……你是白莲夫人的陪嫁,来堡中很久了,堡内的姑娘都喜欢你,特别是春香。这话和你刚才的话不是有冲突?”

君南抿嘴笑,“夫人,你那么聪明,猜不出?”

碧儿皱皱鼻子,耸耸秀眉,深吸口气,“不要告诉我秀珠和你是一伙的。我可不信哦,她可是我亲自挑选的。”

君南还是笑。

“难道是真的?”大眼清明如水,直直瞪着君南。

“对不起,夫人,我不是故意的。”身上突地多了件外衣,不知几时起床的秀珠娇嗔地瞪了君南一眼,站在碧儿身边,“我说谁在说话呢,原来是你在逗夫人。”

“你们……”碧儿真的有些纳闷了。

君南爱怜地扫了秀珠一眼,目光对上碧儿询问的视线,“秀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在夫人准备嫁进飞天堡时,堡主就特地挑了秀珠伺候夫人,为的是好好保护夫人。飞天堡中危机四伏,堡主怕夫人会遇到不测。至于为什么夫人没察觉,那是因为堡主把夫人的脾性、喜好摸得透透的。”

天,她有些消化不了,碧儿揉揉额头,“秀珠,这个意思是不是说你也会武功,要是有人害我,你完全可以对付?我在堡中有时觉得身后有人,那是你吗?”

秀珠轻轻点头,“是,都是我。我对付两三个男人完全可以。夫人,堡主他对你真的很在意,非常非常用心,胜过对白莲夫人、二夫人……”

“好了,好了,你不要帮他说话,我和他的事你们不清楚。秀珠,你和君南简直是深藏不露,我真的完完全全被你们俩给骗了,够周密。那秀珠,我前几次回和林,你怎么不跟来呢?”

“我要是跟来,会让赵总管起疑心的,别的有心人也会发觉我的身份。夫人回和林,身边不都有堡主陪吗,哪里还需要别人!”秀珠暧昧地挤挤眼。

也许曾经体贴,也许曾经深爱,也许曾经珍视。烟花绚丽,却也易冷。所以,听着这些,碧儿已经不去揣度君问天的用意,也不会有所期待,不会做梦。

她累了,身子累,心更累,如风烛残年的老妪。

碧儿是坐轿进宫的,大汗窝阔台亲自步出宫殿,扶她下轿。在清晨的阳光下,对着这张小脸,失神如少年。

宫中太监小声提醒,俄罗斯的使臣在议政殿等候多时了。

林书白与方宛青同为大学教授,经常要参加什么学术交流会议,有时也被春风得意的桃李们邀请出席什么宴会、聚会的,他们家的那一对龙凤胎很荣幸也会在受邀之列。

久而久之,那对龙凤胎虽不是出身名门,但也练成了一身宠辱不惊的气质,不管面对什么庄重、肃穆的场合,不管面对什么高贵的人,两人都斯文有礼,很有书香门第的教养。

林妹妹在楚君威的新片发布会上表现得那么逊,那是情况特殊,估计是被帅哥吓着了。

碧儿今天没有盘髻,长发卷卷地梳在脑后,头上唯一的装饰是枚珠环,有些像水晶发卡。宽松的月白罗裙,袖口和裙边用蓝绸镶饰,大眼晶亮,樱唇微弯,整个人清新秀雅如一朵绽放的雏菊。

窝阔台不在意礼仪,亲自引领碧儿往议政殿走去。

蒙古男子都是以英勇威猛为傲,看重的是摔跤摔得多好,马技有多高,打猎如何英勇。今天,窝阔台第一次觉得身边有这样一位女子与他同行,也是人生一种无法形容的自豪。

和林城的美女虽不及江南女子雅致,但美得天然。美对任何男人来讲,没有一个衡量的标准,环肥燕瘦,各有所爱。美也没有一个极限,就是倾国倾城、美艳绝伦,那也都是暂时的。美人最怕迟暮,一老,玫瑰也成了残梗。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没有一个女子,敢说自己可以以容貌锁住男人一辈子。

