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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洛阳城的修复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张全义也算是放下了一块心病,张全义作为河南尹,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从刚刚占据洛阳时的十室九空,发展到现在繁荣昌盛的洛阳,虽说尚不能恢复原来洛阳最鼎盛的时期,但已经足以与黄巢之乱前的洛阳不相上下。
张全义也感到很欣慰,虽说现在他是李唐的臣子,可谁都知道他一直以来依附于朱温,如果没有朱温,恐怕他张全义早就成了李克用和李罕之的阶下囚了。这一点张全义很清楚,洛阳的百姓也很清楚,他们都知道现在的泽州是什么样子,李罕之在泽州十年,把一个泽州弄的是数百里内不见人烟,田地荒芜,流寇四起,如果当年没有朱温的仗义出手,恐怕现在的洛阳附近数百里内也将是一片荒凉吧。
张全义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他一直以来也自认是朱温的嫡系,更把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朱温的长子朱友裕为妻,今年冬天就要成亲了,张全义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一份丰厚的嫁妆。虽然他知道以现在朱温的地位和权势,根本不稀罕这点儿嫁妆,但这是一份心意,不能少的。
张全义刚从洛阳的皇宫出来,他刚刚巡视完快要修缮完毕的皇宫,因为朱温就在这两天就要到洛阳来亲自查看皇宫的修复工作。张全义知道朱温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让天子迁都洛阳了,这些年天子屡屡被劫,朱温一直以来都静观其变,直到最近一出手就直接攻破宝鸡(凤翔的治所),生擒李茂贞,把李茂贞软禁在汴梁城种花遛鸟。又把李克用赶出了雁门关,让这个在中原纵横了十余年的沙陀豪杰不得不再一次北返大漠。
这足以说明朱温这十年来养精蓄锐,就是为了这一次的致命一击,可笑王师范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偷袭汴梁,三万人马铩羽而归,听说只有不到一万人回到青州。倒是刘鄩的五千人马奇袭郓州,把郓州给打了下来,不过现在被葛从周重重围困,内无粮草外无救兵,估计刘鄩也坚持不了多久。
听说河北成德镇的王镕已经于朱温休书通好,并送上重金,以图破财消灾。魏博镇更是早就已经归附了朱温,据小道消息说罗绍威即将成为朱温的女婿,这样一来魏博镇与宣武军的关系就更近一层了。
整个中原现在就剩下新近崛起的卢龙节度使刘仁恭还没有被朱温的势力侵蚀,刘仁恭刚刚打下了义昌军(沧州),让儿子刘守文驻守,并向朝廷请求让儿子刘守文担任节度使。昭宗不答应,刘仁恭竟然说什么:“旌旗我自有,不过想要朝廷本色而已!”这话已经有了一些大逆不道的意思,不过现在唐昭宗没有心思管他那个,现在李晔能够管好自己就已经不错了。
张全义在卫士的簇拥下出端门,登上天津桥,这时正值日影西斜,落日的余晖照耀在奔流的洛水之上,波光粼粼,倒也是一片奇景,就连这横跨洛水长三百步的天津桥似乎也被落日的余晖镀上了一层金色。
天津桥建于隋大业三年,处于杨素与宇文恺的手笔,本是一座木质浮桥,用铁索接连船只修成,跨水一百三十步,两端建有重楼,用来固定铁索,可以根据水位的高低来调节石桥上的铁索,浮桥还可以自由开合。后来被李密的起义军焚毁。直到后来的唐代,天津桥屡建屡毁,每每都是毁于水患,直到武后当政时期,武则天命韦弘机重建天津桥,那时候就已经把天津桥建成了石桥宽二十余步,长两百步。
可惜的是在开元年间依旧毁于水患,洛水水患连连,就连坚固如天津桥这样的石桥也经不住大水袭击。开元年间,唐玄宗下旨重修天津桥,用巨石为基,桥长三百步,阔二十余步,这才建成了这时的天津桥。
张全义骑马走在宽阔的天津桥上,数百名亲军、开道、旗牌、净街等人组成的仪仗队浩浩荡荡的登上天津桥,这种排场一出来,几通锣鼓响罢,桥上的百姓自然而然的就回避了开去。整个三百步长的天津桥,几乎在瞬间便的空空荡荡。
张全义苦笑了一下,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并不想如此,只是身为河南尹,整个河洛地区的军、政一把手,他不得不小心行事,天津桥这么长,如果桥上都是人来人往的话,混上数百名刺客也不是难事,那么自己的安全岂不是要受到威胁?身处这个位置,就不得不谨慎行事,虽然张全义自认在洛阳还是比较得民心的,但他还是不能保证不得罪任何人,因为一旦出了什么事,绝对不会有人卖后悔药。
张全义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缓缓的纵马而行,远远的却见桥中心的亭子里似乎有一个颀长的身影,面对着落日的方向,正举目看着滚滚的洛水。那身影被落日的余晖拉出常常的影子,那个身影很高大,在斜阳的照耀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这一刹那,张全义仿佛觉得这个背影是那么的熟悉,可又是那么的陌生。应该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尘封已久的记忆却忽然飘入了脑海,不知为何,这时脑海中却全是当年沦落草莽时的景象,当年他是黄巢麾下大将,也曾攻城略地,跟着朱温、葛从周、尚让、孟楷那些人叱咤风云,山河色变。
张全义不知为何会想起这些事情来,这时距离亭子已经很近,已经明明看见那人一身僧袍,脑袋剃得溜光,显然是个和尚。张全义并不信佛,所以平时很少跟和尚打交道,他确信自己应该没有见过这个和尚,可为何这个和尚的背影竟然如此熟悉?
