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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晚上的讨论后,三个年轻人正式确定了这个计划的所有细节。
表演方式上,如有唱的部分,就由太沪和阳一一各自承包男女声,如果单论乐器合奏,阳一一除了箫外只精于琵琶,袁深便负责箫和笛,太沪拍胸口揽下了古琴和二胡,偶尔,还会请太沪的古风社团的人来参与演出,所以倒不愁单调。
可知道太沪擅长的乐器竟然是古琴和二胡时,阳一一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为何这两样乐器没能改掉你跳脱、幼稚的气质?”
太沪先是气急,“你你你”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后来拍了拍后脑勺瓜子,逼着自己释然:“好男不和女斗,何况我还长你三岁。”
大概是为了和谐,袁深突然出声岔话题:“时间就定周三晚上?”
剩余两人都没有异议。
而这个在周三晚上一经推出的中国风之夜,迅速火爆起来,连带着太沪的古风社团也名声鹊起,单子不断。而阳一一也没有再次拒绝太沪的邀请,加入了这个社团。她录的歌和琵琶曲,在网上流传迅速,让她尝到了些网络小红人的滋味。而就算是平时她在“音色”的场,追随的人也越来越多,老板自然乐于看到这样的热闹景象,和他们商量着推出了好几次别出心裁的营销活动,趁热打铁,将声势和几人的名气一同壮大。
太沪想给他们这个组合取个耀眼响亮的名字,喜滋滋地召集两人一起,说:“我们的组合就叫‘小太阳’吧,犬小袁’的小,我的‘太’,和万万的‘阳’!寓意好,又好记!唉,我真是太天才了!”
阳一一正在取缠义甲的胶布,闻言,轻飘飘荡去一个眼波,噙着笑悠悠然说:“我认为还不如取我的‘万’,小袁的‘袁’和你的‘沪’。小袁你觉得呢?”
“嗯。”正在听音乐的袁深摘开耳机,稍稍点头以示认可。
“哦……那是啥名字?”太沪眨眼睛,模样很是真诚。
“万元户。”不用阳一一开口,袁深便代她淡定说出真相。
“你们!”太沪愤然又语塞,捶胸顿足了半晌才总结出一个词:“俗气!”
阳一一和袁深相视一眼,唇边都漫开了浅浅笑意。
有太沪这个天然呆在,不光她和袁深的关系越来越近,就连时间也过得轻快起来。
转眼就到了六月底的一个周三晚上。
而在此之前两天,袁深和阳一一就接到了太沪的电话哭诉,说他期末考试的时候,小抄被监考老师搜了出来,整张卷子一道题也没做出。身为同一组合的他们俩必须请他吃豪华夜宵,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俩人考虑到他确实有可怜之处,便答应下来,只待晚上表演完便请他去吃海鲜烧烤。
当晚场面仍旧火爆,“音色”里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客流一点也不为过,可这么多人却并不喧哗,大家都尽量保持安静来聆听阳一一他们的音乐表演。这天的安排也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几首唱曲,几首乐器独、合奏。最后压轴是三人的合奏:太沪重新编曲的《笑傲江湖》。原本的琴箫合奏加了阳一一的琵琶,不仅没有一丝违和感,而且琶音铮铮,倒更添了几分快意恩仇的壮志昂扬。
对太沪的音乐才能,阳一一是心悦诚服口不服的,练的时候曾笑说:“总觉得我像插足你们的第三者。”惹得太沪一阵咬牙切齿。
可如今表演的反响却能说明一切,掌声热烈中,“安可”呼唤声中,阳一一和袁深、太沪一同起身谢幕,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纪离。
他看上去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独坐着位子并不算特别醒目的一张圆桌,面前摆着小小的一个意式特浓咖啡杯,此时也随着旁人一起鼓掌。
可他身上又的确有那种能让人一眼就看到他的气质,或许是因为他虽然也在给他们掌声,力道却比有些激动的观众轻上一些,节奏慢上一点,表情也可谓冷静。
阳一一隔着这欢呼如潮,静静地和他对视,然后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独独向他那个方向欠身一礼,然后抱着怀中的琵琶随着袁深和太沪一起转身回休息室。
太沪高兴又激动,自己做出的音乐被人赞赏当然会如此,于是喳喳闹闹地问:“我们是再出去给安可一曲呢?还是干脆拿出点架子现在就去海鲜烧烤?”
阳一一轻声冷冽出口:“这顿海鲜烧烤我估计得欠你一个星期。”
“嗯?为什么?”太沪诧异地回头,走在他旁边的袁深也止住了步子,向阳一一看来。
“债主来了,要先还债啊。”阳一一面色清淡如许,越过他俩走进了休息室。
太沪着急地拉住她肘弯:“什么债主啊?我怎么没注意到?要帮忙吗?我帮你还债啊!我们都那么熟了你就不要不好意思了呗?是不是你之前在那个啥地方工作也是为了还债啊?话说你欠多少?高利贷?”
“闭嘴!”袁深很难得这么疾言厉色地出口说话,因此这稍加了力度的两个字,惹得阳一一都不禁侧眸望向了他。
他也怔了怔,不过投向阳一一的视线中的关切却愈发浓厚,声音中隐藏着轻微的颤抖:“没事吧?”
阳一一又抹开一点笑容,摇了摇头:“不碍事的。”她将手肘从太沪手中挣出来,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们,朝着太沪打趣道:“我听说,每个话唠都该嫁给那个适时喊他闭嘴的人……你懂的哦?”