所谓美人,在水一方。男人一生都在寻觅、狩猎的美女—是下一个出现的更年轻更美艳如花的。

窝阔台今天不敢这样认为了。世上还有一种美,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有半点消减,反而美得越浓、越烈,让你心甘情愿沉迷,那就是慧黠之美。

慧黠的女子,浅笑吟吟也会如陈酒佳酿,入口便醉。清眸流转,是不可言说的风情;顾盼之间,已是芳华绝代。碧儿就是一位集慧黠与可爱于一身的小女子。

窝阔台意识到,对碧儿,他不是因为一时的新奇而被吸引。碧儿有可能是从前、现在、将来,在他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再遇到、拥有的女人了。

“干吗这样看我?”碧儿诧异地看着窝阔台突然像要溢出来的满眼温柔,停下脚步。

窝阔台温柔地替她理好发上的珠环,“一会儿进去不要担心,有我在,就是闯个小祸也没什么。”二人已到议政殿的门口。

“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你等着瞧吧!”碧儿嘴角自信地翘起。

如果可以,他真的好想把她抱进怀中,吻个尽兴。窝阔台轻笑,高贵地伸出手,向她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事实证明,碧儿真的不是乱吹的。

她的表现简直是好到不能再好,也让朝臣们第一次见识到这位飞天堡的原堡主夫人是怎样出众。

使臣有两位,俄罗斯那时还是沙皇时代,优雅的宫廷礼服,让碧儿想起《战争与和平》中的安德鲁王子。她没有行中国女子的见面礼,而是拎起裙摆,落落大方地向使臣行了个非常淑女的屈膝礼。

议政殿中瞬间满地都是使臣惊落的眼珠在滚。

分宾主坐下,碧儿坐在使臣与窝阔台之间。

碧儿的俄语不算熟练,但一般的对话可以应付。有一位使臣懂英语,碧儿便换了英语与他交谈,自如了许多。蒙古与俄罗斯疆土相接,使臣想要商谈的内容是两国之间可以自由地贸易往来。我朝此时已非从前,俄罗斯那样的大国对我们也不敢小觑。贸易合约力求公平,不敢占半点便宜。碧儿把内容翻译给窝阔台和大臣们听,在他们商议之时,又回过头与使臣笑谈俄罗斯的风土人情和民俗习惯。

“小姐,你去过俄罗斯吗?”使臣打量着眼前的卷发女子,在男子都很少习字的时代,怎么会有一个学识如此渊博的女子呢?

“没有,不过关于俄罗斯的书看过不少。”碧儿对俄罗斯的历史了解得不多,搞不清楚现在具体是俄罗斯的哪一个朝代,但谈些旅游书上的东西总不会错,克里姆林宫、莫斯科红场之类的呀,西伯利亚的寒冷、牛肉土豆汤、静静的顿河……但这已让使臣惊得眼都不会眨了。

什么时候,这里的人对俄罗斯已经了解得这么透彻?两位使臣对视一眼,心中生怯,让碧儿把贸易合约上的几条改了下,不敢再力求平等了。现在他们要担心的是俄罗斯会不会被侵占,不然中国人干吗要那么细致地了解俄罗斯呢?中国古书上有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还只是一名小女子,只怕真正的能人个个深藏不露。

窝阔台看着这份明显对我朝利益多多的贸易合约,有些不解,俄罗斯使臣不远千里地过来,是来送大礼的吗?他询问地看向朝臣们,朝臣们的眼睛都盯着碧儿呢,神态各异,有惊愕,有欣赏,有恐惧,座中的耶律楚材倒是一副了然的神情,拖雷则有些僵硬。

一早,大宋皇朝派人送来书信,答应借道,拖雷的心情不是一个很坏可以形容的。又看到碧儿有意无意瞟向他的冷冽眼神,他莫名地汗毛直竖。

窝阔台淡然一笑,扭头问碧儿:“舒小姐,你问下使臣,他们确定了吗?”碧儿正与使臣讲话,没有听清他讲什么,把头往他这边凑了凑,“什么?”

