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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千字大章奉上,求几个赞!)
李儇中和四年、李晔真龙元年,九月十三日。
自高仁厚突然翻脸袭破武关,兵入关中蓝田,已经过去数天。这个噩耗终于传到了河中府杨复恭的耳中,此时,大唐联军统帅,十军十二卫观军容使兼左右神策军中尉兼枢密院使、宣徽院使杨复恭惊的面无人色,嘴唇不停的颤抖着,眼珠子都快瞪的掉了出来。他无法相信,也不敢相信这个刚送到的恶讯。
“蓝田,蓝田如何了?”
蓝田距离长安不百八十里,已经是长安东南最后一道门户了。蓝田一失,高仁厚就能直接进军灞上,兵临长安城下。
“陛下调了玉山营指挥使杨守信和神策都将李守节增援蓝田守将胡弘立,目前正拼死率军抵挡高仁厚,双方激战一日夜,死战不休,互相伤亡惨重。但蓝田诸将兵微将寡,只怕难以敌众。陛下急诏,让魏王立即回师关中,勤王保驾!”
杨复恭帐下义子宅外郎君之一的贾德晟连忙叫道:“魏王,此时万万不可撤兵。我等联军自关中出,如今与十万秦军对峙于此,正犹如骑虎背上也,此时岂能说退就退。此时若匆促退军,只怕我等必为秦军所趁,将死无葬身之地也。”
只是杨复恭此时方寸大乱,哪里听的进去这些。他满心里想的都是长安,若是长安失守,那么他们兄弟好不容易册立的天子就将落后田令孜之手。田令孜到时必然会废掉李晔,重新扶李儇复位。那个时候,没有了天子在手,诸镇节帅兵马,又有哪个还会听侯他的号令?当初在成都,田令孜把李儇劫持而走,他就得逃离西川,就是因为没有天子在手,他就只是一个太监而已。现在旧事就要重演,他怎能不惧。
“不行,某必须得回长安。”杨复恭苍白着脸庞,哆嗦着道。
帐下的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一听这话,脸瞬间也如死灰色。他的河中镇只剩下了一个河中府几县之地而已。若是杨复恭一撤,那诸镇兵马必然也会立即撤退,剩下他一个人,要如何面对汾河对岸的十万秦军精锐?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丧家之犬,王重荣心里就惶恐而不安。
“魏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魏王若是撤军,河中再难坚守,到时秦军南下攻陕虢,西可进关中,朝廷危矣!”
只是任他如何哀求,杨复恭却如同王八吃称砣,铁了心了。而关中的其它诸镇,此时一个个哪又还有心留在这里。自出关以来,局势一日数变,眼看着秦军攻城拔寨,他们却无能为力。尤其是杨复光被俘之后,联军中根本没有一个拥有足够威信的指挥者,杨复恭统领诸军,却白白坐失了数个原本还不错的战机,一日日迁延至今,时局越发的败坏了。现在田令孜又雪上加霜的内讧杀到关中去了,再加上李璟的两路兵马也已经西进,谁还坐的住。
保大节度使东方逵这次并没有亲到河中,他假病没有出战,只派了儿子领一万老弱前来。此时他早已经接到父亲发来的急信,告诉他李璟的三个太保统一支精锐突然西来,攻势迅猛,已经横扫了丹州,正向延州进攻,正急调他返回保大。东方逵信中不单单让儿子赶回去,还吩咐他把定难、振武、天德的三万兵马,也一起说服统兵将领带回去。
“魏王,此地不可久留。关中方是我们之根本,若是关中有失,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啊。某等保大、定难、振武、天德四镇兵将皆认为,当速撤。若再耽误下去,只怕长安危矣。且如今李璟已经在洛阳占稳脚根,河东要地又俱失,我们继续坐此孤地,只怕等秦军大军陆续赶到,我们想走也走不了啊。”
“不能退,秦军有援兵,我们也有援兵。山南节帅刘巨容刚刚在襄阳大败秦军秦宗权所部,不日即将北上洛阳,那时秦军必然得分兵防守...”
“王帅,得了吧,刘巨容就算击败了秦宗权,可他们也不见得就会北上。就算北上了,可洛阳还有李璟亲自统领的五万秦藩精锐坐镇,徐宿也还有赵犨统领的数万精锐。刘巨容那几万人马,就算全军北上,也不可能突破得了李璟的防御,更别提增援我们了。”东方信连忙反驳道。
“别吵了!”杨复恭突然暴跳如雷,尖着嗓着不耐烦的大叫。“我意已决,河中不可久留。明日一早,某立即率神策军先返回长安救援。至于其它镇...”