甚至在刚才张全义竟然有那么一丝冲动,他竟然认为这个人是黄王,那个曾经改变了整个大唐命运的人,可明明他已经去世多年了,当时见到黄巢首级的人不止一个,所以这个人不可能是黄巢。
这时负责开道的人也已经发现了亭子中的僧人,几个负责开道的官差已经上前准备驱赶了,一个官差高声道:“何方僧人,河南尹张大人鸣锣开道,为何不知道趋避?”
那僧人缓缓转身,英俊的脸上有几许岁月留下的痕迹,证明这个僧人年纪已经不再年轻,可给张全义的震撼却是无法估量的,这时张全义已经可以确信这个人就是黄巢,经过了将近二十年的时光,黄王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变,仿佛依旧是当年的模样。按说现在黄巢已经近七十岁高龄,怎么看上去依旧是四十多岁一般?
这令张全义很不解,可他并不感到意外,如今的朱温也已经年逾四旬,不是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一样吗?黄巢武功盖世,江湖中十大高手中绝对可以排进前三,内力深厚自然可以让容颜不老,这一点同样出身江湖的张全义不是不知道,可见了黄巢的样子以后依旧让他有些惊讶。
“黄王”两个字几乎就在张全义的嘴里呼之欲出,可张全义随即就硬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当年自己还叫张言,背弃故主黄巢之后投靠李唐,才博得了今天的地位,这一点让他心里感到很愧疚,毕竟当年黄巢待他不薄。
还没等张全义开口,身边的一个幕僚就已经认出了那僧人的身份,他还怕张全义责备这位高僧,急忙来到张全义身边,道:“大人,这位高僧是来自终南山的翠微禅师,最近在龙门奉先寺暂住,翠微禅师佛法精深,乃得道高人,想是因为观看落霞一时参悟了什么禅机,所以没有听到鸣锣,还望张大人莫要怪责大师。”
翠微禅师来洛阳的事情张全义也知道,他也知道翠微禅师名声很大,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终南山的翠微禅师竟然会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大齐天子、冲天大将军黄巢。
张全义勉强笑道:“费先生倒是一个虔诚的佛门弟子,呵呵,既然是有道高僧,不妨请大师到附上暂住几日,也好让张言聆听一下高深的佛法。”
那姓费的幕僚也跟了张全义有十年了,虽然他知道张全义以前的名字叫张言,可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有听人说过了,张全义更是没有自称自己叫张言过,今天这张大人为何如此失态?
那翠微禅师淡然一笑道:“故人相逢,当然要叨扰几倍素酒了,呵呵。记得当年草上飞,铁衣著尽著僧衣。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栏干看落晖。张大人,多年不见,还认得老僧否?”
张全义只得跟着道:“十余年未见,大师风采依旧,只恨这些年未得大师指点,实在思念大师,大师当年的教诲,张言不敢或忘,张言有什么过错,还望大师莫要记在心上,张某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今日能够重睹大师风采,张言虽死亦无憾了!”
张全义身边的这么多亲兵幕僚听说翠微禅师竟然是张大人的故人,急忙以礼相待,隆重的把翠微大师请如了张全义的府上,准备素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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