距离如此之近,碧儿粉颊上的毛孔清晰可见,窝阔台心中突地像被三月的阳光直射过来,暖得无限惬意。手随心动,他放在桌下的手一下子扣住碧儿的手腕,轻柔地握在掌心。碧儿脸一红,不好作声,大眼眨了眨,“大汗,你说什么?”

窝阔台神色自如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碧儿借转身之势,想抽回手,窝阔台却握得更紧了,无奈,她只得由他握着。这水下细微的小浪花不巧被耶律楚材捕捉到了。

合约在使臣们的一再让步下签好了,窝阔台大喜,吩咐在宴会厅设宴招待使臣,让朝臣们作陪。碧儿作为翻译,自然也要参加。这是首次有女子参加国宴,这消息一下子在后宫刮起了一阵旋风。

“舒小姐!”耶律楚材礼貌地对碧儿拱了下手。窝阔台在隔壁的偏殿向进攻大辽的将军下达改道的命令,两名使臣在私语,一位宫女捧了碗参茶给碧儿,这茶显然是特别吩咐的,别的人喝的可是地道的砖茶。

“老先生!”碧儿有些渴了,喝完茶才转向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默默看了她好一会儿,说道:“我不再坚持我以前的想法了。”

碧儿一怔,清眸突地茫然忧郁,低喃道:“你不想帮我了吗?”那天,在三王府门前,她向耶律楚材保证,她不会做一个祸国红颜,只要有一丝机会,她都会离开。虽然这有点像在说白日梦,穿越又不是坐公车,到点就有车来。

“今天我发现小姐你不只是一点聪慧。如果你留在大汗身边,你会改变我朝的命运。”耶律楚材虽不通俄语,但他从使臣的脸色和眼神中看出,碧儿和他们随意的交谈让他们有多惊惧。大汗昨天也对他讲,从大宋借道一事是舒小姐的建议。此刻,他突地惊醒,碧儿对我朝的影响有多大。

碧儿恳求道:“老先生,你太看重我了,其实我真的不厉害。请你不要食言,好不好?”

“虽说后宫女子不参政,但只要是对国家有益的建议,何必在意那些呢?小姐,你不明白大汗对你的心吗?老臣在皇宫多年,第一次看到大汗对一个人如此在意。小姐,大汗不会委屈你的。”耶律楚材改用怀柔政策。

“老先生,你不做首辅,改当媒婆了?”碧儿哭笑不得,“我现在怀着别人的孩子,如果嫁人,会让孩子的父亲与大汗一并被人取笑的。这事不可以再提,我的心意明明白白告诉过老先生,你若不帮我,我另想办法。”

耶律楚材重重地叹了口气,“大汗对你用情已深,你若一意孤行,我怕大汗会……一蹶不振。如果你对大汗无意,就不该来和林的。你既然来了,就等于是给了大汗希望。为人不能太自私太心狠,不能利用别人对你的好而去伤害别人。你待在他身边,一再让他发现你的好,越来越被你吸引,然后再也离不开你,你却一把推开他,走得远远的,你让他情何以堪?他乃一国之君,但也是一位普通的男子,他若倒下,国家就摇摇欲坠了。”沧桑瘦削的面容上,满是担忧。

碧儿呆若木鸡。

“我一生都没成亲,不是没遇到,也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因为我想成就自己心中的首辅之梦,若成家,我就要分心,患得患失,满心牵挂。男人不都是坚韧无比的,至情至性的男人很脆弱,即使他装得再坚强,他的心却是温柔的,至爱的人轻轻一击,便可以让他崩溃倒塌。小姐,你该面对这个现实了,做人要负一点责任!”