他的话还没落下,东方信立即紧跟着道,我等明日一早也立即驰回藩镇。”
其它藩镇诸将也都跟着说要撤军,如此一来,王重荣万般不愿意看到的场面,最后还是发生了。没有一个藩镇愿意帮助他协守河中,更不用说反攻夺回河中其它各州县了。
九月十四日清晨,杨复恭率领的三十六都神策军率先离开河中府,他们撤出营地,缓缓后撤。他们没有向来时的风凌关撤退,而是直接向西边的蒲津大桥撤退,准备直接从这里渡河回关中同州,返回长安。紧跟着他们后面的,是保大、定难、振武、天德四镇,这支数量达到四万的乌合之众,撤退时却是最为积极。此外,同华节度镇国军、邠宁节度静难军、泾原节度彰义军、陕虢节度保义军、凤翔卫国军等诸镇,则打算南下风凌关,从潼关返回关中。
一开始,联军分成两大部份撤军,还算秩序井然。但这种秩序没维持多久就被打破了。
当天中午,数骑信使驰来,向诸镇送来了更大的噩耗。
蓝田李守节、李守信等在坚守多日,血战不休之后,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蓝田被东川节帅高仁厚大军攻破,蓝田守军几乎几没。只有少部趁夜突围逃回了长安,高仁厚趁胜而进,已经屯兵灞上,兵围长安。
听到这个消息,杨复恭大惊失色之下,急忙下令神策军加快时间过桥,甚至下令抛却大部份的辎重物资,只求能早点渡河入关。可如此一来,大量的物资开始抛弃在路上,反而造成了后续部队的堵塞。
晚点时候,东方信也接到来自保大鄜州的急报,李璟的三大太保在得到后续兵马增援后,渡河兵力达到两万精锐,他们以丹州为基地,已经夺取了大半个延州,正严重威胁着麟州。虽然东方信他们这里的四万兵马都是些老弱乌合,但现在东方逵已经慌了手脚,哪怕就是四万乌合,要是能赶去,也能撑下场子。因此,他急令东方信立即赶回增援。
蒲阪上只有一座河桥,虽然这桥修的很大,但数万大军和诸多粮草等随军辎重,要通过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几支军队都想先过河,最后终于开始为了争渡而打起来,斗殴的规模越来越大,岸边的秩序也越来越混乱,最终引起了大堵塞,渡河的速度大大降低。
半数联军堵塞在黄河边的蒲阪,而李全忠等数镇兵马却已经一路到了南边的黄河岸边风凌渡。
探马将消息报回绛州征南大将军林威,听到这个消息,林威盯着沙盘打量许久,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传令下去,全军立即休息,天黑用饭,夜渡汾河!”
杨复恭的联军根本没有统一指挥,出关的时候还勉强维持着架子,等一撤军,却立即分散,混乱。他们甚至没有安排殿后的兵马,各镇兵马呼拉拉的撤离,汾河南岸的阵地,连个接防的人都没有。剩下河中镇的兵马一家留守,可阵线却早已经如一个筛子一样,处处是洞了。而此时的联军撤退两天一夜,一部份已经南下到了两百余里外的风凌关。一部份却还在浦阪,几十万兵民,拉长了在近三百里的长线上,分散成了三大部份,这样好的进攻机会,林威怎么会错过。
若是此时联军的统帅是杨复光,甚至是李全忠或者李昌言等藩镇节帅,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只可惜,杨复恭根本不知兵,而各藩镇也都急着撤回,导致了这个本来就松散的联军,撤退时犯下如此致命的错误。
汾河南岸,夜幕降临,柏壁河中守军校尉袁保和张伦结束一天当值,聚到帐中吃肉喝酒。一边喝酒,一面咒骂着杨复恭的撤离,长叹着河中难以坚守,大家即将完蛋,前途渺茫。酒吃到一半,锣鼓声四作,二人一惊,知道这是敌军袭击。
二人丢下酒杯,取了头盔戴上,急步走出营帐。抬头望去,只见东西两边,闪亮的汾河上,已经迅速的搭起了数架浮桥,而且在两边,还有更多的秦军工兵匠人们在赶搭着更多的浮桥。秦军的工兵很专业,他们的浮桥都是早就制作好了的,此时扛到河边,迅速的对接搭建,转眼就能搭好一座。
汾河已经搭好的浮桥上,几路秦军正骑着高头战马迅猛的踏桥越波而来,而在他们前面南岸上的几个都队的河中守军,却根本不敢迎战上前,而是如一窝蜂似的转头就向南边跑来,就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袁保不由的低声呸了一声,骂道:“闻风而逃,这他娘的胆小如鼠,成什么样子!”