说完就步履轻松地走入了休息室中的女更衣间并关上了门。
太沪先是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音,后来反应过来才面露愁苦地对袁深说:“她污蔑我们之间的清白!”
袁深瞥他一眼,走入了男更衣间,也无情地关上了门。
太沪双眸圆睁:“你……你们!袁深,你莫非真对我有企图啊你!而且你们一人占一间更衣室,我去哪儿换衣服啊!?”
愤怒地喊完后,他突然蹙眉,眼中却是一亮,将灰色长衫脱掉,往沙发上一甩,穿着背心就冲了出去。
他要去侦查下,到底是个什么债主。
阳一一将琵琶收入琴盒,慢条斯理地换好衣服,将挽着的头发散开,松了松,才走了出去。
最近扑了太多的心思在“音色”和录歌上,她以为自己都快忘了头顶上悬着的那把刀的模样。
可当今日再看到纪离,她才明白,她一点都不敢或忘。
只是选择将自己对末日的恐惧藏起来。
不是她这个人的末日,而是这段日子的末日。
那么充实有意思的日子,过往从不曾有,未来……不知道还会不会有?
本来此夜过后,便是财物两讫,她和纪离之后也该各不相干。
可是她不敢太过看轻此夜,或者说,不敢太看轻纪离这个人。
如果他提出什么要求,要和她维持某种关系,她要如何拒绝?或者说,她会拒绝吗?
是否其实,她也在贪心着什么……
她内心深处的野心,从来便是蠢蠢欲动,没有片刻安分。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她此时一步步曼妙走到纪离面前,弯腰在他耳边说:“最近赚了些小钱,请纪总吃饭,肯赏脸吗?”
纪离唇角扬起半分,目光和煦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随后起身,相当自如地牵起了她的手,引着她往外走去。
路过吧台,阳一一停了停步子,还没开口,纪离便已经道:“买好单了,包括你……们的小费。”
阳一一耸耸肩,不再多言,带着笑容,随着他继续往外走,直到上了那辆黑色轿车。
吃饭的地方是纪离选的,一家私房菜,中式风格十分古典,菜品也是精致异常,十分可口,但阳一一吃的并不多。整个吃饭过程中,他俩都保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一句话也没交谈,因而更多的时候,阳一一都望着纪离身后,推开的轩窗外,夜幕中低垂的点点星光。
即使是晴好的日子,怕也就只有郊区的山上,才能看到这样好的星光。
眼见着纪离放了筷子,她也跟着放下,收回视线放在纪离面上,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不会辞‘音色’的工作的。”
纪离轻笑了声:“我截止此刻之前,有说让你辞吗?”
阳一一垂眸,浅笑不语。
纪离看着她唇边的笑容,稍稍眯了眼睛,又开口:“你琵琶弹的不错。”
阳一一细细的指尖在雪白的云绣桌布上画了个小圈,抬眸瞅他一眼,又低下:“可惜这里没有琵琶,不然此时弹一曲倒是挺风雅的事。”
“琵琶的确是没有,但这里的老板有一管箫,”纪离在阳一一怔愣的时候,才静幽幽地补充了句,“上好的蓝田玉箫,你可会?”
阳一一想起自己戏弄袁深的事,觉得真是山水轮流,报应不爽,自己此刻倒被纪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戏弄了一遭……手支在颊边一笑,她点了点头:“会,其实我吹箫更佳。”
箫很快就送了来,打开盒子,阳一一也不由赞叹不已。想阳家也算富甲天下,让她学箫的时候,她妈妈还是得宠之时,阳老爷也让人四处收集了很多好的箫,来让她妈妈开心。中间当然不乏成色极佳的玉箫,却无一管能比上眼前这把……
抿紧了嘴唇,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对这把箫的喜爱,闭了闭眼,阳一一小心翼翼地将它从盒中取出,然后起身,站到了轩窗下,深深地吸入一口微凉的夜风,方转过来面对纪离,在身后的星辉璀璨下吹响了第一个箫音。
她吹的是一曲良宵引,缥缈清幽的调子,简单却和雅,她专注地吹着,中间渐渐有了似此星辰非昨夜的感慨和忧伤。
随后她竟由着性子换了曲《湘妃怨》: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尽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不当处莫相识?
仿佛突如其来的骤雨,连她身后的晴朗星空仿佛都为了这曲中的哀怨情肠而变了颜色。
第二遍回调的时候,纪离突然起身伸手,扯着她退坐回去,揽住她腰,任她跌坐在自己膝头。他夺了她唇下的箫,本欲丢开,却被阳一一死死攥在手里:“别扔,求你。”
她的恳求响在他嘴唇离她的只有不到一毫米的距离,随后就停在这样的距离,纪离呼吸沉重,眼中的浓黑似乌云翻滚,却掩不住背后的惊雷闪电。
阳一一垂眸,不敢看他眼睛,知道即使隔着菲薄的镜片,也全然挡不住里面的浓重纠缠的情绪。
那情绪太复杂,她辨不清,看不懂,便干脆不辨……
或许,他是为了什么相似的情景生了气,《湘妃怨》太触情肠,她不该奏这样的曲子。
感觉到她腰后攥紧衣服的力度渐渐散去,面前的压抑也没了踪影,纪离渐渐后退,并将她从他的膝头缓而不容拒绝地推了下去。
看阳一一站直身体后,他也起身,清淡地说了句:“走吧。”
阳一一将箫又复放进桌上的盒子,伸手再留恋地触了下那干净无瑕的玉色,才关上盒盖,随纪离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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