“老先生,对不起,我……明天就离开。”碧儿紧紧地咬着唇,心中已是波涛汹涌。她想得很单纯,只是想倚靠一棵大树,没想这么深、这么远。

耶律楚材无奈地摇摇头,“小姐,大汗原本是威武不屈的男人,因为你,他已经变得脆弱了。如果你有良知,你不会走的。何况你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你若走便是祸国红颜,若留则是我朝之福,请慎重考虑。我会建议大汗对小姐加强侍卫,以免小姐迷失了路。”他谦恭地施了下礼,向一边的朝臣们走去。

碧儿跌坐在椅中,她上了贼船吗?她听得懂耶律楚材话语中的暗示,她眼前只有一条路—笔直地走向窝阔台,不管是回2013年,还是找个僻静之处,都是梦了。

“堡主夫人,好久不见!”拖雷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脸色铁青,目光阴寒。

“好久不见吗?”碧儿命令自己镇定,站起身来,直直地迎视拖雷的目光,“我怎么觉着四王爷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你的人似乎总在四周如影随形,想避都避不开。”

拖雷脸色一沉,恶狠狠地瞪着她,“不要以为你现在博得大汗的青睐,就太过于放肆。一位民间女子,怎会懂异族语言,这不值得推敲吗?”

“当然值得推敲!”碧儿冷冷笑道,“是给我个奸细之名,还是让我诈死、移棺换尸变成另一个人,不然夜晚派人来把我给杀了?四王爷很擅长此道的!”

“舒碧儿……”拖雷咬着牙,低吼道,“你以为本王不敢吗?本王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捏死你易如反掌。一个女人再如何,也比不过兄弟情谊的。哼,像你这种挺着肚子还妄想勾搭别的男人的女子,有什么好?”

碧儿讥诮道:“不好,只比勾引朋友妻的男人好一点点。”

“堡主夫人,我看你真的是得宠得忘形了。”拖雷羞恼地抬起手,眼一眯,没等落下,碧儿已经被带进了另一个宽大的怀抱。

“王弟,你该去兵营看看了,朕现已为你打好一切通道,再攻不下汴京,朕就该往别处多想了。”窝阔台冷漠地瞟了拖雷一眼,眼底怒焰轻燃。

拖雷手握成拳,高壮的身子因气愤而有些发抖,“大汗,草原上的英雄应该明白手足与女人谁轻谁重!当狼群来的时候,手足会帮你脱离危险,女人则是你的拖累。”

窝阔台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笑意很淡、很冷,“嗯,王弟讲得有理。但也要看是什么手足,如果是诱惑狼群扑向朕的手足呢,朕还是情愿留下女人,就是拖累也无所谓,至少不会让朕觉得孤单。朕该带舒小姐去外面走走了,王弟也不要耽搁,军情如火,朕等着你的捷报呢!”他高贵地对拖雷颔首,当着朝臣们的面,揽住碧儿的腰,往殿外走去,不时还低头轻语,那温情脉脉的眼神,不会让人理解错误的。

拖雷愤怒地一跺脚,气得面无人色。

“午宴还有一会儿,我带你去皇后宫中吃点东西,你们认识的,以前一起在三王府用过膳。听说你今天来,她一早就命宫女炖鹿肉,说那个对孕妇很好。”窝阔台含笑拥着她,指指前方的御花园,“碧儿,好好看看御花园,和你画的公园相似吧?”

碧儿埋头走路,没有作声。

“怎么,被四王爷吓着了?”窝阔台侧过身,站到她面前,两手捧着她的小脸,后面相跟的宫女和太监慌忙把头埋得低低的,目不斜视。

清眸突地一红,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大颗大颗的泪从眼底滚了下来。

“天,真的吓着了,我不好,不该离开那么久的。不过,碧儿,你要相信,现在在这里,是没有任何人伤得了你的。”他温柔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把她拉进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细腻至极。

为什么,君问天,你个大坏蛋,为什么要推开我?为什么陪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你?为什么要让我不得不去依靠别的男人?为什么现在抱着我的人不是你?为什么要让我陷入两难的地步?