可当他们往北岸抬头望去时,却马上看到了北岸一片冲天而起的火光,无数的火把汇聚而起,将河岸照的亮如白昼。这些火把汇聚成一条条的火龙,正朝着南岸,席卷而来。
二人顿时惊呆了。
“这,这是多少人马?”张伦低声问。
袁保吞了吞口水,有些艰难的回道:“起码得是万骑以上!”
“这、这!”二人都打过不少仗,不过他们以往打的都是些藩镇之间的战事,乱战、混战,以前觉得也算是大战了。可是此时一比,那不过跟小孩子胡闹一般了。上万的骑军冲击,又是在夜间,虽然看不到万马奔腾的势头,可无数的火把汇聚起来,加上那如雷的蹄声,万马嘶叫,却更加让人心跳加速,胆战心惊。
感受着上万骑战马踩踏地面传来的那种震撼,观望着无数的火把汇聚的一条条火龙,他们早已经是惊惧的面色苍白!
待缓过些心神来,二人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半分从容。他们相视对望一眼,惊叫一声,齐齐转头落荒而逃,加入到了刚刚还被他们鄙视不已的溃逃兵马之中。
秦军的前锋,是由林武所率。他一直策马站立北岸的高坡上,观看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
眼前的一切,让他意外,惊喜。
他遵照林威的军令,率先发起夜袭,原本是准备趁联军新退,河中军还没来的及把防线上的漏洞补好的机会,试探性的进攻。若是能渡过河自然最好,就算不能,今晚也得抓住机会,狠狠的教训下河中军,给予他们惨重杀伤。
谁也想不到,此时汾河南岸还拥有多达五万的河中守军,可他们在柏壁这一线,只是一轮突袭,居然就已经迅速的渡过了汾河,踏上了南岸的土地。惊喜,大大的惊喜。
林武再也忍不住激动,拔剑前指,高呼道:“全军出击!渡河!”
战场上,军号声激昂响起,冲锋号声连绵不绝,更多的秦军终于一支支的投入战场,争渡汾河。
汾河南岸,一面迎风飘扬绣着黑色飞鹰的军旗,在冲天火光之中,猎猎作响。
随着这面军旗的飘扬,已经有一支秦军占领了南岸的一块阵地。
汾河已经渡过,再往南不远,就是一块高坡上的柏壁堡垒。这座背山临河的堡垒,是汾河南岸上的一座著名堡垒,李唐和刘武周的河东大战,这里就是决定性的一役。现在,秦军渡河而来,同样面临着柏壁城的阻拦。
“结阵!”
林武持剑高喊,面对着这座极为险要的高坡堡垒,他神色凝重,但毫无畏惧。河中军主动放弃了南岸,这是他们犯的最大错误。既然他渡过了汾河,那么柏壁堡,也不再是固若金汤。
他率领的确实是秦军骑兵,而骑兵传统上也确实不是攻城的好兵种。但这只是一般而言,而对秦军而言,向来是不走寻常路。谁说,骑兵就不能攻城?
他决定采用秦军的先进战术。
他将一万骑人马,分成了两批,每批十队。每队五百骑,他自率一批,列阵不动。另外一批五千骑,则一队接一队的冲击柏壁,不过不是攀城做战,而是先用箭雨覆盖打击,然后用马拖的飞雷炮,进行轮番炮击。
前队打完一阵,便由后队接替,如此轮番出击,用饱和的炮击覆盖柏壁堡,直到击溃他们。
好不容易逃入柏壁城中的袁保和张伦,站在城头上惊魂未定的喘息着。当他们看到秦军的骑兵居然势头不止的渡河后,继续向城堡冲来时,都不由的意外的愣了下,然后大笑起来。秦军傻了么?柏壁堡如此险要,他们居然用骑兵来冲这样的军堡,他们真是自负的过了头了。
但他们只是高兴了不到片刻。
然后就立即发现,秦军用骑兵攻城,并不是傻,也不疯。而是他们有一套全新的战术,他们在城头上射去的弓箭,甚至无法射到对方骑兵的面前。他们的骑兵每次冲击都在城上的弓箭射程之外,而对方的弩却极为强劲,射程远超于他们,每次都将一阵阵漫天箭雨射到了城上,将成片的守军射倒在地。
但更让他们惊惧的并不是这些弓箭,而是那些骑兵们拖来的一个个怀抱那么大的钢筒。
随着一支支火把的点火,那些迅速埋在地上的铁筒接二连三的发威,惊天的爆裂声此起彼伏的响起。然后,城上就开始天崩地裂,地动山摇。无数的惊呼惨叫响起,更多的守军开始倒下,很多人被炸的四分五裂,残肢断臂四处飞舞,鲜血喷溅不止......