你知道吗,我很想你,可是我们好像真的没有任何希望在一起了,我不……原谅你,我恨你……可我还是想你……

碧儿拼命地哭,像用尽了全部心力般专心地哭,哭得气急,哭到眩晕。宫中的人惊愕地看到大汗抱起了舒小姐,脚下慌乱地往中宫走去。

“大汗,舒小姐只是哭得太剧烈,一时憋住了气,没有大碍,让她睡会儿,马上就会自然醒来的。”乃马真皇后为碧儿拉上被子,挥手让宫女全退下,看着一脸不舍坐在床沿看着碧儿的窝阔台,叹了口气,她好像从没在大汗眼中看到过这种神情。

窝阔台轻轻地拭去碧儿眼角的余泪,久久才启口道:“朕不会原谅四王弟的,他明知碧儿是朕的女人,还恶语恫吓,真是气死朕了。”

“大汗。”乃马真皇后扯住窝阔台的袖子,指指外面,示意不要打扰到碧儿,“臣妾不懂朝中之事,不过,您也要问个仔细,不要轻易伤了兄弟之间的和气。”

“朕不是个不辨是非之人。”窝阔台蹙蹙眉头,走出里间,又回首看了看,“朕要去和俄罗斯使臣共进午宴,碧儿看来是去不了了,皇后,替朕好好照应碧儿。”

大汗这是在拜托她吗?乃马真皇后讶异地眨眨眼,大汗为一个小女子,如此礼貌地和她讲话,不是命令而是请求般的语气,到底谁和谁是一家子呀,乃马真有些想笑。

“大汗,臣妾会好生照顾舒小姐的。夫妻这么多年,臣妾怎会不懂大汗的心呢!”她含蓄地打趣道。

窝阔台难得脸有些发红,背着手,不大自然地转过身去。

“大汗如此喜欢舒小姐,为什么不带到宫里与臣妾做伴?大汗不好开口,臣妾向内务部提。”

“不,不要逼她。”窝阔台慌忙挥手,“她现在怀着身孕,至少要等她生下孩子,也要等她心甘情愿进宫。这丫头性子烈,有些小小的狡黠,朕不要太过于限制她,让她待在宫外,她开心就好。”

乃马真皇后心中一阵酸涩,大汗原来也是会疼人的呀!

“臣妾懂了,臣妾会好好待舒小姐的。”她是女人,明白只有真心爱一个人,才会情愿为那个人委屈自己。记得舒小姐新婚时,大汗从飞天堡回来那一晚,对她说了一夜堡主夫人,眉开眼笑的样子让她很意外。大汗不是重色的男子,府中也有几位侧妃,但他待她们都是冷冷的,也很少逛青楼。过了一阵,大汗说要请堡主夫妇吃饭,还特地让她到府门外迎接。瘦小玲珑的女子,长相平平,就一双眼出众点,并不让她惊艳,可那双眼一转,一开口,她就知道这小女子不同了,大汗眼中立刻就容不下别人。从那之后,大汗心中就像有了什么心思,常独自出神,有时会抿嘴轻笑,有时还会叹息。有天,大汗忽然以她的名义去邀请堡主夫人过府,两个人待在小别院中,很久很久,出来时,她知道二人之间并无暧昧之情,但大汗眼中又多了什么。多了什么呢?她现在全知道了,是爱!

堡主夫人被休,正中大汗的意。这是天怜大汗之情吧!

碧儿是午膳后醒过来的,一睁眼,看到乃马真皇后坐在床前的锦榻上,她慌忙坐起。

皇后温和一笑,宫女在碧儿后面垫了个靠枕,又递上一碗百合粥。

“我下来吃。”碧儿拘谨地摆摆手,很不好意思。

“不要,就在床上用,刚睡醒,起来头会晕晕的,吃完后再起床不迟。”乃马真皇后回过头对宫女说道,“去宴会厅禀报大汗,小姐醒了,让他安心。”

“谢谢皇后!”碧儿无奈接过宫女手中的粥,非常黏稠,一点百合的苦味都没有,不知加了什么,又香又甜。

“本来熬了肉汤,可你身子好像有些虚,也不敢给你大补,先吃点粥润润胃,舒适些再吃别的。”乃马真皇后说道。

碧儿垂下眼帘,长睫轻轻地颤动着,“皇后,你……放心,我对大汗没有非分之想,我……不会是皇后与大汗之间的阻挡。”她猛吞口水,非常愧疚地说。

乃马真皇后噗地一笑,“你怎么会是本宫与大汗之间的阻挡?有你,本宫欢喜还来不及呢!告诉你,本宫第一次看到大汗为你脸红哦!”

“你不妒忌?”碧儿好奇怪地问。她如果看到君问天对别的女人好,肺都会气爆了,窝阔台对自己那外露的表示,皇后居然像没事人似的。

“干吗妒忌?大汗本来就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的,他算是节制的君主,宫里并没有几位姐妹的。大汗非常尊重本宫,本宫为他生下太子贵由,现在已成他的左膀右臂。好像应该是别人妒忌本宫才是。”

碧儿愣了愣,眼睫眨个不停,“可是……可是你和别的女人共有一个丈夫,你不难受吗?”

乃马真皇后捂嘴笑了,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对一个女人来说,出嫁之后,生下儿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没什么好计较,没有一个男人一生专情一个女人的。不可能的事,干吗要去多想呢?”

也是!专情的男人犹如恐龙一般,在史前就已消失,是她不识时务,还在做什么春秋大梦。碧儿挫败地梳理着头发,叹了口气。

“皇后,打扰你了,我该回王府了。”碧儿探身下床,定了定神,穿上外衣。

“等大汗回来再走,你一会儿也要用下午膳,不然又会晕倒,大汗会担心的。”乃马真皇后真心挽留。

正说着,外面进来一名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看到碧儿,施了下礼。

碧儿惊讶地回礼,不解地看着皇后。

“太子贵由。”皇后慈爱地瞟了眼儿子,眼中无限骄傲。

这就是贵由!碧儿瞪大了眼,窝阔台之后就是他登基汗位,可惜在位时间奇短。某天晚上他与拔都王子饮酒,没让外人进去,到凌晨,宫人进屋,发现两人均没了呼吸,已死多时。这在成为当时第二大悬案,一直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到这些,她看向贵由的眼神多了份同情和不舍。这么一个英俊的皇族少年,命运叵测,让人唏嘘。

“父汗让贵由来看望舒小姐,说请舒小姐考虑下,能不能收贵由为学生?”贵由毕恭毕敬地问道。

“我……能教太子什么呢?我不会骑马的,也不会武艺。”说到学生,碧儿想起了忽必烈,好像很久没见了。虽然拖雷很讨厌,但忽必烈是个讨她欢喜的小孩,非常明事理、懂进退、识大体。

“父汗说学书本上的东西。”贵由拧拧眉,神情不是很情愿,堂堂太子,认一个小女人做老师,岂不让人笑死。

乃马真皇后心中警钟高鸣。大汗宠爱这女子,她可以大度,但如果想抢她的儿子,她可不干。大汗这是什么意思?朝廷有的是才华出众之人,像耶律楚材就是一位好老师,让儿子跟这位舒小姐学,是不是想让儿子和她亲近,日后夺她的中宫之位?这样一算计,丽容就有些挂不住了,她瞪了贵由一眼,生硬地说道:“真是太不懂事了,你没看舒小姐正怀着身孕吗,你想让她累着?”

“母后,儿臣……”贵由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好。

碧儿不懂乃马真皇后的心思,不过,她无心收这个学生,忙顺着皇后的话下台阶,“太子,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真的不能误了太子,其实耶律先生就是一个好老师,我没读过几本书,大汗和你开玩笑的。”

乃马真皇后与贵由太子同时轻吁了一口气。

“本宫想大汗是喝酒喝高了,才这样一说。”乃马真皇后干干地笑着,“舒小姐,去花厅用点午膳吧!”