在秦军的这猛烈攻击之下,城上满满的守军,仅数轮,就已经几乎伤亡殆尽!
九月十六日。
洛阳上阳宫、仙居殿。
公孙兰在满殿君臣面前,通报了南征大将军林威已经全面渡过汾河,大败河中王重荣,并在短短的两天时间内,就已经拿下了河中府的捷报。王重荣的汾河、柏壁、玉壁防线根本没有迟滞秦军半点脚步。
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秦晋交通咽喉,关中、河东、河南的交汇军事要地河中府,就此被秦军攻占。王重荣仅率着万余败兵,退守陕州。
在这条捷报之后,群臣顿首请曰:“天生圣哲,本以为民,殿下之即王位,天命已有归矣!今又四五年,若不正大位,何以慰告天下臣民之望?昔汉高祖即诛项籍,群下劝进,亦不违其情。今殿下除暴乱、求生民,功塞宇宙,德协天心,天命所在,诚不可违。”说到最后,他们甚至直接声称,“臣等敢以死请!”
已经三次劝进了,你要是再不答应,我们就死给你看!
这次轮到首相郑从谠出来带头表态:“殿下谦让之德,著于四方,感于神明,愿为生民计,卑徇群臣之请!”
三次劝进过后,郑从谠本来并不抱多少希望,按李璟先前坚决的态度,他似乎不想太早登基即位。但出乎众人意料,李璟这次只是谦虚了两下,竟然答应了。
只见李璟等郑从谠再次劝进毕,沉思许久,然后缓缓开口道:“中原未平,军旅未息,我本来的打算是等天下大定,然后再议此事。但是既然这是上天的旨意,百姓的请求,诸位又屡请不已,那么我就勉从舆情,听了大家的话吧!不过,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们一定得隆重其事,不能草率。还得烦请诸位斟酌商定各项礼仪。”
这番话一出,让众臣都惊愣了一下,然后是欢喜无比。李璟终于松口了,大家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有了秦王首肯,那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李璟于是命首相郑从谠与政事堂的宰相们,一起选定登基的吉日良辰。
要登基,依礼仪,那得有一套完整的礼仪制度,一点也不能马虎。而定日子,更是好比普通百姓人家娶媳嫁女一样,得郑重万分的选一个良辰吉日。得到这个任务,郑从谠感觉荣幸万分,秦王最终答应了他领衔的诸臣劝进,如今又让他来选这个大日子,这真是无上的荣幸,真正从龙元佐才能拥有的荣耀啊。
但他还没来的及平复下心中激动,李璟又说了一句话,再次让满殿诸臣震惊的呆若木鸡。
“孤意已定,新朝国都选在燕京,燕京更名神京!工部及礼部官员,马上返回燕京准备各项事宜!”
这一下子,郑从谠人可谓是震惊不小。大家原本都提议新朝建都洛阳,先前秦王也并没有对此事提出过反对意见,本以为这已经是定下来的事情。谁能想到,在今天这样的重要日子里,秦王一面终于答应了群臣劝进,同意登极即位了。可却马上又抛出了要建都燕京的决定!
太过惊人了。
最重要的是,先前谁也没有真正考虑过,新朝要建都燕京啊。
神京,天京、神都?
郑从谠有心想要反对,可想了想,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此时出言反对极为不妥。哪怕他是首相,可秦王刚答应劝进,做出的第一个重要决定,他马上就当场反驳,这未免有些逾越了。可是让他接受把新朝国都定在燕京的事实,他心里又不免有些不甘心。
他目光不经意间捕捉到李璟脸上的一缕细微的笑意,心里不由的一动。秦王突然在今天接受劝进,同时选择在这个时候,抛出定都燕京的决定,怎么看怎么有些不简单。似乎他早就考虑到了此时抛出定都燕京之事,群臣都难以马上反对。
郑从谠心中震动,难道这真的是秦王的埋伏?若真是如此,那真说明定都燕京是秦王深思熟虑后的选择了,要不然,他也不用如此费尽心思。一念及此,刚刚心里对定都燕京的强烈反对之意,不免消散大半。
嗯,不管怎么说,秦王终于同意进位登极,建立新朝了。只是,他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新朝就要建立了,国都也已经定好了,可这新朝的国号,秦王还没有公布啊!莫非,这是要按惯例,以秦王的封爵王号秦,来做为新朝国号?
大秦!大秦!大秦!郑从谠心里不断的念诵着两个字,每念一遍,心里就越发的激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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