“刚吃了粥,暂时吃不下,多谢皇后。我真的该回去了。”碧儿不想多留,施下礼,说道。

乃马真皇后没有坚持,心中对碧儿多了几分提防,“那好,本宫送你出宫门。”

碧儿坐的轿停在宫门旁边的客殿前,秀珠正抻着脖子往里看着,君南懒懒地两手环胸,目光不知看向何处。

“夫人来了。”秀珠终于看到碧儿出现在宫道上,推了君南一把,叫上四位轿夫。

“皇后请留步!”碧儿深施一礼,让乃马真皇后先行转身,按照礼节,她不能在皇后面前先上轿。

乃马真皇后高贵地点点头,欲转身,突地看到窝阔台疾步行来,越过她,径直走向碧儿,看都没看她一眼。

说不妒忌是假的,乃马真皇后苦涩一笑。她有太子贵由,其他无须在意,她心中暗道,仪态万方地远去。

“为什么不等我?”窝阔台喝了点酒,话语间带着几分酒意,眼神更多了几分狂热,牵着碧儿的小手,走进客殿。

殿外,秀珠和君南面面相觑,无奈地轻叹。

“你不是在和使臣共进午宴吗,我没有别的事,想回去先歇着。大汗,记住十万两银子,不准食言哦!”碧儿佯装语气轻快,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窝阔台趋前两步,和她贴得更近了些,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小守财奴,这么爱钱,我把整个江山送你?”

暗示这么强烈呀,唉!没人爱痛苦,被人爱还是痛苦!

“大汗,如果,我是讲如果啦,某一天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你会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侧目看着他。

窝阔台的宠溺没有底线,“放心,我永远不会和你生气的。”

“不是,不是。”碧儿急忙摇头,“事态很严重,后果很可怕。”

“举个例子听听!”窝阔台被她焦急的样子逗笑了。

“比如……”碧儿咽了几口口水,深呼吸,“比如我没打招呼出去游玩……”

大手腾地握紧了她的手腕,窝阔台以少有的严厉口吻说道:“不管你闯多大的祸,做了多少对不起我的事,都没关系,唯独这件事不可以发生。不要逼我用非常法子禁锢你,那样你会难过,我也不好受。我们当初说好的,只要你主动过来,我就不会再放开你。碧儿,我已经为你无处可退了。”

“大汗,我对你真的很重要?”碧儿怯怯地低下头。

“我不知该怎么说,碧儿主动走过来的那一天,比我登基汗位都来得开心。乖,不要说傻话让我急。今天没上早朝,一会儿得上晚朝了,我还有许多事,你回府后好好歇着!”他揉揉她的头发,不让自己多想她的话。

碧儿猛然抬起头,“大汗,你从来没觉得我很怪异吗?一个闺中女子没上过学,却读了那么多的书,博古通今,思维、认识和你们都不大相同,对许多事先知先觉,甚至还懂外国的语言,你就没有多想过这是为什么?”

窝阔台静静俯视着她,好半晌,他用手指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是舒碧儿,我知道。”

“那你还……”

“还要你,是吗?碧儿,是仙是妖,那又怎样,你现在在我身边,就好!”

“我不会永远属于这里的。”碧儿轻嚷,有些无力。

“我是天子,就是老天也不敢和我争的。”窝阔台傲然一笑,“君问天傻,我不傻,我不管遇到什么情形,都不会放开你的。”他意味深长地将她落下的卷发拂至腮后,露出她那张茫然失措的小脸。

浑浑噩噩地上了轿,碧儿对秀珠说去君府门口转一下,秀珠没看过碧儿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直直的,像有些呆傻。

轿远远地在君府外面的路边停下,隔了几棵大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君府的大门。碧儿掀起轿帘,君府的门倌站在门前擦拭着大门,用仆们出出进进,没看见一个主人,可能还没从飞天堡回来呢!

秀珠和君南也不提进去坐坐,他们陪着她,默默不语。

如果君问天知道窝阔台对她说的这一番话,会是什么表情呢?俊容一冷,眉微扬,“你想我向你说恭喜吗?”

“夫人!”秀珠爱怜地看了她一眼,递过一方帕子,碧儿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满脸泪水。

她没有拭泪,任其肆意流淌,眷恋地再看了眼君府,缓缓放下帘子,“回王府!”王府现在是她的家,这里对她而言是个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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